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人卻是不停步，笑著說道：“兩位小姐，你們說要快點，我就給您快一點！您放心，我立馬就將你們兩個送到地方——話說你們是學唱戲的是不是？既然是學唱戲的，在新光劇院是唱戲，上舞廳唱戲也是唱，上窯子裏唱戲也是唱……是不是？”

尹玉蝶張宛央二人這下真正嚇飛了魂魄！

張宛央大叫“停車”，尹玉蝶就叫道：“跳車！”往下就是一跳。車子跑得飛快，尹玉蝶一跤摔倒，膝蓋著地，褲子登時摔破了，火辣辣地疼痛。但是也顧不得了，追著車子大叫說道：“央央，快跳，快跳！”

小胡同裏來來往往也有一些人，但是看著尹玉蝶披頭散發追趕的樣子，居然沒有人多問一句。

張宛央也扶著扶手想要往下跳，但是黃包車上少了一個人，那賊子跑得快了許多；張宛央扶著扶手，就是不敢往下跳，耽擱了一陣子，卻聽見前後有腳步聲響，尹玉蝶回頭一看，再度魂飛魄散！

卻見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兩個嬉笑著的年輕人，那神態讓人一看就知道不懷好意！而前面那個拉黃包車的猴樣年輕人也立定了，嘿嘿笑道：“兩位小姐，還是上車，讓我們拉你們到目的地吧！”

車子一停，張宛央就不顧一切跳下了車，尹玉蝶也一瘸一拐的撲上前去，兩姐妹抱在一起，身子忍不住簌簌發抖。

三個流氓獰笑著越走越近。

張宛央眼角的餘光看見，小巷子前面已經有不少行人，但是都停留在那裏，冷眼旁觀。

尹玉蝶驀然想起一件事，大聲說道：“錢，你們不是要錢嗎？我給你們錢，你們放過我們！”伸手摸出一大把東西，有銅錢還有鈔票還有手絹，往後面就是一撒。唱了半年戲，姑娘們都攢了一點私房錢，絕大多數藏在箱子裏，但是手中也是帶了一點零花錢的。

剛好一陣風卷過，兩張鈔票就飛起來。

後面兩個年輕人登時立定了，其中一個就追著鈔票去，另一個卻在地上撿銅錢。

張宛央畢竟不笨，看見尹玉蝶這般做，也是掏摸出一把東西，奮力往前面那個猴樣年輕人方向一扔。但是她力氣不夠，又加上逆風，東西並沒有砸遠。

那猴樣家夥笑著去撿地上的胭脂盒子，張宛央與尹玉蝶看著時機，就想要從那個猴樣家夥身邊繞過去。才奔了兩步，就看見那猴樣家夥一個錯位就攔在兩人面前，笑瞇瞇的撿起張宛央的胭脂盒子，湊到鼻尖嗅了嗅，說道：“好香！”

尹玉蝶發了狠，一頭就向那家夥撞過去。那家夥有些猝不及防，竟然被尹玉蝶一頭撞倒，隨即一骨碌起來，大怒說道：“不給你們一點顏色看看，真真不知好歹了！”拔腿就去追尹玉蝶。

尹玉蝶膝蓋摔傷，跑起來有些趔趄；張宛央已經奔出了三四步，見尹玉蝶被那流氓抓住了，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撿起人家門口擱著的一塊拿來當座位的大鵝卵石，沖著那個流氓就砸過去！

那流氓正抓著尹玉蝶打算調笑，猛然之間感覺勁風撲著後背，就一回頭，看見大石頭，禁不住嚇了魂飛魄散！也顧不得尹玉蝶了，將尹玉蝶一推，身子一個打滾，終於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開了腦袋開瓢之災！

張宛央抱著大石頭奔了兩步，力氣早已不夠。見那家夥松開了玉蝶，手中的石頭就再也抱不住，直直就落下去。無巧不巧，正砸在那個流氓的腳趾尖上，疼得那流氓尖聲大叫。

張宛央不由笑起來，拉著尹玉蝶就跑。卻聽見後面那流氓大叫到：“快快快，你們倆將這小娘皮給抓住，不將她們整個半死，老子就不混這條道！”

後面兩個流流氓的腳步聲響起，距離兩人已經不過幾尺！

張宛央又嚇得尖聲大叫，拖著尹玉蝶，跌跌撞撞就往前！

尹玉蝶說道：“我跑不快……”

張宛央怒道：“說什麽屁話！”雖然叫得響亮，但是畢竟膽怯，聲音都在發抖。

正在這時，卻聽見邊上有一個聲音叫道：“上車！”

尹玉蝶擡起頭，就看見邊上不知何時多了一輛黃包車，拉著車是一個粗壯厚實的年輕人，胳膊上紮著一條白毛巾，看著面熟，猛一會才想起來，正是在碼頭的時候第一個來討生意、最終卻是落了一個空車的。

張宛央也不回答，扯著尹玉蝶就拼命跑。卻見那粗壯的年輕車夫，放下車子，大聲說道：“兩個大洋，我送你們去新光劇院！”

張宛央扯著尹玉蝶跑，已經實在跑不動了；聽聞那車夫開價，也不知是哪裏來的腦子，立馬大聲回答說道：“十個大洋，去新光劇院給你！否則沒有！”

那車夫大聲叫道：“上車！”

張宛央就扶著尹玉蝶上車。那三個流氓已經追上，卻是不敢靠近，站著大聲罵道：“熊一俠，你來搗什麽亂！”

卻聽見那熊一俠哈哈大笑，說道：“這是我的生意，你們也聽見了，十個大洋，你們不能來搶我的生意！”

拉著張宛央與尹玉蝶，慢慢悠悠，徑直掉頭，往巷子口去了。

三個流氓立在後邊，竟然不敢來追。

張宛央與尹玉蝶兩人驚魂稍定。喘了一口氣，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卻從對方眼睛裏，看到了濃濃的擔憂。

三個流氓不敢追上來了，但是面前這個人呢？面前這個，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兩人手臥在一起，只覺得對方的手，又冰又涼。

尹玉蝶用紹興話低聲吩咐張宛央：“你腿腳好，他速度又慢，等下到了路口，就跳下馬車就跑，無論他是好人還是壞人，咱們不能呆一起……”

張宛央急切說道：“扔下你一個人，我怎麽放心？”

尹玉蝶急了，正要繼續勸說，卻聽見前面的熊一俠說話了，用的是官話，聲音裏帶著笑意：“你們放心，十個大洋可是高價，就是將你們賣到窯子裏，也差不多就是這個價格。”

尹玉蝶聽那熊一俠這樣說話，心中更加緊張，一時卻不知道該怎麽辦。張宛央就軟語央求道：“這位大哥，我知道您是好人，是俠客，您就別嚇唬我們了。”

那熊一俠呵呵一笑，說道：“十個大洋，別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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