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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大朔律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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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的燒瓷技術並不高端,溪南村所在的位置也是適合燒瓷的,只是要想做這樁事卻並不容易。

這時候百姓的等級劃分相對嚴格,哪怕羅珍容沒有特意去關註,也能察覺到其中的不同之處,對絕大多數百姓而言,他們在意的終究是自家的一畝三分地,要讓他們付出積蓄去做一些冒險的事,艱難程度可想而知。

在程松提出瓷廠的建議後,兩人商量了一番,最終還是決定將這件事交給族裏去做,以謝氏宗族的名義開辦瓷廠,且一開始燒瓷主要供應溪南村的百姓為主。

燒出來的瓷器用處很多,日常用的鍋碗瓢盆,只要想,那都可以用到瓷器,雖然普通百姓平時用的瓷碗都是粗糙品,價格也不貴,但好在建一個小型的瓷廠也不費什麽錢,真要是能一直做下去,對村民來說,也可以省去一大筆購置瓷器。

更重要的事,這還是一樁長久的生意。

“族長,我們的想法是,要是這個瓷廠能賺到錢,以後可以把宗族修的更好,讓更多的孩子上學,要是能再學出個有出息的,也可以光宗耀祖。”羅珍容沒有說太多天花亂墜的話,而是實事求是地與族長談論。

族長還在為難,瓷廠雖然好,可這事要真辦大,也算是個“工”,再往後,可能還會涉及到商人的活。

眼下謝富貴已經在京城,謝氏一族有這樣的靠山,農田攢下來的銀錢辦一個宗族學堂不成問題。

但學業本就是個無底洞,以後族裏的孩子要上學,肯定要砸不少錢進去,要是真能辦成一個瓷廠,那也是一樁好事。

羅珍容能看出族長的猶豫,繼續往下說:“族長,其實這事也可以跟高大人商量一下,高大人見多識廣,也許能想出一個好法子來。”

如今這個時代正好是“士農工商”劃分比較嚴格的時候,商人作為“四民”中的末尾,其地位可想而知。

當官的是不允許從商的,謝富貴如今在京城當駙馬,地位已經十分崇高,謝氏宗族在溪南村待著,正常來說也能受到謝富貴的庇護,之後也能吃穿不愁。

不過眼下來找族長說事的人是羅珍容,這件事就變得沒有那麽簡單了。

雖然謝富貴是謝氏一族的人,但他只有一個親娘,早先迎娶的妻子也能在當駙馬之後休棄,以後會怎麽樣,誰也說不準,保不準那一天謝富貴就翻臉不認人了。

族長露出了比之前更加猶豫的神態,一會兒之後,他總算松口:“也罷,我去找一找高大人,這瓷廠,要是高大人說可以,我們就辦,要是高大人說不可以,那就不辦。”

對於這樣的回答,羅珍容自然沒有什麽不滿意的,這也算是她能想象到最好的答覆。

離開族長家之後,羅珍容看程松遠遠站著,笑著走過去,站定之後她仔細看著程松,好一會兒才問道:“你怎麽不問我結果怎麽樣?”

程松失笑:“結果怎麽樣?”

“這麽敷衍的嗎?”羅珍容撇嘴,長嘆一聲背著手往前走。

程松輕松跟上羅珍容的步伐,低笑道:“娘子出馬,自然不會有問題。”

就算不問,只看之前羅珍容帶著笑走出來時的模樣,就能猜到結果如何。

羅珍容也沒有要賣關子的意思,瞇著眼笑道:“族長願意去找高大人問問,要是這事能成,我們在溪南村的地位就不單單只是跟富貴哥相關了,到時候我們在這裏也能有一席之地。”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內心深處是有期盼的。

過去許多年,她一直住在謝家,哪怕莫紅梅待她就好像親生女兒,但她的內心深處依然覺得自己是寄人籬下,那種處處是外人的感覺,很難用言語來描述,卻能讓人內心煎熬。

如果這次真的能成,她就有資格提出“另起一戶”,到那時,她才算是真正在溪南村落腳。

“你是說……我們?”程松啞聲道。

他沒想到,在羅珍容對未來的計劃中,既然有自己的位置。

“當然是我們,”羅珍容轉頭看他,彎唇微笑,“至少現在,我們是夫妻啊,既然是夫妻,未來的打算中肯定會有彼此的存在。”

在這之前,羅珍容確實有猶豫不決的地方,但現在仔細想想,她跟程松之間的事其實沒必要分的那麽開。

即便他們約定了要等幾年,看程松是不是能恢覆記憶,這個過程中只是做有名無實的夫妻。

但在外人眼裏,他們倆就是實實在在的夫妻,如果真的湊巧,程松在恢覆記憶之前有妻子,或者是已經定過親,能說通的怎麽都能說通,要是不能說通,也無論如何都說不清。

在羅珍容看來,僅僅只是把對方規劃在兩人的未來中,是對彼此都負責任的表現。

程松身形頎長,跟羅珍容站在一起,兩人的身高分明可見,如今對視,程松能清晰看到羅珍容眼中的認真。

這段時間對他而言也是矛盾的,有的時候他很慶幸自己失憶了,如果不是這樣,他或許見不到羅珍容,但有的時候他又遺憾自己失去了記憶,如果他還有過去的記憶,那他就可以光明正大跟眼前的人在一起。

“娘子……”

“嗯?”

“娘子說話這般動聽,為夫怕是這輩子都忘不掉了。”程松輕笑著說道,每一個字都輕輕慢慢地飄進羅珍容的心裏。

羅珍容偏過頭,沒有讓程松去看自己微紅的臉。

或許他們在不合時宜的時間相遇了,但他們都在努力走向一條屬於他們的路。

這天晚上,縣令來到溪南村,徑直往謝家過來。

倒沒有人懷疑發生了什麽大事,畢竟以謝家如今的情況,哪怕是縣令高大人,也不敢貿然得罪。

當然不是因為羅珍容,而是因為莫紅梅。

不過這次,縣令來找的人還真就是羅珍容。

到了謝家之後,一群人坐在謝家的客廳裏,縣令主動提出了瓷廠的事,以他的想法,還是應該以穩當為主,盡量不要去做一些容易冒頭出事的事。

“如今謝氏一族在京中有駙馬撐腰,也算是飛黃騰達了,再去摻和瓷廠一事,怕是不妥。”高儀賓沈聲道,說話的時候認真看著眼前幾人的模樣,著重還是看向莫紅梅。

莫紅梅之前大概聽羅珍容提過這事,也知道羅珍容內心的想法,這時候毫不猶豫就站到了羅珍容這邊:“我聽容容的,容容說什麽就是什麽。”

高儀賓聽到這話,內心苦笑,心裏暗道這駙馬爺的前妻倒也不是個好惹的,可他也不敢得罪,生怕得罪了人,羅珍容帶著莫紅梅往京裏去。

雖說謝富貴與公主成親之前,叫人送了和離書回來,可這流程實在是走的不全,羅珍容真要鬧起來,還真不好收場。

當然,更重要的還是這駙馬爺的親娘竟然就站在羅珍容這邊,真要是往京裏去鬧,不管結果如何,他這個小小縣太爺的烏紗帽,恐怕要不保。

想到這,高儀賓臉上露出笑容:“羅姑娘,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這事不太好辦啊,你也知道,這駙馬爺終究是駙馬爺,謝氏在這溪南村倒沒什麽事,可萬一以後鬧起來,恐怕會影響到京裏,我怕到時候駙馬爺討不到好,反而連累謝氏一族。”

說到這裏,族長也偏向了這個選擇,小心看向羅珍容:“要不就算了吧?”

羅珍容無奈,想要跟兩人解釋在溪南村見瓷廠的好處,卻有一只手將她的手握住,沈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大人,據草民所知,大朔律例,雖‘士農工商’不可違背,但若是以官府的名義開設工坊,若是能成,便算是官員的政績,可有此例?”

“這……”高儀賓皺眉,思索了很久之後才終於從腦海深處挖出了這一條律例,想清楚全部的律法之後,他頓時面露為難,“雖有此例,但律法也規定,若是因此而影響農事,便要加倍懲罰,嚴重者甚至可能人頭落地,不大好吧……”

羅珍容對這時候的律法不熟,也才知道有這樣一條律例。

而且看高儀賓的樣子,這條律例應該是真的。

不過仔細想想,她就知道為什麽沒有多少官員用這條律例做自己的政績了。

這時候的農業生產效率普遍低,再加上人口也不算特別多,百姓將心神用在農事上已經耗費了全部精力,要是還得抽出時間去工坊幹活,很有可能出現兩個結果。

一個是工坊的工錢低,哪怕種地的收成不穩定,但為了不荒廢土地,他們肯定是寧願種地,不會願意進工坊幹活。

一個是工坊的工錢高,這時候百姓雖然願意,但同意存在荒廢土地的可能性。

而在現在的時代,農業才是民生之本,沒有農業支持,工商再繁茂也不足以支撐國家發展。

律例雖好,可要同時兼顧民生農事,這一政績想要拿到手可不容易,更何況一個不好還有砍頭的風險,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幾乎不會有多少官員敢輕舉妄動。

“大人可否給一個機會,倘若我們可以建成瓷廠,且不影響民生,大人再上報,若是不行,就當這瓷廠從未開過,於大人的政途也不會有影響。”

“這樣似乎也可以?”高儀賓自顧自點了點頭。

“大人,我們只在溪南村開瓷廠,且只用少許人做事,若是前期便能燒制出好的瓷器,再逐步擴大規模,若是不能,只是一個小小的瓷廠,也費不了多少人工和錢財,大人只需要在前期準予許可。”程松摸透了高儀賓的心思,又往前走了一步。

高儀賓這次是真的心動了,且坐姿都直了起來。

程松接著往下說:“前期我們的規模不大,倘若真的鬧出一些小問題,便說是我為了妻子燒制小玩意兒,應當也說的過去。”

程松說著,看向羅珍容。

羅珍容還有些茫然,察覺到程松看向她,想也沒想直接點頭:“對,是的。”

程松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再看向高儀賓時,更是胸有成竹:“大人不必擔憂,既有律例在,其中自然也有通融之法,工坊一事並不容易,任是誰來,都不可能一蹴而就,不過是小小的瓷廠,大人還怕擔不起?”

“你說的對!”高儀賓一拍桌子,“工坊一事,哪有可能這麽容易,其中自然有容錯的餘地,行,你們的要求本官同意了,本官回去後立即叫人送許可書來,溪南村與官府協力,為改善百姓生活,開建瓷廠,對,還有公告,本官也一並寫了,你們放心,此事本官思來想去,還是該由本官來做主,你們便不用操心了。”

羅珍容聽著,總覺得哪裏不對。

程松卻握著她的手往下躬身:“大人英明。”

屋裏其餘人紛紛反應過來,連忙行禮:“大人英明。”

來的時候,高儀賓是面露愁緒,等到走的時候,他已經擺出了信心滿滿的神態,一舉一動都盡顯風範。

等到高儀賓離開,羅珍容才小聲跟程松說話:“他怎麽同意了?”

“因為他知道瓷廠前期小打小鬧,肯定不會鬧出大的麻煩來,好好的政績,憑什麽拱手讓人?”程松輕笑道,“現在他不公示,以後真要溯源,他出的力也要打折扣。”

“姜還是老的辣,”羅珍容也已經完全反應過來,說完之後又有些好奇,“對了,你怎麽還知道大朔律法啊?那個什麽律法,我之前聽都沒聽說過。”

“嗯?”程松的手落在自己的腦袋上,“好像突然就想起來了。”

他皺了皺眉,沈思片刻:“似乎……還有爭議……到底是什麽?”

羅珍容認真看著他。

程松在她的註視下逐漸恢覆平靜,腦海中一閃而過的畫面已經完全消散:“抱歉,還是想不起來。”

“沒關系,這是好消息啊,說明你可能很快就能恢覆記憶,”羅珍容激動道,“回頭我們去縣城裏找一找律法的書,你多看看,也許能多想起一些。”

程松點頭:“好。”

此時的他心裏有期待,也有忐忑。

恢覆記憶,應該是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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