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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最新]願附鳳(完)神明永遠偏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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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最新] 願附鳳(完) 神明永遠偏愛你

納蘭明煜攜棠梨乘船南下, 一路賞盡江岸風光,至姑蘇時,正值盛夏, 是吃枇杷的好時節。

中午的日光明艷, 青年一手撐油紙傘, 一手扶著夫人從烏蓬船上靠岸,他眉眼含笑,側顏清雋似玉,臨岸花樓上的姑娘瞧見了,不免揚著手帕道:“公子, 上二樓喝杯桃花酒吧?”

聽言, 棠梨扶著納蘭明煜的手緊了緊,他似有察覺,低笑一聲,用偏冷的聲線回絕道:“家中已有夫人,在下只喝她釀的葡萄酒。”話落 , 他反手握住了夫人的手, 十指相扣。

手上傳來熟悉的溫熱, 棠梨姝麗的五官染上笑意, 她微微擡首,讓靠窗攬客的姑娘悻悻而歸。

往前走, 街巷裏隨處可聞熱鬧的聲音,棠梨輕聲開口:“大人, 官場上的應酬你也是如此拒絕嗎?”

納蘭明煜略微低頭聽她說話, 輕輕挑眉答道:“夫人放心,家規我都記著呢,不與旁人飲酒, 不進秦樓楚館,不在外過夜。”二十幾歲的男人眼角稍揚,眸底是旁人難得瞧見的似水溫柔。

棠梨笑著點頭,她瞥見街邊小販在叫賣,剛想擡手指一指時,納蘭明煜已把竹傘放在她掌心,他邁步向前,彎腰問道:“枇杷怎麽賣?”

青年的模樣生得俊俏,卻又帶著嚴肅和沈穩,自有一股貴氣,讓小販不敢坐地起價,只道:“一筐三文,挑選的話五文。”

納蘭明煜回首讓棠梨等一等,他一撩衣袍半蹲在竹筐前,細致挑揀起來,選好後還不忘用錦帕一個一個擦幹凈,讓那黃澄澄的枇杷更加鮮艷欲滴,這才付了一兩銀子,拍了拍手站起來。

小販見狀忙道:“公子,您給多了。”

青年淡笑,隨手從旁邊筐裏拿了一只翠綠的蓮蓬和兩三個鮮嫩的黑色菱角,說:“這兩樣性質偏寒,對嗎?”

賣家點頭,不解其意。

納蘭明煜又道:“我夫人畏寒,性涼的食物不宜多吃。”

小販這才明白,他往青年身後瞥去,不由驚嘆:好一對神仙眷侶。

傘下,棠梨眉眼彎彎,似月牙般,笑望著納蘭明煜滿載而歸,她打趣道:“我是個廚子就算了,怎麽大人也懂起這些來了?”

納蘭明煜接過傘,遞去枇杷時說:“正因為你懂,我才要懂一些,好跟你說上話,聊到一塊兒去。”

棠梨心下微動,漾起暖意,說:“大人不必如此遷就我。”

“不是遷就。”青年正色道:“你是我的夫人,是我想花一生了解,尊重愛護的人,在戰場時我就想,我可以為了百姓和國家死,卻一定要為了棠梨生,如果我能從那滿是硝煙,白骨遍地的鬼門關回來,我一定要加倍對她好。”

他回來了,說到做到。

棠梨心裏發澀,說不出話來,她擡起微紅的眼睛,笑道:“謝謝你回來。”

納蘭明煜揚起唇角,輕輕摸了摸夫人的發頂,回她道:“也謝謝你等我。”

......

在姑蘇逗留近一月後,棠梨收到了繡娘阿秀的邀約,卻不是請她吃枇杷,而是請她去參加她的新婚宴。

聽這裏的人說,阿秀姑娘回來後就開辦了一家繡坊,她收徒不重門第,反而幫助那些孤苦無依的女子,或者是被夫家拋棄的婦人自立門戶,大概是阿秀自己摸爬滾打吃過苦,所以等有能力了,也想為別人撐把傘吧。

棠梨還記得阿秀教她繡荷包,繡的是小銀狐,雖然手藝不精,但納蘭大人十分喜歡,日夜佩戴著,從不離身。這樣看阿繡也算棠梨半個師父,棠梨自然要備上厚禮,欣然赴約。

她問納蘭明煜:“要不要一起去?”畢竟...阿秀姑娘也算是從納蘭府出來的。不僅如此,她曾經還傾慕過納蘭府的少爺。作為當事人,納蘭明煜應該會覺得尷尬吧。所以去不去,要問他的意見。

哪知青年毫不猶豫,放下茶杯沈聲道:“去。”

棠梨怔了怔,納蘭明煜輕聲笑道:“一來,我要貼身保護夫人的安全,二來,我問心無愧坦坦蕩蕩,又何須避諱?”他眉眼清貴,澄明又幹凈。

“倒是我狹隘了。”棠梨當即認錯。

納蘭明煜給她倒了一盞茶,說:“不怨夫人,女兒家心思婉轉,是我應該多加註意,不給夫人多疑和亂想的餘地。”

棠梨朝他笑了笑,又伸出手拍了拍青年如玉的臉頰,說:“也不怪你,只怪這張臉太招人喜歡。”

納蘭明煜眸光微暗,他握住了她的手指,帶著她的指尖在自己的臉頰輪廓上描摹而過,青年骨相極佳,越靠近越好看,棠梨難免被弄得有些心猿意馬,想抽出手,他卻握的更緊,說:“從頭到尾,它都只想討一個人的喜歡。”

“這張臉是這樣,我也是這樣。”納蘭明煜貼近她耳邊,低語道。

棠梨的面頰沒來由染上緋色,說是老夫老妻了,卻因為戰事分離了太久,如今重聚,反倒更加珍惜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她忽然有些貪心地說:“如果生生世世都是你,該多好。”

棠梨並非平白無故說出這句話,自從誕下幼子後,她每夜裏都多了些夢魘,夢裏仿佛是前塵往事,她好像上輩子就認識他了,不在人間,在天上。而夢裏的納蘭大人,是受人供奉的神明。

納蘭明煜沈默了一瞬,他想到了自己憑空多出來的力量,自那次墜崖假死後,這種力量就更加明顯,超脫人世間,類似神明,他看著棠梨的眼睛,攏緊掌心沈聲道:“生生世世,不是我,又能是誰?”

話一出口,仿佛帶著骨子裏天生的占有欲。

兩人俱是一驚。

如果月老在這裏,一定會拿出紅線告訴他們:“火神明煜,食神棠梨,天生一對,神仙眷侶。”

可惜,月老已經改行,暫時接管了天界,現在管姻緣的是財神,財神比前月老還不靠譜,他牽紅線不看合不合適,只看錢給的多不多。

就說阿秀姑娘的成親對象吧,不是別人,正是姑蘇的首富。

三日後,林府婚宴。

林首富的園子不是想象中的極盡奢華,反而很有幾分風雅,棠梨隨納蘭明煜登堂入室,也在賓客的議論聲中聽明白了,這位林首富不僅一表人才,還是知府家的長公子,只是他性格叛逆,不從政偏從商。

棠梨有些好奇,正想瞧瞧那背對著她,和賓客寒暄的林公子是何模樣時,一丫環打扮的少女就走了過來,對她彎腰行禮道:“這位姑娘,我家夫人有請。”

納蘭明煜在一旁糾正:“不是姑娘。”

棠梨忍住笑意,拍了拍青年的手背,讓他放心,隨那丫環走在內院長廊上時,她問道:“你家夫人閨名是阿秀吧,只是我不明白,你怎知我是你家夫人要找的人?”

丫環回頭,了然笑道:“我家夫人說了,在場女賓最漂亮那位,就是她的故人。”

棠梨彎了彎眉眼:“你真有眼光。”

......

內院別有洞天,與別處種滿晚玉蘭不同,女主人的院子裏栽種的是青蔥的枇杷樹,碩果累累,金黃一片,叫人瞧著就歡喜。

棠梨有些心動,她楞神時,屋內的新娘子已經走了出來。

黃昏的光微醺,阿秀倚在門邊,一手掀開鴛鴦蓋頭,朝她甜甜笑道:“小廚子。”

棠梨走上前,抱了抱她,說:“小繡娘。”

阿秀緊緊回抱住了她。

女孩子之間的友誼好像不需要太多理由,互相欣賞也是一種。

棠梨被阿秀牽到房間,也看見了她親手繡的鳳凰被面,還有阿秀穿在身上的新嫁衣,繡的是雍容華貴的牡丹,針針精細,比起親王妃的婚服也毫不遜色。

棠梨越看越有些眼熟。

她剛想問一問,阿秀卻先說話了:“小廚子,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什麽會嫁人吧?”

棠梨頷首,卻見阿秀眸中有痛色,她模樣清秀,低眉垂目時分外惹人生憐,聲音也帶著南方女子的溫婉和柔軟:“前不久,我阿娘因病離世了,這是她唯一的心願,她希望她的女兒往後能有人照顧。”

棠梨感同身受,她擡手輕輕擦了擦新娘子眼角的淚,問道:“那你喜歡他嗎?”

阿秀含淚笑起來:“這重要嗎?我只知道,他足夠喜歡我就行了。”若說那位林公子的真心,不僅是他願意把萬貫家財寫入阿秀名下,更是他願意親手為她栽一棵又一棵枇杷樹。

棠梨不知該說什麽,反倒是阿秀握起她的手,認真的說:“你要知道,在這世上,兩個人相愛是很難的,如果不能嫁給所愛之人,嫁給愛我的也是好的。”

棠梨忽然明白,她何其幸運。

為了讓新娘子高興起來,棠梨指了指窗外碩果累累,幾乎壓斷枝頭的枇杷樹,說:“想吃嗎?”

阿秀笑著點頭,棠梨便松開她的手:“我去摘。”

不得不說,林公子種的樹都生的極好,也極高,好在樹旁安置了木梯,棠梨撩好衣袍順著爬上去,也如願摘到了高處又大又黃的枇杷,她有些得意忘形,回頭朝阿秀揚了揚手。

“你小心些。”新娘子說。

棠梨剛想應聲,腳下卻一滑,整個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她本能地閉上眼睛,卻沒有想象中的狼狽,反而是被人穩穩接住,墜入了氣息清冽的溫和懷抱。

棠梨睜開半只眼睛:“大人?”

納蘭明煜似笑非笑看著她,“夫人又不聽話了?”他調侃道,眉眼間神色看似輕松,抱著棠梨的手卻出了冷汗。

懷中人不好意思地說:“你來得真巧。”

“不巧。”納蘭明煜說:“我就在墻的另一邊。”自從那年宮宴上那件事發生後,納蘭明煜就做不到放任妻子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而曾經的錯誤,他絕不會犯第二次,也不會來晚第二次,只是他到底有些心急了,竟下意識動用了超脫凡間的力量,幾乎是瞬移,也不知道夫人發現沒有。

棠梨其實有些懷疑,因為來得太巧了,她剛想追問,又被阿秀打斷,她走上前來,問棠梨有沒有嚇到,順便叫了一聲納蘭大人。

青年有禮有節地頷首,目光卻在阿秀的新嫁衣上多停留了一瞬。

棠梨瞧見了,沒說話,但記仇。

以至於離開林府後,她都悶悶不樂。

納蘭明煜只好找話聊,他說:“那位林公子我替你見了,雖不及我,也還湊合,不算辱沒了阿秀。”

一聽阿秀,棠梨更生氣了。

納蘭明煜卻低聲笑了起來,笑聲清朗,比灑在青石板上的月色還要動人。

棠梨甩開他的手,徑直往前走。

納蘭明煜搖搖頭,忽然追上,他從身後把棠梨打橫抱起,說:“你不記得了嗎?”

“阿秀身上那件牡丹刺繡嫁衣,和我第一次見你時,你當街逃婚那回穿的很像。”所以,他才多看了一眼。

那一次是親王寧弘要娶瓜爾佳氏的小女兒棠梨為妾,雖是為妾,但寧弘送到瓜爾佳大人手中的婚服卻是按照親王妃儀制,又特意請了名揚京城的繡娘阿秀縫制,只是這些,都過去了,當年那個想要強取豪奪的弘親王也已看破紅塵,皈依佛門。

同樣清醒的,還有那個看透帝王沒有真心,厭倦了愛新覺羅寧奕的陸宛宛。

這消息自京城傳來,讓棠梨唏噓了好久。

這世上的人千千萬,有像阿秀那樣選擇將就餘生的,也有像陸宛宛這樣不肯將就的,在棠梨眼中,這兩位姑娘其實都很優秀,她不得不再次感謝,命運到底多偏愛了她一些。她也並不知道,在納蘭明煜還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記得她穿的衣衫是何模樣時,她就已經贏了。

納蘭大人給予她的偏愛,在往日的蛛絲馬跡中皆可尋。

如果非要追溯,大抵是有前世,生生世世。

秋收冬藏,風雪忽至。

人間的歲月匆匆,不過須臾,當年的神仙眷侶就已斑白了頭發,和凡人一樣,會病會痛,會老會死。

只是棠梨怎麽也想不到,會是她先把納蘭大人送走。

那一日的風雪格外的大,棠梨覺得好冷好冷,她獨自守在靈堂,沒忍心合上棺材,她怕裏面太暗太逼仄,納蘭明煜不喜歡,她也怕一旦合上,就會徹底把緣分斬斷。

北風呼嘯,把雪花送進靈堂,灑在棠梨的肩頭,她其實是喜歡的,卻再沒人握著她的手,去碰觸這冰寒的東西,倘若納蘭明煜還在,一定會用他的力量溫暖著她,讓她不懼嚴寒。

棠梨闔上眼睛,在過去的年年歲歲裏,只要被他牽著,她就不覺得任何一個冬日難熬,也絕不會像此刻一般,冷到骨子裏。

她靜默無聲地流淚,卻明白自己的往後餘生還長,太長太長,她在夢裏記起了前世,她也曾是受人景仰的神明,卻不知道,躺在棺材裏的納蘭大人,是不是她夢中熟悉的那個人。

如果是,他不該病死的。

神明,不會死。

棠梨雙眼通紅,她甚至做好了回歸神位,替納蘭明煜這個凡人重聚魂魄的打算,哪怕是逆天改命,違背神明的原則,付出她無法承擔的代價。

棠梨擦幹凈眼淚,她扶著棺材站了起來,與此同時,她滿頭的白發重新變為烏黑,容貌也恢覆成年輕時極盛的模樣,明艷的少女微微傾身,吻在了納蘭明煜蒼老的額頭,她盡可能揚起微笑說:“別怕,我會在奈何橋等你。”

屋外的風雪漸漸止息,棺材裏的人忽然間長睫輕顫,在棠梨驚詫的餘光中,納蘭明煜自然地坐了起來,他單手撐著棺材邊緣,如雪的青絲寸寸重生為華發,臉上的笑容一如初見,漫不經心的說:“夫人啊,早知道你也是神仙,我就不裝了。”

——正如月老所說的那樣,在凡間歷劫的火神和食神,一個覺醒了力量,一個恢覆了記憶,只等時機成熟,重歸神位。

棠梨喜極而泣,也不計較納蘭明煜隱藏力量裝凡人騙她,她彎腰緊緊抱住這個愛了一生的男人,說:“假如我不是神仙呢,你要怎麽辦?”

納蘭明煜輕輕拍打著她的背,待她情緒稍緩後,才說:“我很認真地想過這個問題。答案是,舍棄神明之力也要救你回來,如果還是不能,就陪你一起墜入無間地獄,也算生生世世。”

“你知道的,我永遠不會丟下你。”

“那你還裝死,還騙我?”棠梨開始翻舊賬。

納蘭明煜輕輕握住她的手,說:“因為我沒辦法看著你先死在我眼前,所以我想找個合適的理由消失,再為你尋得長生之法。就算你不是神仙,我也要讓你壽比南山。”

壽...壽比南山?

棠梨哭笑不得,她揪住青年的衣領,難得主動地吻上他的唇,吻得細致,如同打上烙印。

就是眼前這個人,

她以神明的名義發誓,許他生生世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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