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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1章 皇兄,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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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壽宮,昌平帝的寢殿中。

方春博跪在地上,垂首沈默,做出請罪的姿態。

太子手上的長刀還沒有被放下,他站在昌平帝床榻前,本來是面向昌平帝,背對門口的。

這時門口屏風被景安王推倒,“砰”一聲之後,景安王就站在內外居室相連的隔門邊,出聲說話。

太子便豁然轉頭,一雙凜然如山巔積雪的眼眸清淩淩看過來,看得景安王當即打了個寒顫。

徐德忙扶著昌平帝靠坐而起,一邊也擡眼看向景安王。他臉上的表情則是憤怒的,焦急的,憂慮的,覆雜的。

這才符合景安王的預期嘛,見及此,景安王又悄悄給自己提了提氣,順著方才怪腔怪調的語氣說:“皇兄,秦恒侄兒是個什麽情況,你心裏想必原本就比我清楚,他也支撐不了多久啦,皇兄你這麽犟著,你說,你又何必呢?”

說著話,他不再猶豫,擡腳一跨,終於踏進了昌平帝寢殿的內室。

年齡相差足有三十來歲的兄弟兩個,在經歷過相互間的種種猜疑提防,試探博弈之後,也終於在這一刻掀開一切溫情面紗,露出了皇家兄弟間最殘酷的權力之爭。

昌平帝這邊其實也還圍著不少禁軍侍衛,這是方春博退入內殿時帶進來的人。

可他這邊是步步敗退,直到退無可退,景安王那邊卻是勢如破竹,意氣高昂,雙方狀態就形成了一個明顯的高下差。

昌平帝一臉衰頹,至此,終於長嘆一聲:“明燦啊!”

明燦是景安王的字,他名秦宏,字明燦。

所謂明燦,星鬥之明燦也!

先帝還在世時,景安王方才兩三歲,先帝怕自己等不到他成人,就在彌留之際,還不忘早早為他將“字”取好。

這是何等寵愛,何等寄望?

可先帝終究是去得太早了,景安王四周歲未滿,先帝就已駕鶴仙去。留下景安王,雖有“明燦”之名,多年來,他寥寥數次聽到人稱呼自己這個名字,卻竟然還都是來自昌平帝。

在這一瞬間,景安王驚訝地發現,昌平帝對自己,其實竟然還是有兄弟之情的!

昌平帝短短一聲呼喚,種種感懷與情誼飽含其中。作為宮裏長大的人精,景安王對人的情緒變化又豈能不敏感?

但他也只是動容了一瞬間,覆又硬起了心腸,上前再逼近一步。

他說:“皇兄可還記得,我幼年時,父皇仙去,母後隨即病倒追隨,我小兒一個,何等傷心仿徨。是你置我於膝頭,一聲聲說,長兄如父,父皇母後雖去,你仍能護我,叫我不必驚慌無依,既有你在,必能使我一世尊榮無憂!”

是啊,他也不是喝露水就能長大的。他們兄弟年齡相差這樣大,這些年來,若非有昌平帝從他幼時起一路庇護,他又豈能有今天?

他們之間,真的沒有兄弟情誼嗎?

“可是,皇兄。你既然說了長兄如父,我便當真了。”景安王聲音中也漸漸情緒外露,“我當你不僅是我的皇兄,還是我的君父。君父當年無嗣,我心憂慮。君父後來有了秦恒,我心歡喜。這個皇位……我秦宏,從一開始,何曾覬覦?”

說到這裏,他手指太子。

“可是秦恒,他是什麽人?”景安王語調開始揚高,聲音激動,“他為何有腦疾?這必是上天對他罪孽出身的懲罰!”

昌平帝面色猛然一變。

景安王聲音切切:“皇兄,秦恒不過是寄居山寺長大的野孩子,我卻是你手把手教養長大的,與你一母同胞,真正天潢貴胄;秦恒性情孤拐,從不把江山社稷放在眼中,我卻早早入朝,體會國事艱辛;秦恒……他有病!你再看看我,我是健康的啊……”

說話間,他因為情緒激動而一拍胸口。

“皇兄!”景安王身體微微前傾,眼中甚至隱隱含了淚,“你為什麽不肯看看我?將大靖交到這樣的秦恒眼裏,你真的比交到我手裏還放心嗎?”

圖窮匕見的時刻,明明行的是逼宮之舉,可被景安王如此一番訴說,卻竟然有了幾分大義凜然。

“皇兄,萬般皆是命,秦恒的命,天已註定!”景安王萬般懇切,“他還能活多久?數月之後,數年之後,大靖又要再換新帝嗎?到那時,誰還能再繼承這江山?皇兄若選我,我亦會善待秦恒侄兒……”

“太子妃有孕。”忽然,昌平帝打斷了景安王的話。

景安王眼睛都紅了:“什麽鬼有孕?就算有孕,那他娘的也只是一個毛都長不齊的小兒。新君不是病秧子就是幼主,皇兄,你如此行事,把大好江山胡亂托付,待不日到了九泉之下,你當真有顏面去見父皇?”

說到這裏,景安王再不試圖勸說。

“皇兄,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景安王話音落下,便從袖中取出一卷明黃詔書,“皇兄既不做決斷,臣弟便為你決斷。還請皇兄用印!”

他大步往昌平帝床頭走去。

追隨他的眾護衛叛臣當然也立即緊緊跟上。

昌平帝眼睛瞪大,又連忙轉頭去看立在一旁的太子。

景安王立即就也順著他的視線往太子看去,同時聲色俱厲道:“秦恒,你是何等情狀,你自心中有數。你也要執迷不悟,做大靖的罪人麽?”

秦恒手握長刀,默然不語,他的刀身上雖不曾染血,可卻沒有人不知道,當他的刀出鞘時,收割起人命來會有多麽利落。

就如他這個人,不論他如何沈默,當他願意站出來時,總是沒有人敢忽視他。

可這個時候,他沒有站出來!

昌平帝失望至極,一下子連最後一口氣都好像要撐不住了。

景安王則加快了腳步,要看他就要到了昌平帝榻邊。

昌平帝被徐德攙扶著的那只手忽然一擡,就緊緊捏住了徐德的手臂。

徐德大喊:“方指揮使,動手!”

嘩啦啦,忽然間寢殿內室裏側一扇門竟被打開。

一隊披堅甲,挎腰刀,手上卻端著奇怪長筒的精兵忽然湧入。

景安王的人早已包圍了整個慶壽宮,這隊兵士卻忽然冒出來,足以說明他們必然是早就藏在昌平帝寢殿的。

昌平帝似乎早有準備,景安王心中隱隱有了些不安。

可眼下這群人再怎麽奇兵突降,他們的總人數加起來也不過百來個。景安王卻在慶壽宮外整整圍了數千人,這百來個藏兵又能有什麽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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