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東家寧逸飛滿臉帶笑，說道：“幾位不知該如何稱呼？在下寧逸飛，極喜歡小歌班的戲，前幾天路過這裏，聽完了一折子，覺得你們唱的，比大劇院裏的一些名角也差不了多少。”

一群人就自我介紹了。寧逸飛笑著說道：“咱們堵著路口，也不說客氣的話。我看你們在路邊唱曲，定然是沒找到落腳的劇院。我寧家也沒有多少錢財，但是家中也有一家劇院兩家酒樓。若是你們有意，不妨去我家來駐演？”

謝柳生不能不問：“請問去你們家駐演，駐的地方，是劇院還是酒樓？”

寧逸飛說道：“我自己個人是極喜歡你們唱的戲的，如果你們願意去酒樓，那我今天就能做主。只要你們來駐演，我們也不分成，客人的所有賞賜都是你們的；然而你們人多，酒樓地方狹小，上不了大劇目。”

謝柳生就問道：“我們要上劇院，又有什麽條件？”

寧逸飛說道：“你們上劇院演戲，我們要管門票，錢分你們一半；客人點了瓜果點心，那個錢是我們的，客人砸上臺子的賞賜，那個錢是你們的，我們也不要。”

謝柳生就看著老劉。老劉低聲說道：“這個條件倒也公道，大多數劇院都是這麽分派的。”

他的聲音雖然輕，但是寧逸飛仍然聽見了，笑著說道：“是的，我們要找舞臺來劇院演出，總要拿出一點誠意來。不過你們能不能上劇院演出，我說了不算，得讓我父親點頭。你們得至少唱一出，讓他點頭了，才能簽了合約。”

五個人聽那個寧逸飛說得直白仔細，不由點頭，心中的一點疑慮也全都消失了。謝柳生就說道：“這是應有之義，那麽什麽時候演出給東家看呢，還請少東家安排。”

寧逸飛說道：“這是我今天來找你們的原因了。我父親看中了另一個舞臺，也是小歌班，就定在今天下午在劇院試演。我雖然看好你們，但是父親定下了主意，卻是做不了主。所以我與父親說，我過來看看，如果你們願意，今天上午就帶你們過去，在我父親面前唱一個折子戲，如果確實比那個舞臺好，那就與你們簽約。”

尹玉蝶“啊”了一聲，說道：“今天上午就過去演？那不成，我們道具還在住處！”

寧逸飛笑著說道：“要什麽道具？你們這樣就挺好。唱戲唱戲，關鍵還是一個‘唱’字，道具不好，慢慢置辦也行。人的嗓子不好，這個舞臺是怎麽也扶持不起來的。我父親就是要聽你們唱，其實不用配樂，清唱就成了。”

這邊說話，邊上一個風衣就插嘴說道：“少東家，您不能再蘑菇了，與老爺子說定是上午十點鐘，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

這麽一提醒，寧逸飛就擡起手腕，卻見手腕上有一個亮閃閃的物件，圓圓的鏡面裏面，三根指針正在轉動。

尹玉蝶一群人都是鄉下來的，雖然也聽聞過“手表”這麽一個新奇物件，但是近距離接觸還是第一次，當下幾個人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寧逸飛“啊”了一聲，說道：“已經九點半了，只有半個鐘頭了，怎麽辦？你們人又這麽多，一輛汽車是帶不走的……”

寧逸飛的車子上，只有五個位置。除了一個司機的位置，只能坐四個人。

邊上一個風衣就說道：“少爺，其實這事兒也簡單。我們兩人帶著這兩位爺走路，過兩個路口就能叫到黃包車了。反正新旺劇院也不太遠，幾毛錢也就到了。您與這三位姑娘先去劇院，給老爺子唱戲聽——橫豎老爺子要聽清唱！再說真的不能清唱，咱們劇院也有自己的琴師，讓他們給配一段二胡也是成的……”

寧逸飛遲疑說道：“這樣倒也是辦法，只是三個姑娘跟我一起走……”眼睛看著謝柳生與老梁，卻沒有說下去，頓了一頓，說道：“算了，先出了兩個路口，大家一起坐黃包車罷！”

那個風衣跺腳說道：“少東家，這麽著急的時候了，您還遲疑什麽呀！”

如果寧逸飛毫不遲疑的讚同了那個風衣的意見，謝柳生一群人或者還有些懷疑的心思。但是聽謝柳生毫不遲疑的拒絕了，就收起了心中所有的懷疑。謝柳生就遲疑著說道：“跟著少東家坐汽車，也不是不成的……”

尹玉蝶著急說道：“這位寧少爺，您還遲疑什麽啊，我女人都不擔心，你擔心什麽？”

尹玉蝶這樣一說，楊春華的目光禁不住一閃。

寧逸飛聽尹玉蝶這樣說話，禁不住高興起來，笑道：“玉蝶姑娘果然是英雄氣概，我倒是小家子氣了。”順手就從手腕上摘下那個手表，遞給老梁說道：“這個手表先交給你保管著。”

老梁倒是怔忡了一下，問道：“這是……”

寧逸飛就吩咐兩位風衣：“我帶著三位姑娘坐汽車，你們招呼這兩位哥兒坐黃包車。不要舍不得錢，到地方付賬就是！”

那兩個風衣急忙聽令。嚴香菊就急忙試著去拉汽車車門，只是她雖然見過汽車，拉車門卻是從來沒有過，不知用多少力氣，車門一時竟然開不出來。

寧逸飛過來，將車門打開，對嚴香菊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

嚴香菊從來沒有見識過這等場面，不由面紅耳赤。但是禁不住心中的激動，就急忙坐上去了。尹玉蝶與楊春華對望了一眼，也坐了上去。楊春華也跟了上去。

楊春華諸人是不知道，這一去，真正好大的風險。

也正是這一去，楊春華尹玉蝶才見識到了真正的江湖。

雖然說是汽車，但是在這等小巷子裏，汽車其實也開不起速度。歪歪仄仄地繞了幾條街道，三個外地姑娘已經暈頭轉向。

嚴香菊沒話找話，與那位寧逸飛說話：“寧公子，您家的劇院，好大麽？”

寧逸飛彬彬有禮：“我家劇院實在不算大，不過能坐上兩三百人罷了。”

嚴香菊不免有些頹喪：“才兩三百人？我聽說大上海的劇院，都是上千人的……”

尹玉蝶扯了嚴香菊一把，笑著說道：“寧公子不要見怪，我們鄉下地方，小舞臺演出，下面能有一兩百人就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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