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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掌中雀(11) 壽比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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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影消失不見,他回到馬車,問車窗旁的馮吉:“人都安排好了吧?”

“回君上,無一疏漏。”

帝王的暗衛軍,隨著他的到來,已悄悄將鎮北王府圍得水洩不通。有些人想動旁的心思,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夠不夠資格。

“不過馮吉,有時候孤真的想演一出英雄救美,拿命來搏她幾分歡喜。”

“老奴以為,也不是不可以。”馮吉多少了解闕離,他說出來的話,哪怕摻雜著玩笑,也是心裏動了真格的。

“就說謝月沈,不就是得了這樣的好處嗎?”闕離喃喃道。

那年雪山圍困,他也是去了的,只是路途遙遠,哪怕剛收到訊息就即刻出發,也還是晚了些。

他看著謝月沈背著她從雪地裏出來,頭一次覺得自己太小了,不僅是年齡,還有力量。

闕離想,他得快點兒長大,才能成為守護阿姐的男人。

那之後,他夜間只睡幾個時辰,餘下時間,總是在不厭其煩地一遍遍訓練自己。

哪怕足夠聰明,也總要努力些才好,如果是關於她,他願意更加努力,事無巨細。

雖說阿姐重生歸來了,可他比以前更小心,也再經不起一點點關於她的動蕩,這才如此大張旗鼓。

亞父說過,機會只有一次,闕離再也賭不起了。

他派人去買了她喜歡的糕點,又拿起奏章靜靜翻閱,一邊辦公,一邊等她。

闕離有耐心的很,畢竟更長的時光他也等過,直到再次聽見她的腳步聲,馮吉還沒來得及通稟,他就已經掀開了車簾,指尖還夾著奏章。

不得不說,阿姐的人緣真好,那穿的素凈的小姑娘一路送著她出來,十萬分的戀戀不舍。

闕寧也不扭捏,直接張開了雙臂,說:“來,到姐姐的懷裏來。”

以為痛失堂哥的小姑娘揉了揉眼睛,撲進了少女香軟的懷抱。

“餵,謝摘星!”

馬車上的少年坐不住了,扔了奏章,大步一躍跳下車,橫亙到兩人之間。

“她是孤的女人。”

你有多遠,離多遠好吧。

長公主跟看怪物一樣,把那小姑娘又拉到一邊,從錢袋子裏倒出來許多顆糖,塞給了她。

“乖,以後姐姐疼你。”

闕寧笑著說,她知道謝摘星一向視謝月沈是大英雄,也知道謝月沈對這小妹妹很有幾分疼愛。

既然同袍已逝,他遺留下來的親人,她總會替他照顧幾分。

所以闕離是在發什麽瘋?

長公主嫌棄地看了一眼,徑直跳上馬車,既然他不放心,那就一直跟著唄。

她安穩坐好,理了理衣擺,見人半天不上來,才掀開車簾去看,好家夥,堂堂的一國之君,在和一個小姑娘搶糖吃。

真是絕了呀。

那白色帷帽下是一張最幹凈無邪的臉,少年有著精致的眼尾,殷紅的唇,卻說著最薄情的話:“小孩子家家,吃什麽糖,壞牙齒。”

謝摘星哽咽了一下。

闕離搶到手後,唇角往上提了提,他轉過身,看見闕寧時,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我就看看。”

他說著,重新塞回小姑娘手裏,伸出指尖撓了撓後腦勺。

“你最好是。”

長公主放下車簾,等少年坐到身邊後,冷冷說道:“這不像你。”

“是,”他乖巧地點點頭,小心翼翼看著她:“可我也想要阿姐疼我,哄我,…愛我。”

少年的尾音似帶著小鉤子,闕寧聽不得這樣的話,粗暴地打斷道:“閉上眼睛,伸出手來。”

帝王乖乖照做。

他以為掌心會挨戒尺,沒想到是輕巧的重量,他捧到鼻尖,連空氣都透著甜味兒。

“別人有的,你也會有。”

闕寧沒去看那雙因喜悅而落滿了星星的眼睛,她偏過頭不耐煩地說:“幼稚死了。”

“可我看姐姐,真的很喜歡小孩子呀。”闕離剝了顆糖到嘴裏,怡然的說,他心裏想著慕卿卿這皮.囊雖差了些,可至少康健。

只是連阿姐自己都不知道,她原本的那個身子有多差。

他也不想叫她知道。

長公主是多驕傲的一個人啊,要是知道,一定會萬分難熬。

闕離眸色漸沈,他眨了眨長睫,將她喜歡的糕點遞了過去。

闕寧好像有點兒暈車,她伸手接過,卻沒有胃口,反倒有幾分懨懨欲睡。

“難受了?叫你膳後亂跑。”闕離不鹹不淡說了一句,手卻自覺地握了過去。

闕寧不舒服便懶得躲避,少年的手指溫軟,指腹有層薄繭,力道不輕不重地摁在了她虎口的穴位上。

“你這行不行呀?”她問。

“我行不行,你試試不就知道了。”闕離一本正經的,他緩緩揉動,眼底升起了零星笑意。

“信我,合谷穴,止暈眩。”

少年人的聲音清凈好聽,似春風拂過,闕寧好像有所緩解,她輕聲道:“真奇怪,你明明不是醫者。”

窗外日光正好,闕離有片刻的靜默,他收回手,自嘲地笑道:“久病成醫,總是會些。”

這話恰到好處,很容易引起憐惜,闕寧偏偏道:“吃虧是福。”

“那我祝阿姐福如東海。”少年狡黠地眨了眨左眼,繼續道:“當然,最重要的是後面那句,壽比南山。”

他要她好好活下去。

在這盛世裏。

·

午後,過了日頭最毒的時段,市井又恢覆了熱鬧的生氣。

石板路上人來人往,馬車角上的撞鈴聲時不時清響,提醒人群避開,好一路往城東駛去,直到抵達公主府。

這是闕寧從前的宮外宅邸,被完整地保存下來,連帶著她那些門客,都當家臣養著。

可以說,闕離所有的謀算中,都從未考慮過她回不來。

所幸,他和她本該擁有的一切,都沒有被她拋卻。

“去吧,我等你。”少年再次翻開奏章,如是說,半點沒有要窺視她隱私的意思。

反倒是闕寧有些慫了。

因為她現在頂著的是慕卿卿的模樣,是丞相之女的身份。

她心裏明白,沒有人會像闕離一樣,無論她是何模樣,都能一眼認出來,並無條件相信她。

——沒有說闕離好的意思。

長公主傲嬌的撇了撇嘴,有些不安地站在大門前。

大概是馮吉和門童說了些什麽,門童進去請來了管家。

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那位。

闕寧更加局促不安了,近鄉情怯也不過如此,她下意識往後撤了一步,背後卻傳來溫潤的力道。

“阿姐,往前走,別回頭。”

少年的聲音堅定有力,一如他的掌心,分毫不差地將她往前推了推。

邁出這一步後,長公主勉力鼓起勇氣,跟在了老管家身後,該面對的事,絕對不能做逃兵。

她握緊指尖,在將要轉彎之際,回眸看了一眼闕離。

他還站在那裏,像從前無數次那樣,只要她回頭,就能輕易找到。她看見他笑了,和記憶裏的模樣緩緩重合,烙印.心頭。

這一刻她終於確認,他是重要的,是她……最最珍貴的人。

長公主想,那篡位就算了。

便宜闕離了。

她本來想拿這試試他的容忍底限,現在卻覺得,已經有答案了。

身後,馮吉不解道:“君上此舉,不怕放虎歸山?”

他確實是做到了全心全意為帝王考慮,所以才有此一問。

少年卻覺得多餘了,他目光悠遠,淡聲道:“那也是孤願意放的。”

“至於你,不必如此避嫌,她是我阿姐,也曾救過你的命。”

言外之意是,你待她,當如我。

內侍連連頷首,他原本不信重生之說,可跟隨著闕離看到現在,總歸琢磨出了些旁人看不清的實情,也明白了所謂“慕卿卿”的得寵。

如果是長公主的話,那一切就說的通了。

他甚至是覺得有些欣慰的,那個女子唯一的血脈還存活於世。

真好啊。

·

府內,闕寧什麽也沒做。

管家年事已高,好不容易才接受“長公主”英年早逝,如今她冒冒失失認親,終歸是不合適的。

至於這些門客,雖然背地裏對闕離罵罵咧咧,暗戳戳搞事,拉攏朝臣,但沒有兵權,終究是難成事。

而她手下的兵權,在少年繼位時就已經讓度了的。

好在軍中將士除了虎符外,都是認曾經主帥的,畢竟是過命的交情,闕寧真想反的話也不是不行,就是難走一些罷了。

從大局考慮,她不想再有無辜之人流血,也不想百姓遭殃,更不想……好吧,她就是懶。

想當鹹魚的心從未改變。

於是她只是喝喝茶,吃吃點心,看看自己的房產,悠閑的很,反倒是那群門客,年輕氣盛,對“慕卿卿”這不速之客冷嘲熱諷了一番。

畢竟她以長公主身份活的時候,就已經不喜歡這小白蓮了。

害,人終究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人。

闕寧和管家告辭,在一群還算好看的男人中間穿過,揮了揮衣袖,與過往的自己正式作別。

她走至門口,那認得腳步聲的少年已如約出現,她難得愉悅輕松地朝他笑了笑。

“我問你啊,你和嚴伯怎麽說的?”嚴伯是帶她進去的管家。

“說你去看宅子。”闕離回以粲然笑容,她的阿姐,如他所料做出選擇,他並不吃驚。

但倘若她做的是另外的選擇,少年也會欣然接受。

如果她想要試探,他會用行動告訴她,她在他這裏的底限,就是沒有底線,隨便作。

只是他終究算錯了一點,他鼻子太靈,也實實在在不喜歡別的男人的氣息。

“卿卿,過來。”

他喚她,一並解下了外裳,從頭開始將她罩的嚴嚴實實。

“你看,這就順眼多了。”少年滿意地露出唇邊笑渦,他輕輕抓起她的手腕,說:“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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