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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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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井溶他們回來的時候,謝廣平已經陷入昏迷,整張臉都被燒成潮紅色,額頭冒汗,嘴唇卻泛白。

蘇通急急忙忙的問道:“怎麽樣,我兒子那東西找到了嗎?”

井溶對他這種明明看見謝廣平情況嚴重,卻連一句話都不問的自私行為十分不悅,當即拉著一張臉道:“托你的福,能找到的都找到了,謝師父也沒死在裏面。”

他的語氣非常不好,就算是個聾子,也該聽出裏面的不滿來,蘇通楞了下,微微有些尷尬,順勢問了句:“謝師父這是怎麽啦?”

井溶懶得跟他說,從謝廣平的衣兜裏掏出鎖有蘇渙靈魂的小核桃,擡手丟給顧陌城,“先救人。”

蘇通連連點頭,“是啊是啊,先救人要緊,啊?”

話音未落,就見顧陌城已經麻利的收了核桃,開始救人。可救的對象卻不是他的兒子,而是神志不清的謝廣平。

蘇通急了,當場喊起來,“先救我兒子呀!我已經給你們報酬了!”

顧陌城很不耐煩地瞪著他一眼,又對手足無措的周婉說:“趕緊拉著你先生去外面,我需要安靜。”

蘇通還要掙紮,周婉就先一步搶道:“我們這就走,勞您多費心。”

一邊說著,還一邊用力捂住了自家先生的嘴。

顧陌城這才滿意的點點頭,覺得這對夫妻怎麽看怎麽不搭配,男的也太沒有眼力見了。

到底是周婉的態度打動了她,顧陌城就分心解釋一句,“能找回來的東西都已經找回來了,如今定魂丹也吃了,並不急在這一時半刻,反倒是謝師父危在旦夕,自然要分個輕重緩急的。”

周婉唯唯諾諾的應了,連忙拉著蘇通出去了。

等這兩口子一走,顧陌城和井溶幾乎同時問對方,“有什麽特別的發現嗎?”

兩個人都笑了下,然後井溶先說:“這件事情有古怪。那處古墓十分隱蔽,即便是我和謝師父兩個人也找了大半天,而且謝師父這樣經驗豐富的人還受了重傷。假如真像蘇通說的,這處古墓是兩三代人之前傳下來的,中間沒有人去過,幾個對此事一竅不通的年輕人找都找不到!即便找到,又怎麽可能順利取得那麽多東西,還全須全尾的回來?就算是出事,也是後來才出的事,證明他們在目中沒遇到任何阻礙。”

秦巒接口道:“除非在這之前就一直有人研究,並且列出了詳細的方案,這幾個年輕人要麽是接了誰的委托,要麽是盜取別人的現成方案,不然不可能成功。”

井溶點了點頭,顯然也是這麽認為的。

那麽問題就來了,一直偷偷研究那塊墓地的人到底是誰?

顧陌城沈吟片刻,結合自己的發現,心中已經有了模糊的猜想。

“蘇通口口聲聲做的清白生意,但我跟師傅進了他家的倉庫之後,卻發現庫存內容跟他口中所述截然相反,幾乎全是清一色的陪葬品。而且根據成色和上面尚未散去的陰氣來看,出土時間不會超過十年。”

“也就是說在過去這些年中,他表面上收斂生意,實際上進一步擴展,即便不是親自動手,也肯定參與到了其中的某一個甚至是某幾個重要環節。”

事情說到這一步,難免又會跳出來第二個問題:

向他們求救的胡雲胡老板,對蘇家背地裏進行的事究竟知不知情呢?

如果不知情,他未免也太慘了點。

可假如知情,對他給予極高評價的沈霽和井溶就太慘了些。

顧陌城手下不停,先麻利的把謝廣平腿上已經腐爛的肌肉組織切除,然後取出幾位不知是什麽藥搗爛,外敷內用,過了大約15分鐘,才看到傷口裏逐漸滲出正常的鮮紅的血。

“沒什麽大問題了,”她擦了擦汗,說,“接下來只要慢慢休息就好。”

“他不是那樣的人。”井溶忽然來了句。

一個人可能說假話,但是面相和氣場做不了假,從他們第一面見到現在,胡雲的面相和氣場始終耿直純凈,就證明他並沒有說假話。

顧陌城楞了下才意識到他說的是胡雲,也跟著點了點頭,“我信師兄。”

師兄妹兩個正說著話,就聽秦巒忽然低聲喊道:“醒了醒了!”

顧陌城一回頭,果然就見謝廣平已經悠悠轉醒,她不由得有些驚訝。

一般人受了這樣的傷,又吃了她弄的藥,少說也得昏睡兩個小時,可謝廣平竟然不過二十分鐘就醒來了,該說這個人意志堅定呢?還是體質超乎常人呢?

謝廣平睜開眼就發現換了地方,就知道是井溶把自己帶回來治傷了,當即笑著道謝。

顧陌城挺喜歡這種樂觀的病患的,就說:“安心休養,最初幾天可能會虛弱乏力,之後就沒事了。師兄都跟我說了,這次不要錢,算個人情。”

謝廣平眨了眨眼,這才又松了口氣。

師徒三人留下他休息,轉頭去看蘇渙。

得知兒子以後都只能維持植物人的行動能力和六歲孩子的智商之後,蘇通和周婉兩個人都崩潰了。

“咱們別放棄,再多找幾個人看看,一定還有轉機的。”

顧陌城嘆了口氣,“再找人看自然沒有問題,是你們的自由。不過我覺得你們也該接受現實了。不是我們技不如人,而是他的魂魄幾天前就已經開始消散,能留下這點就很走運了。”

周婉已經哭的出不了聲,蘇通也是滿臉淚痕,不說信也不說不信。

事情到這裏也就結束了,顧陌城不能做的更多,就準備收拾一下,明天就回去。

第二天一大早,周婉直接受不了打擊,連床也起不來了,蘇通頭發白了一半,一夜之間老了二十歲的樣子。

他的兩只眼睛還腫著,裏面滿是血絲,顯然一夜沒睡。

“昨天你們挑好的報酬我已經請人連夜打包好了,今天就跟你們回去。”

他這麽一說,顧陌城倒是想起來昨天想說卻又忘了說的事。

“蘇先生,算我多管閑事吧,趁現在還不算太晚,生意……能收就收了吧。盜墳掘墓,總是有損陰德的。”

蘇通身子一僵,卻直接冷了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太太抱恙,就不送了。”

說完,就徑直回臥室去了。

顧陌城跟井溶和秦巒交流下視線,都有些惋惜。

三人剛出門,後頭就趕上來還白著一張臉的謝廣平,“討個嫌,搭個便車成不成?”

顧陌城就覺得這人的身體是不是鐵打的?竟然這會兒就能自己走了?!腿上一個血淋淋的大窟窿呢!

得虧著井溶早有準備,覺得可能會去偏僻的地方就開了輛大越野來,不然他們四個人加一個司機,病號還不能擠,一般私家車還真不成。

上了車之後,謝廣平就開始閉目養神,不過大約是疼狠了,褲子上漸漸滲出血來,他皺著眉頭,腮幫子都不自覺的咬緊了。

顧陌城從後面看見,就準備給他再處理一下,結果剛一伸手就被謝廣平攥住了,一句“幹什麽”喊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對不住對不住,”看清是誰後他連忙松開手,眼底的戒備瞬間散去,“睡迷糊了。”

“睡什麽睡,”顧陌城微微驚訝了下,但也沒介意,“是疼迷糊了吧?你對自己也真夠狠的,這樣也敢下地?”

說著,就幹脆利落的把他的褲子剪了個大洞,然後麻利的重新上藥、包紮。

她的動作實在太快,謝廣平想阻止都沒來得及,眼睜睜看著她把自己的褲子毀了,當即哭喪著臉道:“小姑奶奶,我統共就剩下這麽一條好褲子了!”

顧陌城頭也不擡的說:“褲子重要命重要?難道我還等你脫褲子嗎?”

謝廣平就沒話說了。

井溶和秦巒也都被逗笑了,後者又問:“你是因為蘇渙受的傷,按理說多在那裏休息兩天也是正理,著什麽急!”

“一家子上上下下都神神叨叨的,看著難受。”

秦巒忽然來了興致,“你也看出來了?”

謝廣平輕笑一聲,反問:“我剛才出來,經蘇通開關臥室門的瞬間,你們猜我看見了什麽?”

他顯然不是那種擅長賣關子的人,也不等秦巒他們回答,自己先就說了,“摸金符!”

謝廣平從後視鏡看到三個人眼中的驚訝,很滿意這種效果,又道:“那個蘇通白長了一副老實像,嘴裏沒一句實話,老子看了心煩,越養越傷。”

這也就是熟了,謝廣平終於能放得開,張口就是一個老子。

顧陌城就覺得蘇通是在作死。

盜墓這種事情是一般人能幹的嗎?或許可能一夜暴富,但因果循環,你掘人祖墳真是夠缺德了,不給點報應都是老天不長眼。

包紮好之後,謝廣平抖了抖剛出爐的乞丐褲,笑道:“自作孽不可活,你們勸人家也未必當真,就這麽著吧。”

秦巒問他以後要去哪兒,謝廣平微微收了笑意,想了會兒才說:“可能是先找個地方休整一下,養好傷後看再接個什麽活兒唄。”

這就是沒地方可去了。

秦巒猶豫了下,就說:“要不你先去我們那兒,房間很多,也不要你錢。”

終究是頗有交集的老同學,總不能眼睜睜看他一個人瘸著腿滿世界流浪吧?沒親沒故的,出點什麽事死在外面也沒人知道。

謝廣平有些驚訝,還有些感動,不過還是搖頭,“不了。”

他命硬,別再拖累人了。

就聽井溶也開口了,“過來吧,我們跟你非親非故的,短短幾天也不會有什麽大影響。”

幾個人勸了幾回合,謝廣平推辭不過,只好別別扭扭的應了。

“看病不給錢,這會兒還要去蹭吃蹭喝蹭住,這事兒鬧的。”

定下來謝廣平的事兒之後,顧陌城他們又開始商議報酬處置的問題。

按照規矩,得來的報酬得捐出去一半,以往的錢倒是好辦,隨便找個福利團體就行了,可是這次的古董?

幾個人就決定把裏面具有館藏價值的都捐給博物館,剩下幾件不算特別珍貴的才自己留下把玩。這麽一弄,何止去了一半,四分之三都有了。

不過幾個人都不是那種特別留戀外物的,覺得這樣的處置挺好。

而且這一趟顧陌城還得了一件找了好久都沒找到的寶貝:一只舊藥碾。

萬物皆有靈,尤其是這種經常被人擺弄的物件,時候久了都會有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靈性。

像是藥碾,天長日久處理藥材,不光用起來更順手,而且也遠比一般新品更容易保存和穩固藥性,實在是藥行人士可望而不可求的絕世好物。

但是不像其他古董,藥碾一來數量少,二來也不值錢,很少會有人專門收集,完好保存下來的少之又少。

那天去了蘇家的倉庫之後,顧陌城心中的感覺就越發強烈,把邊邊角角都找遍了,才在一堆不大值錢的民國瓷器中間把它扒拉出來。

車裏統共就這麽點兒大的空間,謝廣平想不聽都不行,“都捐出去,你們可真夠大方的,還不如直接把蘇通給舉報了呢,一鍋端。”

“不現實,”井溶搖頭道,“蘇家根兒就在這裏,幹著這樣的買賣,幾年下來還平安無事,上頭沒人是不可能的。我們也沒抓到現行,甚至那個倉庫也未必就落在蘇家人名下,貿然報警估計不會有什麽結果不說,還容易打草驚蛇,還得從長計議。”

而且……中間還有一個胡雲,這事兒回頭還要跟他通個氣兒。

因為還有洪家大小兩個病號,顧陌城也沒回家,直接在下一個路口跟井溶他們分開。

她這一去將近十天,洪家人真是望眼欲穿,生怕她因為什麽原因不回來了。

然後顧陌城一進門,就看見笑得如花般燦爛的李芳菲。

她都楞住了好嘛!

也接觸這麽多天了,彼此是個什麽性情都比較了解,李芳菲這個人整體是理性大於感性的,除了之前跟洪源爆發的那一次,基本上沒有特別多的情緒波動,更別提現在石榴笑裂了一樣的表情。

顧陌城覺得有些不正常,也不大適應,就小心翼翼的問:“李阿姨,您這是遇上什麽好事兒了?”

李芳菲笑得更歡了,好一通噓寒問暖,然後就沖樓上喊:“佳瑩,佳瑩快來啊,你看誰回來了!”

顧陌城從沒見她說話這麽大聲,眼睛都瞪圓了,不過馬上就分辨出她這句話背後藏著的含義,也不由得喜出望外道:“佳瑩姐能走了?”

話音未落,就見樓梯口緩緩現出一個人來,不是洪佳瑩還有誰?

短短幾步路,洪佳瑩就走的面色通紅,額頭見汗,可臉上的笑容卻越發燦爛了。

“你看,我能走了!”

之前洪佳瑩雖然也能邁步,但必須依靠拐杖,可這一次卻結結實實是她自己的力量,怎能叫人不激動?

顧陌城回來之前,李芳菲就已經喜極而泣了好幾回,可即便這麽著,現在看了也忍不住眼裏發酸。

“這可真好。”顧陌城由衷的為她高興。

不過洪佳瑩也只是初步恢覆,只能每天稍走幾步過過癮,之後還是以休息為主。

她到了客廳就去坐下了,又很開心的說:“我爸還幫我拍了個視頻發到talk上,好多粉絲都來留言鼓勵我。對了,教練也聯系我了,說她也被我的恢覆速度驚到了,還說讓我繼續保持,爭取早日歸隊!再這麽下去的話,我真的能去選拔賽上拼一把也說不定!”

短短幾個月,她就經歷了從高峰到低谷,又在幾乎要放棄的時候看見一絲曙光,真是百感交集。

顧陌城笑著說:“不是說不定,而是你一定趕得上!還會入選,去奧運會為國爭光,實現你的理想。”

洪佳瑩本就開心,聽她這麽一說更是像喝了一罐雞血一樣激動起來。

她的兩只眼睛裏都灼灼的閃著光,雙手顫抖的抓著顧陌城,翻來覆去的問:“真的嗎(⊙x⊙;)真的嗎?我真的能趕在選拔賽之前重新上賽場?!”

顧陌城也一遍又一遍的說著能,又說到時候一定買票去看,心中歡快的情緒飽脹起來。

在剛經歷了蘇通那邊執迷不悟的體驗之後,一回來就能感受到這種陽光向上的氣氛,真的跟激勵人了。

晚上洪源回來,見到顧陌城也是滿滿的感激。

顧陌城沖他挑了挑眉毛,“好本事也得碰上好人,佳瑩能吃苦,走到這一步全是她自己的功勞。”

促進骨骼和筋脈生長所帶來的痛苦遠非尋常言語能形容的盡的,真的是又酸又痛又麻又漲,能讓人整宿整宿的睡不著覺,站著坐著躺著都無法緩解。

洪源搓著手笑,顯然也為自己女兒的堅強感到驕傲,又聽她話裏似乎還有別的意思,就說嘴問了句,“怎麽,這次出診不順利嗎?”

顧陌城很少聽人喊出診這樣的話,就覺得有點新鮮,笑了下才聽郁悶的說:“要財不要命,說了就當耳旁風,出了禍事還執迷不悟,你說怎麽弄?”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洪源搖搖頭,“錢雖好,可哪兒有命來的重要?”

顧陌城也說:“就是這個理兒,可就是有人放不下,那就沒法子了。”

又過了兩天,天氣越發熱的喪心病狂,顧陌城幾乎呈現出一種挺屍的狀態,除非必要,否則覺不肯出門半步。

偏謝廣平的傷好的差不多了,為了表示感謝,就特意請他們吃飯。這頓飯實在不好推脫,顧陌城只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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