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錦田急忙說道：“你有什麽法子，先說出來再說，無論怎樣，也比坐著等死強些。”

張宛央說：“計算著時間，等燕兒家人來的時候，也是下午了。我們立馬上妝，我們換個角色，我來做正旦……”

眾人都明白了。

順帶介紹一句，現在的越劇表演，化妝風格相對來說比較“清淡”，演員臉上的胭脂水粉相對來說比較少，也沒有其他劇種常見的那種臉譜。但是此時的小歌班表演，並沒有形成自己的化妝風格。上海的戲班子或者已經開始摸索屬於越劇女班自己的特色，但是農村戲班的化妝，很大程度上還是借鑒了京劇婺劇昆腔等劇種的化妝風格，以濃妝為主，演員塗粉畫眉之後，就是父母親也很難認出哪位是自己家的女兒。何況張宛央與張燕兒尹玉蝶楊春華幾個人，臉龐輪廓都有幾分相似。

金錦田就問道：“你來演正旦，讓他們來將你帶走？那不成，你走與燕兒走，並沒有多大的區別……”

張燕兒也說道：“是啊，不成！”

張宛央笑了一下，說道：“不是啊，我不會吃虧的。這邊讓他們將我搶走，您那邊就快點行動，派人來追，我聽說警察局局長這幾天就在前面三姨太的娘家村子裏消暑，您還可以派人去告訴一聲，有這樣的機會，局長一定很樂意……”

一群小姑娘還沒有反應過來，金錦田眼睛卻是忍不住放出光彩，問道：“宛央，這個主意……你怎麽想出來的？”

張宛央有些不好意思，說道：“從書上看來的，李代桃僵，很多劇本裏都有……”

金錦田忍不住笑起來。

一群姑娘，有些已經想明白了，絕大多數依然還是不大明白，但是看著金錦田的臉色，大家都忍不住有幾分輕松起來。

容海川忍不住說道：“這事兒還有一個關鍵，要將他們的那個文書拿回來啊。”

金錦田微笑說道：“這事兒我去想辦法——不管文書上怎麽寫，他們搶錯人，就能抓住他們的錯。”

張燕兒有些遲疑地問：“央央姐姐，我的詞兒，你全都會嗎？”

張宛央略遲疑了一下，說道：“大部分都會，但是沒有特意背誦過……”

楊春華說道：“我來頂替燕兒，她的詞兒，我全都會。”

楊春華說出這句話，眾人都是有些吃驚。張燕兒更是微微張大了嘴巴。

王銀娟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沒有說出聲音來。

金錦田沈吟著說道：“這事兒就這麽決定……”

尹玉蝶突然說道：“有一樣不好，春華的個子比燕兒矮一些。”

眾人都看著春華與張燕兒。果然，張燕兒比春華足足高了兩寸。

金錦田沈吟著說道：“要不，春華踩上高腳靴。除了春華，誰也不會宛央的詞兒，想要冒充花旦，也冒充不來。”

尹玉蝶說：“高腳靴子容易被人看出來。燕兒的詞兒我都會。我與燕兒的身高更接近一些。”

張燕兒看了看尹玉蝶，想了想，說道：“玉蝶姐姐，冒充燕兒，說不定有風險……”

尹玉蝶笑了一下，說道：“我與其他人不一樣，我的父親好歹也是一個教書先生，紹興城裏好歹也有幾個學生的。雖然沒有權勢，但是你的父親也就是一個鄉下農人，估計也不懂得，到時候我好歹比你們安全一些。”

金錦田遲疑了一下，終於說道：“好，就這麽做。燕兒，你先躲起來。玉蝶，你頂燕兒的戲。春華你頂玉蝶的戲……”

此事就這樣說定。

折騰了這麽一陣子，吃飯的時間也就到了。眾人匆匆忙忙用了飯，各自化妝。看著尹玉蝶一邊哼著歌一邊撲粉，坐在她對面的楊春華忍不住說道：“姐姐……您要小心一些。”

尹玉蝶看了楊春華一眼，說道：“你放心……我會小心的。”

張宛央笑著說道：“說起來不慌張，可是實際上我卻慌張得要命。”

尹玉蝶也笑起來，說道：“我也慌張極了。”

卻聽見邊上響起周芳兒好奇的聲音：“玉蝶姐姐……你不是從來沒演過女角麽？怎麽竟然連燕兒的詞兒也會……”

尹玉蝶笑著說道：“這些日子教姐妹們唱詞，教著教著自然全都會了。”

周芳兒咋舌說道：“原來你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之前竟然白白的崇拜春華姐姐了！”

幾個人相視一笑，卻聽見前面鑼鼓聲響起，已經開始“鬧臺”了，當下立馬加速了手上的動作。

這是尹玉蝶第一次扮演女角，但是一舉一動都非常妥帖，竟然絲毫不遜於張燕兒。楊春華在邊上看著，也不由暗自佩服，這才知道，自己的唱功雖然不錯，但是其他地方，真的是比尹玉蝶遜色多了，金錦田始終不肯讓自己取代尹玉蝶那第一小生的位置，真的是有他的道理。

這日演的是《珍珠塔》，尹玉蝶扮演女主角，將家傳寶物珍珠塔層層包裹，假托是點心，贈送給楊春華扮演的男主角。兩人對戲的那一部分，是整出戲的高潮部分。女主角手托著包裹，千叮嚀，萬囑咐，欲言又止；眉宇之間，千般憂慮萬種深情，淋漓盡致。作為本身就是一個比較木訥的男主角，楊春華的戲竟然隱隱被尹玉蝶壓著走了。

戲臺下面，叫好聲一陣熱過一陣。

卻聽見下面傳來喧嘩聲，兩人對視了一眼。女主角終於將手上的珍珠塔珍而重之地交給男主角，男主角接過珍珠塔，卻不像之前劇本那樣毫不留情地轉身走人，卻是凝視著女主角，聲音竟然有兩分不舍：“表姐……你要小心！”

女主角已經轉過身子，聞言回頭一笑，說道：“我在家裏，很是安全，你走路上，一定要小心！”轉身姍姍就往後臺去了。

男主角看著女主角的背影，頗有些不舍；下面又是一片叫好聲。

男主角女主角這一場戲，與尋常的戲碼都不相同，但是想想也是人之常情，似乎更為合理。畢竟天底下真的如方卿一般木訥的男人也是罕見。

就在女主角身影還沒有完全繞過幕布的時候，卻見後臺突然沖出兩個男人，一左一右，架起了尹玉蝶的胳膊，架著繞過幕布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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