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了大半年的常炳坤居然出現了。

只是眾人看見他時，都是吃了一驚。只見常炳坤胡子拉碴，衣服也破爛不堪，如果不是那雙眼睛如同以前一般尖利明亮，眾人幾乎認不出這位也曾經在上海灘叱咤風雲的青幫頭目來。

常炳坤當年收了四鳳舞臺的保護費，但是確實幫四鳳舞臺撐了腰。幾年相處，常炳坤與四鳳舞臺的一群人也處成了朋友。之後常炳坤不知去向，眾人也曾經向青幫的堂口詢問，但是卻一直沒有得到明確的消息。只知道常炳坤是外出辦事去了。

今天見常炳坤這般落魄模樣，眾人當然吃驚。要知道青幫雖然刀頭上舐血，但是青幫的人何曾混成了丐幫一般模樣？

只是金錦田知道青幫做事有青幫的規矩，之前在青幫幫眾那裏問不出來，他當面當然也不會詢問，只是笑著對常炳坤說：“今天來得及時，我們籌備了四桌酒，卻沒有什麽客人來吃，卻不想你就來了。”

常炳坤笑著說：“那是，我遠遠就聞到喜酒的香味了，所以不遠千裏趕回來。”伸手在口袋裏摸了摸，居然摸出了兩個大洋，笑著遞給充當儐相的韓風，說：“來得匆忙，禮物都不曾準備，手上也沒有什麽錢財，就這兩個大洋做賀禮吧，不要嫌少。”

眾人都是吃了一驚。韓風與常炳坤沒有多少接觸，也不知是收好還是不收好，所以眼睛就看著金錦田。金錦田呵呵一笑，說：“就吃一餐酒還拿兩個大洋，那真的太見外了。不過常兄弟說是賀禮，那不收也不成了。”

韓風就將賀禮給收了，給記了賬。

眾人正在說話，卻見嚴香菊急匆匆過來，說：“常爺，我去廚房看過了，今天廚房做飯，燒了許多熱水，要不，你先去洗洗塵？”

常炳坤看著自己的穿著打扮，也有幾分不好意思。熊一俠就說：“我有衣服，比你身材略寬大一些，不過應該也可以穿。”

嚴香菊就帶著常炳坤洗澡去了。熊一俠去拿了衣服過來，給常炳坤換上。匆匆走過，就聽見周芳兒在取笑嚴香菊：“這位常爺是你什麽人，你居然連洗澡的事兒都要安排好？”

嚴香菊當然不肯讓周芳兒賺這個口舌便宜，當下雙手叉腰，笑著罵：“亂嚼人舌根，小心長了口瘡！”

熊一俠聽著，不免一笑。

酒宴之上，常炳坤終於講起這幾個月的事情來了：“之前是青幫讓我出去做一些事情。但是這一路上看到了一些東西又去幹了一些自己的私事，心中有了一些想法。今天已經到地方將事情給交接清楚了，今後青幫的零碎事情，我是不會參與了。”

熊一俠哈哈一笑，說：“你這個打手的身份，不要做也罷。現在天下這麽個局面，好男兒總要做一點男人必須做的事情的。”

尹玉蝶端著酒杯過來，說：“好男人要做一點男人的事情，怎麽不見你去做？”

熊一俠呵呵一笑，眼睛斜睨著尹玉蝶，說：“你不用擠兌我。我老熊家的後代都還沒有傳下來呢，我怎麽自由自在做自己的事情？”

尹玉蝶將酒杯一放，說：“沒有半句實話。當年怎麽說的，說是你想要回老家去，所以不能耽誤人家姑娘，所以打算去孤兒院收養幾個孩子。現在卻又換了一種說法了。”眼睛往另外一桌看過去，微笑說：“你如果想要生一個孩子，簡單得很，婚禮東西都是現成的，新娘也是現成的！”

熊一俠面紅耳赤，說：“你少胡說八道！”

尹玉蝶端起酒杯，款款就離去了。

常炳坤哈哈一笑，說：“熊兄弟，你這四鳳舞臺裏有相好的姑娘？”

熊一俠忙笑：“哪裏有什麽相好的姑娘。喝酒，喝酒。”

韓風笑著說：“不喝了，晚上我們打牌。”

原先容海川單獨一間房子，韓風有時過來，就借宿在容海川的房子裏。金錦田就在容海川的屋子裏多放了幾塊磚頭擱置了一片床板，多置了一張床。現在容海川與張宛央成了親，搬出去住了，這房子就空著了。今天常炳坤過來，恰好有客房。

熊一俠看了看謝柳生，說：“等下我與柳生過去，找你們聊天打牌。”

常炳坤略怔了怔，眼睛就看著韓風。韓風點了點頭，說：“好，等下我們一起聊天打牌。”

男人之間總是有些話題的，等酒宴結束，一群姑娘與金大嫂將院子收拾妥當，也已經是晚上八點了。四個男人卻是不管明天還有要緊事情，向金大嫂又要了一點零食小菜，說是要一邊打牌一邊聊天。難得高興，金大嫂也笑著給了。

只是這一打牌就是四個多小時，等牌局結束，熊一俠也已經熏熏然有些醉意。徑直回到自己屋子——謝柳生不過來了，他說困得不行，就在韓風那張床上睡覺了，現在連鼾聲都響起來了。

這邊房間還有空置的床鋪，卻硬是與別人去擠一床，熊一俠也有些弄不清楚謝柳生腦子裏想些啥。

房子的結構熟悉得很，也不用點燈——事實上，點燈要費蠟費油費火柴火石，在這物價飛漲的年代，摸黑作一些小事已經成了習慣。

於是他將謝柳生床上的被子抱起來，送到隔壁屋子裏去；然後將自己的衣服褲子脫了，只剩下一條褲衩和一件貼身的褂子；將衣服扔在在床頭箱子上，整個龐大身子就往床上倒下去。

但是這一倒下去，就立馬像彈簧一樣跳起來，渾身的酒意全消！

也不管浪費蠟燭浪費洋油浪費火柴了，熊一俠哆嗦著手摸出了火柴，點亮了洋油燈。

洋油燈的火焰只有豆粒一般大，但是卻照亮了已經坐在床沿的女子。

眉目如畫，神色之間，竟然不見嬌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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