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風急忙說：“每人一只燒餅哪夠，我再叫個餛飩攤子過來。”

這事兒就這麽說定了。

當天晚上，韓風果然送了燒餅和餛飩過來。眾人就笑嘻嘻的圍攏過來吃，謝柳生就笑著與韓風開玩笑：“韓記者這麽大方，可是看中了我們這裏的哪個姑娘？”

這下將韓風鬧了個大紅臉，疊聲說：“這是哪裏的事。”

楊春華眼皮子跳了一下，就看見容海川，把手裏的碗，往戲箱子上一放，轉身就走。碗裏還有大半碗餛飩，幾乎蕩了出來。楊春華忙打招呼：“海川哥，你到哪裏去？”

容海川甕聲甕氣地說：“吃飽了，回去睡覺！”

正在喧鬧的聲音瞬間安靜了下來，正在吃燒餅的張燕兒有些後知後覺，正在大口大口的咬著燒餅；突然覺得周圍的氛圍有些奇怪，忙擡頭看四周，將自己咽喉裏的東西咽下去，只是太急了，被噎住了，連連咳嗽，張宛央忙給張燕兒拍背。

楊春華尷尬異常，忙低聲說：“海川哥，咱們回去吃飯好不好？別給人看了鬧笑話。”

榮海川哼了一聲，說：“我吃飽了，不吃了，這叫什麽鬧笑話？我繼續吃下去才叫鬧笑話呢！”

熊海川的聲音，有些高了，四下裏的目光都齊刷刷地集中在容海川與楊春華身上。

怒氣也從心裏一點點彌漫上來，楊春華說：“好好好，你有理，你不吃只管不吃，丟的是你的臉，又不是我的臉！既然這樣，我們一刀兩斷……我不來管你，你也不用來管我！”

楊春華那委屈的樣子，讓容海川，有些楞神，但是後面的那一番話又讓他的怒氣，也噴湧上來：“請問我們之間有著什麽……我什麽時候管著你了，又什麽時候讓你管著我了？”

發覺情況不妙，謝柳生金錦田一行人就忙上來，勸解容海川；尹玉蝶張宛央幾個人，則是把楊春華給圍住。連帶著有些莫名其妙的韓風也走過來了。

看著寒風走過來，劉海川倒是沒有再說什麽，對著幾個男人，扯開嘴角抱歉地笑笑，就幹活去了。金錦田忙向韓風介紹說：“不是什麽大事，年輕人，也就拌兩句嘴，過一陣子就好了。”

韓風點頭表示讚同，然後就告辭離開了。

金錦田的妻子——一個粗壯矮胖的婦人，前些日子才來到上海。將楊春華拉到邊上，低聲說：“春華閨女，你不要這樣對男人說話。”

楊春華眼角含著淚，說：“金大嫂，不是我對他兇，你看他對我是什麽態度？人家韓風好心好意送了燒餅餛飩過來，他倒是好，一碗飯也不吃完，一個燒餅才咬一口，轉身就走人了，這甩臉子給誰看呢？人家韓風又沒有欠了他的。”

金大嫂笑著，撫摸著楊春華的頭，說：“閨女，你演過很多戲，但是你還真的不知道男人的心思，自從盤古開天辟地以來，男人都是女人的天。現在你掙錢比男人多，你要男人怎麽想？你與這個韓記者接觸這麽多，你要人家海川怎麽想？”

楊春華不服氣地說：“又不是我要與韓記者接觸，我們接觸都是公事好不好？再說了，我們每次見面都在大庭廣眾之下，事無不可對人言，他卻莫名其妙的亂生氣，害我在大家面前丟了面子，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金大嫂苦笑著說：“閨女，你不是男孩子，你不知道男人的心思。別的事情倒也罷了，你讓這個韓記者請客，燒餅一摞一摞搬過來，餛飩一碗一碗端過來，讓全劇場的人都收了這個韓記者的人情，這在男人眼裏，就有別的意思了，也難怪人家要生氣。”

楊春華眼淚撲簌簌掉下來：“金大嫂，你也怪我不是？韓記者說要請我的客，我說，我單獨跟他出去吃飯，這不太好，於是就讓他請我們全劇場的人吃夜宵。沒想到竟然又有這麽多的說法！這樣說來，我還是自己一個人跟他出去吃飯來得好！”

金大嫂連忙說：“其實我們也都明白，這也不是你的不是。我剛才與你說，只是想讓你站在男人的立場上，幫男人去想一下，海川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你們是共過患難的，凡事都為別人多想一點，這事情也就過去了。”

楊春華默默不說話，好久才說：“有事兒，明天再說吧。”

金大嫂知道楊春華已經將自己的話聽進耳朵裏，但是因為面子，一時不願意去找容海川和解，也不繼續為難楊春華，笑了一下就把這事情過去了。

謝柳生對容海川說：“海川，今天你這事啊，不是很講究。春華妹子又沒有做錯什麽事情，你與她生什麽氣？這些日子，她的人我們也都認清楚了，最實在不過，你們又是一起患過難的，人家姑娘其實早就認準你了，你卻這麽不給她臉子，這讓他的臉往哪兒擱呢？”

容海川說：“柳生哥，我不相信你看不出那個韓風的心思，一篇稿子而已，現在還沒有見報，用得著再三再四再五再六的跑來嗎？我沒學問，不過我也聽說，人家大記者采訪，當天采訪好了，當天晚上就要把文章給寫出來，第二天就要在報紙上印出來給大家看的，急得很。可他寫一篇文章，花了多長時間了？拿這個做借口，不停地來找春華，真的當他的司馬昭之心，沒人知道？我也提醒過春華，但是春華根本就被他迷惑了，根本不把我的提醒放進耳朵裏。別的且不說，就看今天，他送這麽一大摞東西來，什麽意思？還不是向我們劇場的人宣告，春華是他的人了，他要進入我們這個小舞臺？”

謝柳生苦笑說：“海川，你想得太覆雜了，且不說這個韓風他到底有沒有那個心思，他就是有那個心思，春華就會跟著他？你信不過韓風，難道還信不過春華？”

榮海川沈默了一下，才說：“這些天，那個韓風說采訪春華，他們在說戲曲怎麽編，他們又說什麽女權主義，說什麽傳承，說什麽創新，說什麽變革……我都聽不大懂，春華看著韓風，那神態，太專註了，我看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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