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一俠滿不在乎，說：“這怎麽叫欺人太甚，我就是與你講道理而已，你的人弄混了我的生意，現在那兩個小姑娘都不知跑哪裏去了，我逮到你的人，向你要損失，這有什麽錯嗎？那兩個小姑娘損失了十個大洋，我將這兩個漢子拉回來又十個大洋，連敲詐都算不上……林老板，你不肯花這個錢？也成，那我就將這兩個小夥子帶走了，脫下衣服在大街上展覽兩天，掙回二十個大洋再還給你。”

林班主氣得嘴唇哆嗦，說：“熊一俠，你這般肆無忌憚，遲早會受到教訓！”

韓風已經做好了撒腿跑的準備，但是看著熊一俠鎮定自若，當下決定留下觀望。

熊一俠點頭，說：“是啊，我也相信自己遲早會受到教訓。不過至少現在，我的手上還有力氣，我手上的飛鏢還能殺人，手中的手槍還有三發子彈，您有家有業的，不敢與我這等亡命之徒頂著幹，這就夠了。”

林班主咬牙，說：“好，熊一俠，這兩人你放了，這個不長眼的記者我也放了，就算我結交你這個朋友！”

熊一俠呵呵一笑，說：“交朋友就算了，林班主是天上的鳳凰，我就是地上的一只土雞，交不了朋友的。別忘了還有二十個大洋，十個大洋是損失，十個大洋是將你的人帶回來的工錢，一點都不貴，別忘了。”

林班主臉色鐵青，終於說：“張老三，到後面去拿錢出來！”

熊一俠笑瞇瞇叮囑了一句：“記著拿袁大頭，不要拿假冒的銀洋。”

林班主冷笑說：“你當我能做假錢呢！”

不多時，張老三果然拿錢出來了，裝在一個小布袋裏，叮叮當當作響。熊一俠拿在手裏，掂了一掂，手上拉著的繩子不知怎麽一拉，就將那兩個漢子手上捆著的繩子松開了。笑著對韓風打了一個招呼：“走了！”

韓風回頭，看了王銀杏一眼。後者瑟縮在舞臺的一個角落裏，整個人看著楚楚可憐。

又看了看熊一俠，終於沒有開口，隨著熊一俠，默默走出了劇院。

出了劇院，就看見劇院門口不遠處，停著一輛黃包車；邊上的陰影裏，站著兩個姑娘。

嚴香菊與楊春華看見韓風與熊一俠出來，都是有一番驚喜。

卻原來是熊一俠拉著黃包車從邊上經過，聽見了兩個姑娘呼救的聲音，就停下車來，要價十個大洋。接了兩個姑娘的單子。三下五除二拿下了兩個壯漢，從黃包車的車座下拿出了繩索，將兩個人給捆了，帶回劇院去，將韓風給換了出來。

等看到韓風鼻青臉腫，手中的相機也砸裂了，兩個姑娘驚喜之後，眼淚就想要下來了。嚴香菊回頭看了幾眼，想要詢問一下王銀杏的情況，但是終於也沒有開口。

兩人又向韓風道謝，向熊一俠道謝。

熊一俠當然不要道謝，他說：“沒事，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十個大洋，你們不賴賬就好了。”

兩個姑娘忙不疊點頭。手上當然沒有錢，但是熊一俠收了兩人的車錢，當然願意陪著姑娘回劇院走一趟；韓風就要回自己住處。

楊春華看著鼻青臉腫的韓風，說：“韓大哥，你還是與我們一起去我們的住處吧，……我們給你擦點藥也好。還有相機……多少錢，我們賠給你。”

嚴香菊囁嚅著嘴唇，卻終於說：“是，韓大哥，我們要將錢還給你的。只是……我們暫時可能湊不出那麽多錢，我們要拖欠一段時間。”

韓風只是笑笑，說：“沒事，相機只是外殼摔裂了，壞了一個鏡頭，也許不費幾個錢。”當下徑直就走了。

熊一俠護送著兩個姑娘回到居住的大院子。

兩人深夜不回，一群人已經找瘋了；但是大上海這麽大，謝柳生這些人雖然著急，卻也只能像沒頭蒼蠅一般，去兩人經常去的地方尋找；哪裏想得到兩人居然去了欣欣劇場？

等留守的幾個姑娘見到了兩人，看兩人如此狼狽，不覺都是吃了一驚。

好在之前就與出去找人的說好，過了淩晨一點，不管有沒有找到人，都回來。眼下已經過了淩晨一點，一群人都陸續回來了，倒也不用特意派人再去通知了。

不多時金錦田回來，又向熊一俠道謝。楊春華已經拿出了十個大洋，送到了熊一俠手裏。嚴香菊也翻開了自己的衣箱，翻出了一大堆零零散散的錢，湊夠了五個大洋的數目，拿給楊春華，不好意思說：“春華姐，今天這事兒是我莽撞出的錯，你拿大洋給熊大哥，本來都應該是我來出的，但是我真的沒錢，我先給你五個大洋，你不要嫌少。”

楊春華就笑著將錢給推回去，說：“你攢錢不容易，我攢錢相對簡單一些。”

嚴香菊又推了一次，看楊春華堅持不收，也就罷了。

金錦田讓人做了夜宵，請熊一俠吃飯喝酒，好在大雜院的廚房裏還有一點花生茴香豆和一把面條，又熱了半斤黃酒，在內中打了兩個蛋，竟也不算太寒磣。說：“我這幾個姑娘不省心，經常遇到這樣那樣的事情，也幸好有你幫忙，每次都有驚無險。”

熊一俠呵呵一笑，說：“我收錢給你辦事，這也是應該的，用不著道謝。”

金錦田說：“道謝是應該的。”

一群男人又喝了一陣，都已經有了倦意。金錦田就說：“不知大兄弟家在哪裏，今天晚上就在我們這屋子裏湊合一夜吧，明天早上再走。”

熊一俠帶著醺醺醉意，說：“我哪裏有什麽家！我的家在東北，遠著呢，有人說要我在上海買個小房子，找個女人安頓下來……但是上海的天氣那麽濕漉漉的，我怎麽住得慣！我……原先住在車行裏，七八個大男人住在一起，幾個月不洗澡，大臭腳丫子……熏得你半夜睡不著。現在我幹脆住在橋洞裏，通風，幹凈……就是將這黃包車扛進橋洞要費點工夫。”

邊上的謝柳生就急忙說：“既然這樣，熊大哥，你不如搬來與我一起住！我原先與容海川一起住，容海川走了，這床鋪都空著呢，我晚上不打呼嚕的，還有……我們劇院裏的姑娘愛幹凈，所以我們夏天都是每天洗澡，冬天五六天也要洗一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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