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靴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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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春華扯出了一個笑容，說道：“沒什麽，好像是腿有些麻了。等一會就好了。”
金錦田就吩咐王銀娟：“你幫春華揉揉。”
楊春華忙說道：“不用，我自己坐一陣捏一下就好了，耽誤不了事情的。”轉過身子，避開了金錦田的眼睛，咬住牙關，狠命一脫。
卻見腳底前面，已經有一小片的殷紅，那是鮮血滲了出來
生怕別人看見，就忙將腳放下了。
眼睛看了張燕兒一眼，卻見後者眼睛正看向自己，目光裏全是緊張。對上自己的目光，有些心虛，就將頭給垂下去。楊春華咬牙，想要說話，但是想了想，還是閉了嘴。
小心翼翼伸手進了靴子底下，指尖刺痛，果然摸到了一個針尖。只是露出一段針尖，大部分卻是沒在鞋底。翻過鞋底，卻見針頭已經沒入靴底，只留下了一點點痕跡，竟然不能用手拔出來。
她在這一沈吟之間，邊上轉過眼睛的王銀娟卻已經轉過身來，殷勤地笑著說道：“春華姐姐，我幫你揉揉……”伸手去捏春華的腳底，下手很重。
正捏到春華的傷處，春華不由將腳一縮。王銀娟不高興了，抿嘴笑道：“姐姐腳不是麻了麽，卻是這麽怕癢……”驀然之間覺得手上有些黏糊糊的，當下不由“啊”了一聲，叫道“血！”
王銀娟這麽一叫，一群人的眼睛全都看過來了！
楊春華忙笑著說道：“沒什麽，是我自己不小心抓破了……”下意識的就將靴子往身後藏。
金錦田大步走過來，伸手將楊春華手中的靴子拿走，伸手往裏面一摸，就知道其中的關節。當下一張臉沈下來，就像是鐵鍋也似：“張燕兒，你與我過來！”
張燕兒知道事情發作，身子一抖，卻是帶著哭腔說道：“師傅，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金錦田看著張燕兒，眼神裏竟然沒有多少惱怒：“燕兒，你在這個舞臺也有大半年了，我自問也不曾虧待了你。即便我虧待了你，春華對不起你，你心底有什麽意見，可以擺出來說，用這樣的小手段，算什麽回事？現在春華腳受傷了，不能演戲了，你很高興是不是？我想我這個舞臺也是不能留你了，你還是回家去吧。”
想不到素來和顏悅色的金錦田，竟然輕飄飄地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張燕兒目瞪口呆，片刻之後才“哇”的哭了出來，臉上的妝頓時花了。
金錦田厲聲說道：“誰也不許安慰她！你要哭就哭，銀娟，燕兒的戲份不算多，你給我趕緊記臺詞，你來上！”
尹玉蝶再也坐不住，站起來，說道：“師傅……燕兒也許不是故意的，您給燕兒一次機會……”
尹玉蝶是極聰明的人，但是今天事起倉促，一時之間竟然不知如何措辭。
金錦田心中已經怒極，雖然素來喜歡尹玉蝶，今天這等事兒也沒有懷疑是尹玉蝶背後指使，但是也不免遷怒，淡淡說道：“是不是故意的，她自己知曉。你也不用辯解。現在倒是如燕兒所願了，你還是做好上臺的準備罷！那十個大洋，我去退掉！”
尹玉蝶眼睛裏閃著淚花，說道：“她是為了我！今天晚上我與她一起受罰。但是師傅，請您不要讓燕兒回家……”
金錦田臉色放溫和了一些，說道：“你要與她一起受罰，那就一起受罰吧。今天的夜宵，你也沒份了。燕兒的事情，等明天請她家裏人過來再說吧。”
張燕兒跪下來，哽咽著說道：“師傅，師傅，求您饒了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想只是露出這麽一截兒針尖，以為她會立馬發現，這雙靴子沒法穿，就能讓玉蝶姐姐上臺了，我真的沒想要將她的腳弄傷啊……您真的將我送回家去，我家裏的人會立馬將我賣給人做小妾的，我演過戲，已經沒法嫁給尋常人了……”
只是她這般哭泣，也沒有人有心思理她。尹玉蝶默不作聲，也跪在張燕兒的身邊。
金錦田白了尹玉蝶一眼，說道：“你還要上臺，趕緊準備，別與人一起跪著了！要跪，也等演完戲再說！”
尹玉蝶不敢再跪。
謝柳生已經找了一把鉗子過來，將靴子接過去，著急地說道：“李家的老太太已經坐在下面位置上了，一大堆仆婦圍著呢……現在換小生，恐怕會得罪人……”
說著話，就將鉗子塞進靴子裏，奮力去拔那針尖。
金錦田臉上變色，蹬蹬幾步上了舞臺，掀開簾幕，往臺下張了一下，果然看見舞臺下面正中間，太師椅上，已經端坐了一位老太太。臉上變色，下得臺來，問楊春華：“不要緊吧？能堅持上臺不？”
戲班子是吃百家飯的，在鄉間的身份地位，也就比乞丐高上那麽一等。現在已經收了人家十塊大洋，卻又臨時變更了主角，那是要將好事變成壞事。
王銀娟和另外幾個姑娘已經找了清水，幫著將傷口給清洗了。聽金錦田這樣說話，楊春華踩著布鞋站起來，說道：“針其實沒多少紮進去的，就是踩著的時候有些疼……沒有大關系的，我能堅持上。”
金錦田臉色略略松弛了一些，轉過頭問謝柳生：“針拔出來了沒？”
謝柳生搖搖頭，說道：“針尖有些短，又在裏面，鉗子吃不住力。”
金錦田就接過鉗子和靴子，自己來拔。用力過猛，身子禁不住一個趔趄，臉色卻變成了苦瓜的顏色。
金錦田的確拔出了一段針尖。但是只是一段針尖——針斷在裏面了。
伸手摸過去，那嵌在裏面的半截針尖，依然非常粗糙地擱在那裏。
可是現在，針是再也拔不出來了！
眾人看著那半截子針尖，臉上都是變色。
然後一群人的眼睛都落在金錦田身上。開場在即，正是需要金錦田決斷的時候！
事情已經不容拖延，金錦田就只能說道：“春華，你就穿著布鞋上臺罷！”
看著邊上的張宛央，金錦田不由苦笑了一下。
張宛央滿頭珠翠，生生地又將她的身材拔高了好幾寸。
楊春華接過靴子，看了一下裏面，伸手摸了一下，說道：“也不是沒法子，師傅，找片鞋墊來，墊著也能將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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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錦田就吩咐王銀娟：“你幫春華揉揉。”
楊春華忙說道：“不用，我自己坐一陣捏一下就好了，耽誤不了事情的。”轉過身子，避開了金錦田的眼睛，咬住牙關，狠命一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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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翼翼伸手進了靴子底下，指尖刺痛，果然摸到了一個針尖。只是露出一段針尖，大部分卻是沒在鞋底。翻過鞋底，卻見針頭已經沒入靴底，只留下了一點點痕跡，竟然不能用手拔出來。
她在這一沈吟之間，邊上轉過眼睛的王銀娟卻已經轉過身來，殷勤地笑著說道：“春華姐姐，我幫你揉揉……”伸手去捏春華的腳底，下手很重。
正捏到春華的傷處，春華不由將腳一縮。王銀娟不高興了，抿嘴笑道：“姐姐腳不是麻了麽，卻是這麽怕癢……”驀然之間覺得手上有些黏糊糊的，當下不由“啊”了一聲，叫道“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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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春華忙笑著說道：“沒什麽，是我自己不小心抓破了……”下意識的就將靴子往身後藏。
金錦田大步走過來，伸手將楊春華手中的靴子拿走，伸手往裏面一摸，就知道其中的關節。當下一張臉沈下來，就像是鐵鍋也似：“張燕兒，你與我過來！”
張燕兒知道事情發作，身子一抖，卻是帶著哭腔說道：“師傅，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金錦田看著張燕兒，眼神裏竟然沒有多少惱怒：“燕兒，你在這個舞臺也有大半年了，我自問也不曾虧待了你。即便我虧待了你，春華對不起你，你心底有什麽意見，可以擺出來說，用這樣的小手段，算什麽回事？現在春華腳受傷了，不能演戲了，你很高興是不是？我想我這個舞臺也是不能留你了，你還是回家去吧。”
想不到素來和顏悅色的金錦田，竟然輕飄飄地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張燕兒目瞪口呆，片刻之後才“哇”的哭了出來，臉上的妝頓時花了。
金錦田厲聲說道：“誰也不許安慰她！你要哭就哭，銀娟，燕兒的戲份不算多，你給我趕緊記臺詞，你來上！”
尹玉蝶再也坐不住，站起來，說道：“師傅……燕兒也許不是故意的，您給燕兒一次機會……”
尹玉蝶是極聰明的人，但是今天事起倉促，一時之間竟然不知如何措辭。
金錦田心中已經怒極，雖然素來喜歡尹玉蝶，今天這等事兒也沒有懷疑是尹玉蝶背後指使，但是也不免遷怒，淡淡說道：“是不是故意的，她自己知曉。你也不用辯解。現在倒是如燕兒所願了，你還是做好上臺的準備罷！那十個大洋，我去退掉！”
尹玉蝶眼睛裏閃著淚花，說道：“她是為了我！今天晚上我與她一起受罰。但是師傅，請您不要讓燕兒回家……”
金錦田臉色放溫和了一些，說道：“你要與她一起受罰，那就一起受罰吧。今天的夜宵，你也沒份了。燕兒的事情，等明天請她家裏人過來再說吧。”
張燕兒跪下來，哽咽著說道：“師傅，師傅，求您饒了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想只是露出這麽一截兒針尖，以為她會立馬發現，這雙靴子沒法穿，就能讓玉蝶姐姐上臺了，我真的沒想要將她的腳弄傷啊……您真的將我送回家去，我家裏的人會立馬將我賣給人做小妾的，我演過戲，已經沒法嫁給尋常人了……”
只是她這般哭泣，也沒有人有心思理她。尹玉蝶默不作聲，也跪在張燕兒的身邊。
金錦田白了尹玉蝶一眼，說道：“你還要上臺，趕緊準備，別與人一起跪著了！要跪，也等演完戲再說！”
尹玉蝶不敢再跪。
謝柳生已經找了一把鉗子過來，將靴子接過去，著急地說道：“李家的老太太已經坐在下面位置上了，一大堆仆婦圍著呢……現在換小生，恐怕會得罪人……”
說著話，就將鉗子塞進靴子裏，奮力去拔那針尖。
金錦田臉上變色，蹬蹬幾步上了舞臺，掀開簾幕，往臺下張了一下，果然看見舞臺下面正中間，太師椅上，已經端坐了一位老太太。臉上變色，下得臺來，問楊春華：“不要緊吧？能堅持上臺不？”
戲班子是吃百家飯的，在鄉間的身份地位，也就比乞丐高上那麽一等。現在已經收了人家十塊大洋，卻又臨時變更了主角，那是要將好事變成壞事。
王銀娟和另外幾個姑娘已經找了清水，幫著將傷口給清洗了。聽金錦田這樣說話，楊春華踩著布鞋站起來，說道：“針其實沒多少紮進去的，就是踩著的時候有些疼……沒有大關系的，我能堅持上。”
金錦田臉色略略松弛了一些，轉過頭問謝柳生：“針拔出來了沒？”
謝柳生搖搖頭，說道：“針尖有些短，又在裏面，鉗子吃不住力。”
金錦田就接過鉗子和靴子，自己來拔。用力過猛，身子禁不住一個趔趄，臉色卻變成了苦瓜的顏色。
金錦田的確拔出了一段針尖。但是只是一段針尖——針斷在裏面了。
伸手摸過去，那嵌在裏面的半截針尖，依然非常粗糙地擱在那裏。
可是現在，針是再也拔不出來了！
眾人看著那半截子針尖，臉上都是變色。
然後一群人的眼睛都落在金錦田身上。開場在即，正是需要金錦田決斷的時候！
事情已經不容拖延，金錦田就只能說道：“春華，你就穿著布鞋上臺罷！”
看著邊上的張宛央，金錦田不由苦笑了一下。
張宛央滿頭珠翠，生生地又將她的身材拔高了好幾寸。
楊春華接過靴子，看了一下裏面，伸手摸了一下，說道：“也不是沒法子，師傅，找片鞋墊來，墊著也能將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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