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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掌中雀(18) 千年之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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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關系嗎?

到這一刻,闕寧心裏最後的防線徹底崩塌。

他和她被困在這深宮中,連一直以為的血脈相連,如今看來都顯得有些可笑。

闕離費了那樣大的力氣,不惜讓她重生,卻是多此一舉。

原來,他本可以愛她,光明正大,幹幹凈凈。

闕寧痛苦地將少年抱緊,她的下巴微微抵著他額頭,滿臉淚痕。

裴玄便不敢再多說,也不敢把闕離設計重生的真正原因告訴她。

他怕闕寧越陷越深。

女孩子今日求他的模樣,和當年闕離求他很像,都是為了讓另一個人活下去,不惜一切代價。

這又何嘗不是裴玄自己。

他很清楚的知道:

對異世之人而言,哪怕此界再好,也不過是鏡花水月的一場夢。

所以他是希望闕寧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就像她母親一樣。

回歸本位,重新開始。

關於這件事……

裴玄很早就發現,他的師妹不屬於這裏,他也知道她喜歡自己。

可他不能回應,也不敢回應。

他怕自己插手,阻礙她回去的路,也怕自己丟失道心。

可意外還是發生了。

師父過世的那天夜裏,師兄妹共處一室,喝多了些酒,沒抵抗住誘惑犯了錯,有了女兒。

裴玄能做的,是瞞下這件事,他篡改了師妹的記憶,就像當年篡改闕寧的記憶一樣,然後將秘密封存在自己心底,無人知曉。

直到師妹徹底放下愛恨,選擇了最決絕的一條路。

他親手遞上的白綾。

卦象上顯示,吉。

那天是難得的七星連珠,先皇也不在宮中,天象、磁場都很合適,說來可惜,原來的他真正的師妹是自縊身亡,因此才會迎來異界的靈魂。

如果這個靈魂想要回去,最好是找到她剛來的時候,那個相似的場景。就比如是溺水後穿越,想離開這裏,也最好回到那池水裏。

那天,裴玄是親眼看著她離開的。

送走異世之人後,他走出房間,撞上了尚且年幼的闕寧。

裴玄知道,長公主對他的敵意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他其實也很後悔。

以至於道心不穩,走火入魔,一夜白了發,只是看著還年輕罷了。

為了送師妹回去,裴玄道行盡毀,也無法再幹涉闕寧的人生了。

只是他沒想到,謝月沈是個例外,不僅如此,他還來頭不小。

裴玄測算過一卦,謝月沈和他那只貓,都是有大造化的。

所以他才沒有出來幹涉。

·

夜裏寒涼,漸漸起了風。

道者沒忍住咳嗽起來,他立刻捂著嘴,還是有暗紅濃稠的血液滲出。

裴玄苦笑,便是他想幹涉,現在的身體也沒有這個能力。

至於闕離,他不會死的。

這個世界的氣運都壓在他一個人身上,未來的歷史也與他休戚相關,無論如何,天道都會法外容情。

果然,裴玄看到那只貓動作了。

大概是謝月沈的意思。

他可能是用了先前任務攢下的所有積分,換了顆不死藥。

應該是不太願意,謝月沈一邊罵罵咧咧,一邊走上前,和闕寧做交易。

他說:“你離開這裏,我救活他。”這樣謝月沈不至於輸,闕離也不會死,是雙贏。

謝月沈已經沒有時間等了。

闕寧的心意越來越明顯,已經快要藏不住了。

為了讓她相信自己,謝月沈還讓貓兒開口做說客。

一只會說人話的貓,很有信服力,闕寧沒有猶豫。

她想要闕離活著,就這麽簡單,於是她接過貓兒手中的長生藥,捏起少年清秀的下巴,餵了進去。

幾乎是剎那,那只箭羽就化作流光四散,緩緩消失,與此同時,少年受損的皮肉在一點點覆原,就像是枯木上重新開出了花。

闕寧的心這才死水微瀾,連眸子裏都有了些光亮。

她伸出手指,拭了拭他頰邊的血痕,小心翼翼抹開後,又探了探少年的鼻息,這才轉過身,踏進了貓兒準備的輪回水鏡裏。

她沒敢再多看闕離一眼。

徹底要離開的時候,闕寧看了看那個被母親留在身後,白了發的可憐道士,憐憫道:“亞父,保重。”

“如果再見到母親,我一定會告訴她,你有多喜歡她。”

“謝謝你。”裴玄釋然一笑:“但不要讓她知道。”

被留在身後的人,最起碼的修養,就是不要絆住前行之人的腳步。

他看著水鏡緩緩消失,最後只剩下慕卿卿的身體,空無靈魂。

夜裏格外的安靜。

貓兒竄上了謝月沈的肩膀。

他們也即將離開。

謝月沈的臉色不太好看,像被霜打了的茄子。

貓兒試圖安慰,青年卻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沒關系,我損失的只是積分,他丟掉的是愛情啊。”

謝月沈含淚道。

“走吧,去下一個世界。”

·

2020年,京市。

第一軍醫院迎來了醫學奇跡。

被診斷為終身植物人的年輕女孩突然蘇醒了過來,猶如神助。

女孩是因意外車禍入院,墜入江水,搶救時僅剩一線生機。

這本來是沒什麽希望的事,除了女孩父母不接受事實,日覆一日的照料外,所有專家都沒做她會醒來的打算。

哪裏知道,從入院到出院,她僅用了一年多的時間。

牛頓的棺材板都壓不住了。

更神奇的時候,女孩昏迷的這一年零七個月裏,哪怕沒有意識,掌心也緊緊握著一顆隨珠,誰都掰不動,也搶不走。

這是顆價值過億的夜明珠。

托它的福,女孩成了國家的重點保護對象,跟大熊貓似的。

連她的名字都被重點保密。

只有女孩子自己知道,她叫闕寧,二十一歲,軍大畢業。

她記得很清楚。

假使昏迷的一個月是古代的一年,一年零七個月,正好十九年。

她看著掌心的隨珠,微微亮,心口卻不受控制地疼起來。

很疼,很疼。

痛意在她的五臟六腑裏翻湧,四肢百骸裏流竄,她捂著心口,連動一動都是撕心裂肺。

這種感覺,就像魚兒失去了水,瀕臨死亡,卻茍延殘喘。

闕寧急促地喘息,她不知道的是,千年前有個少年,在同樣的月色下,也承受著這樣的苦楚。

他恨不得死去,卻像被下了詛咒的人,無論如何將刀匕對向自己,剜心挖肉,都會覆原。

闕離放棄了掙紮,徹徹底底成了怪物。他不老不死,不傷不病,只能清晰地感受到疼痛,和伴隨著疼痛一起流逝的時間。

周圍的一切都在變,亞父病逝了,馮吉也老了,只有他像是被時間遺棄的人,靜止在原地。

直到少年終於倦了,他把帝國的版圖擴張到自己覺得差不多的時候,卸下了十二旒冕冠,將自己鎖進了皇陵。

許是怕無聊,闕離帶進去許多的奇珍異寶,其中包括亞父修道的秘訣,也包括為他戰死的兵士。

他命工匠將他們做成了兵俑,立在天坑裏,擺的整整齊齊。

這或許是最早出現的手辦。

與此同時,他給自己打造了一具棺材,放在長公主的棺槨旁,服了藥後,陷入長長的沈睡。

至此,這座從裏面封鎖的陵墓變的異常安靜,也異常難挖掘。

它只屬於一個人,覃天子。

陵墓的主人用水銀和朱砂將密道封鎖,又鋪設了層出不窮的機關,還有見血封喉的毒·藥,讓人有去無回,也讓自己不被打擾。

怎麽說呢?

闕離有好好在做一個帝王。

只是現在退休了,想清凈點。

他也不敢做的再多,怕引起蝴蝶效應,讓千年後的那個國家,和國家裏的她因此消失。

思慮周全後,他閉上眼睛,回顧這一生,慢慢沈睡在夢裏。

夢太美。

他在期盼一個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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