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不少人都開始緊張了起來，無他，即使現在是在南楚門的地盤上, 故妄也絲毫不掩飾他是個魔族的事實, 相反還這麽堂而皇之地同雲咎峰的書壹仙尊對上了。

故妄當初自殺式地同林鄞之對上，被捅了一劍後掉進魔縫, 出來又沒有成為魔主，他的每一步似乎都沒有按照眾人預想的來。

也正因為如此，這才讓大家都有些害怕, 他讓人難以捉摸, 也是真的敢在這裏開殺戒。

卿伶轉頭看了故妄一眼，不知為何，這時候的故妄雖說語調慵懶, 但她莫名覺得他卻比任何時候都要認真。

偏偏，故妄還在問：“仙尊覺得如何？”

雖是在詢問, 但語氣狂妄得誰也不放在眼裏。

看大家戰戰兢兢的, 有些人似乎都已經做好了要隨時打起來的準備了, 卿伶無聲嘆了口氣。

她不認為故妄會在這裏動手, 故妄雖然看起來瘋，但他做事一直都有底線。

讓宋端難做的事，他不會做。

但這不代表他真的不會生氣，又或者會像之前一樣，大半夜同找上門的林鄞之打得兩敗俱傷。

書壹是沖著自己來的，卿伶不想讓故妄冒險。

所以她輕輕拽了一下故妄的袖子同他站在一起，淺笑著對書壹道：“仙尊有什麽事的話可以現在說, 如果沒有的話, 我們就先走了。”

書壹目光放在她拉著故妄袖子的手上, 而後溫和笑道：“沒什麽大事，只是看看不見的日子裏你過的如何。”

卿伶：“我過得很好，多謝關心。”

書壹點頭：“那就好。”

“沒事了。”他說，“我還要去見見宋門主，就此別過。”

說罷，帶著雲咎峰的幾個弟子繞過卿伶和故妄便離開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氣。

人散後，卿伶依舊拉著故妄往回走，走到兩人下榻的小院子後她才停下來回頭。

“你不高興。”

故妄覺得這話有意思，他沒擡眼，只道：“阿伶說說，哪裏是我該高興的？”

“他……”卿伶斟酌了下，解釋，“是我以前的上司。”

故妄否認：“不是。”

他嘲諷道：“他那點心思，誰看不出來。”

卿伶一楞：“你知道了？”

故妄瞇了下眼，似笑非笑：“你該打算瞞我？”

“不是。”卿伶平靜地說，“因為不重要，所以就沒有放在心上，也沒有給過他說出口的機會。”

她倒是坦坦蕩蕩的，但故妄依舊不爽，他這些日子壓著的陰暗好像就要爆發出來了。

其餘人他都可以無所謂，但書壹不行。

這個人同卿伶是一個世界的人，前一次也是他出現才要將卿伶帶走，那這一次呢？

故妄脖頸上的魔紋似隱似現，卿伶察覺到了。

“故妄？”

下一瞬，手腕就被人給鉗制住了，故妄緊緊捏著她的手腕，掀起眼斂：“阿伶，你還會不會走？”

卿伶手腕被捏得發疼，本要掙紮，這時卻看到了故妄紅瞳裏的那抹深沈和偏執。

她怔了怔，輕聲道：“不走。”

故妄呼吸有些重：“我不信。”

他像是魔怔了一般，將卿伶扯到了自己的懷裏，壓著嗓子：“你總是在想方設法地要離開我。”

“他為什麽又要出現，他是來找你的是不是？”

明明前些日子還好好的，怎麽突然間就會冒出這麽多不存在的想法來，因為書壹嗎？

卿伶再一次否認：“我不走。”

故妄沒說話，呼吸噴薄在卿伶的脖子上，他看著眼前的細白的脖子，有那麽一瞬間想要將那裏咬破，將她的骨血都吸到自己的體內，這樣他就不會患得患失了。

這個念頭一起，就怎麽都壓不下去了，故妄張開嘴，牙齒觸碰到了面前讓他幾乎都要發狂的地方。

然後忽的感覺到懷裏的人顫抖了一下。

他動作停住，呼吸發沈：“阿伶…”

脖子上的觸感太過鮮明，讓人忽視不了，卿伶一時不太習慣。

她真的有種故妄或許要咬自己一口的感覺，但故妄停下來了，只不過此時的他狀態非常不好，他在不安。

說來奇怪，故妄一向做什麽都是自信且勝券在握的，就算是面對種種危險，就算是當初被抓進魔縫，他都從沒有露出過不安的情緒。

所以卿伶終究還是沒有躲開，她擡手環住了他的腰，輕聲問：“你在擔心什麽？”

故妄的一只手按在她的後腦，明明這個人都被他這麽抱在懷裏了，但他還是覺得惶恐。

滿腔的陰鷙被腰間的力道給緩解了一些，故妄微微擡頭，唇抵在了卿伶的耳畔：“他為何會來？”

果然是因為書壹。

卿伶如實說：“我不知道。”

“但是他來做什麽，和以後我要做什麽，都沒有關系。”

“你不要擔心。”卿伶安撫他，“我們都是獨立的個體，他做不了什麽。”

卿伶許久沒有聽到故妄的回答，就在她要轉頭看看時，卻忽的聽到他低啞的聲音：“他與你是一個世界的。”

卿伶微楞：“什麽？”

故妄短促笑了一聲，意味不明：“我才是那個想方設法要留下你的人。”

幾乎是一瞬間，卿伶就懂了他的意思。

在故妄看來，自己與書壹來自同一個地方，過去書壹出現就是為了帶她一起離開，所以比起任何人，書壹都要讓他不安。

卿伶心情覆雜，她從故妄懷裏退開一點，擡頭笑了一下：“你忘了嗎，我說過，只要我不願意，誰也留不下我。”

“同樣的，只要我不願意，誰也帶不走我。”

她認真地看著故妄：“我好像一直都沒有認真的告訴你，我是為了你來的，自願來的。”

“所以你不要怕我走。”

“我跟書壹，甚至都算不上熟悉，他要做什麽，都與我無關。”

故妄眼裏像是掩了一片幽深的海，隨時都會將人吞沒，但那紅色又像是會將人灼傷。

卿伶的心好像都燙了起來，她笑道：“以前不是說了不會讓我走，怎麽這會兒反而還怕起來了。”

“嗯。”故妄居然沒有否認，反而笑了起來，“怕，怎麽不怕。”

因為不管他做了什麽，她總是有辦法會離開的。

“別怕。”卿伶擡起手，輕輕覆蓋住了他發紅的眼睛，“我不走，你信我。”

故妄喉嚨微微動了動，視線被遮擋住，其他感官卻格外的鮮明。

小鬼主的手很涼，他卻像是周身的血液都要翻滾起來了。

故妄沒說信不信，他微微俯下身，就著自己扣住卿伶後腦勺的動作，低聲道：“阿伶，你知道魔族有一個特性嗎？”

“嗯？”

故妄勾了下唇，緩緩道：“我們做事都是遵循自己的欲望，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往往魔性越重的人，越難以控制。”

卿伶沒明才他的意思，她的手還在故妄的眼睛上，也看不清他的眼神，就在她要移開手時。

故妄卻突然壓了下來。

“比如，現在我想吻你，且情到深處，難以自持。”

故妄沒讓卿伶的手撤開，一只手按著她的後腦，另一只手按著她的手，動作強硬還帶有一絲瘋狂的狠意。

卿伶不受控制地往後仰了仰又被他給按了回來。

良久，故妄才往後退了一些，沈沈地笑：“若是如此，我怕是會更信一些。”

這跟以往的點到為止不同，也與以前的強迫不同，卿伶甚至感覺到一股讓她覺得滿足的味道來？

故妄呼吸還噴薄在她的臉上，他被遮住了視線，但自己卻是能看得一清二楚的，卿伶眨眨眼，頓時有些面紅耳赤。

她將手收了回來，這次故妄倒是放過她了。

他眼裏的紅色早已褪去，只含著幽深的笑意。

就在這時，有人突然闖了進來：“卿伶！”

聽到這聲，卿伶和故妄一齊回過頭，正正對上風風火火的宋端。

宋端看著兩人此時的姿勢，楞了一下，隨即臉色漲紅，一時走也不是，來也不是：“我，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故妄嘖了一聲：“是。”

“你現在可以走了。”

宋端：“……”

眼看宋端真的有要走的打算，卿伶拍了一下故妄的手，從故妄懷裏出來：“怎麽了？”

宋端見他們分開，這才上前：“剛才聽人說，你們與書壹仙尊起了點沖突，我就過來看看。”

卿伶暗道一聲不好，這才把人哄好，這會兒又提什麽書壹。

不過故妄這時候好像沒有其他反應了，怪平淡的。

“沒有。”他懶懶扯了下唇，“遇到故人，寒暄兩句罷了。”

“那就好。”宋端松了口氣。

畢竟那是雲咎峰這次來的人裏資質最深的，要是起了沖突還真不好說。

他有些激動地說：“因為明日就是游年節，所以從今夜子時開始，南楚就要開始走禮了，你們做下準備。”

也就是好玩的要開始了。

卿伶來了一些興致，便見宋端從自己的儲物戒裏拿出了兩個面具來，上面刻著覆雜繁覆的花紋，正中央是一雙放大了的奇怪的眼睛，乍一看還有些嚇人。

“游年節當日的十二個時辰，不論出身不論門派，都要一起去南楚門的雲間境祈福，這是我們南楚門傳下來的，到時候大家都要戴著這個。”

“而且戴上這個，或許到時候你們會更自在些。”

卿伶把面具接過來：“好。”

宋端露出笑來：“那子時見。”

說著輕咳一聲，暗示道：“你們繼續。”

卿伶：“……”

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宋端便跑了。

將手裏的一個面具遞給故妄，故妄沒怎麽看，反而笑盈盈道：“我們要繼續嗎？”

卿伶耳朵一陣發熱，沒搭理他轉身走了。

故妄看著她的背影笑了一聲，卻沒追上去。

卿伶走到樓上垂眼一看，故妄還站在原地，他看著手上的面具，指尖似乎在面具的眼睛上按了一下，而後將那面具戴了起來。

下一瞬，他轉過頭來：“阿伶，如果這樣，你能認出我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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