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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宮城又是一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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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昀一只手上衣袖捋起,手前臂處紮著兩根銀針。另一只手原本是捂在心口的,這時他放開了手,先前因疼痛而佝起的腰身不覺間又舒展挺直。

不痛了!

片刻就不痛了!

這一瞬間,謝昀臉上神情簡直都要不知道該怎麽擺了。是驚多?還是喜多?

“鶴軒!”他看向宋熠,終於在臉上擺出笑容,“你這是娶了位神醫娘子啊!”

宋熠拱手道:“正是小生之幸!”

轉看向江慧嘉,眼中帶笑,目光深柔。

呃,這個無時無刻不秀恩愛的家夥!

江慧嘉強忍著面熱,索性臉上還戴了面紗,便道:“方才行針,主治胸痹之心血瘀阻,郤門與陰郤二穴主治緩急止痛,多用於心痛急救。若是要長期治療,行針時還需再經心俞、膈俞、巨闕、膻中等穴。這卻有些不便……”

陰郤和郤門**就在手前臂上,要紮針也方便。可是心俞等其餘諸穴,卻在人體胸背之間。如果要行針,即便不要謝昀脫衣,也須得將衣服拉開一部分。

畢竟男女有別,雖然江慧嘉根本不在意這個,但還要考慮到宋熠的臉面。

謝夫人有些著急,忙道:“那這又該如何是好?”

雖然她不懂穴位,也不知道江慧嘉說的其餘穴道在什麽地方,但除非紮針光紮手腳,不然身上總有些部位要露出來。

基本的道理,謝夫人還是懂的。

江慧嘉目光轉到劉思源身上,本想叫劉思源來行針,借此機會也能教一教他針灸之道。但轉瞬又自己將這念頭否了。

針灸不好學這是一方面,不可能她這裏一教,轉身劉思源就能獨立行針。

另一方面則是劉思源本身也還不算完全通過考驗,因此這念頭還需緩緩。

“針灸只是輔助療法,謝大人的病癥要完全治療,還需用藥。”江慧嘉便道,“方子已經開好,也不必再改。謝夫人,不知府上可有藥房?到哪裏抓藥?”

謝夫人幾乎是提著一口氣,這時緩緩放下,忙喜道:“有藥房,有藥房的!常用藥大多都有,便有些不齊全,也多的是人跑腿。立時能到對街齊仁藥鋪買來。”

這廂白果跟人去抓藥,那廂成太醫離了謝府,門前街上早有馬車等在那裏。

他神色緊繃,目光微沈。

候在車邊的小廝雙喜直起腰身,堆著笑迎上來:“老爺,小的方才去過齊仁堂,百年的參那邊果然又來了兩根,可以出售呢!”

成太醫最近都在找好參,聽到這消息本該十分高興的,可這時他卻偏笑不出來。只淡淡道:“好,記你一功。”

雙喜服侍他登車,小心問道:“老爺,可是謝大人病癥難治,仍無進展?”

成太醫上了車,沒有做聲。

外頭車夫一揚馬鞭,“駕”地一聲,馬車緩緩開動了。

車廂內的成太醫半晌忽地低嘆:“莫非世上真有天才?學一年頂旁人十年?”

這一聲,似在問人,又似在自問。

雙喜一驚,一時竟不敢作答,也等了半晌,才又小聲道:“學一年頂旁人兩年三年的大約是有,可要說是頂十年,那是傳奇故事罷?”

成太醫“唔”了一聲,不置可否,心裏卻仍然在想著江慧嘉開的單方。

那哪裏像是十幾歲年輕人寫的方子?

簡直就是行醫幾十年的老辣國手在開方!

醫道看病開方的事情,本來最重經驗。他行醫數十載,尚且戰戰兢兢,抱守經典不敢妄動,那女子年不到二十,怎麽就敢說“盡信書不如無書”!

莫非他數十年積累,竟當真比不過年輕人張揚狂想?

成太醫默坐車內,渾然不曾註意外頭車夫正側耳細聽。

車夫忽而目光閃爍,將頭一低。

馬車行到一處彎折,就是猛烈一顛,然後一頓急停。

車內的成太醫被一陣猛顛,好險沒摔倒在車廂裏。

雙喜驚道:“這是怎麽趕車的!老爺!”

馬車外響起車夫惶恐的聲音:“方才前頭有人闖過,小的怕撞到人才趕緊停車。顛到了老爺都是小的錯!小的該死!小的……”

成太醫一掀車簾:“是誰從前頭闖過?可有傷到人?”

是夜,江慧嘉與宋熠洗漱畢,清點起下午謝家送來的“節禮”,旁的且不說,單那一支五十年的老參就不知價值幾何。

江慧嘉特意拿了這支參,欣賞了片刻,倒是無奈笑:“這樣好的東西,不收我心疼,收了我心虛。”

宋熠笑道:“娘子忒實誠了,這東西你若不收,只怕謝大人那邊更不痛快呢。”

江慧嘉道:“那日他當街發病,我當時也是在的。那時我不出手,今日倒顯露了醫術。謝祭酒如今要仰仗我治病,倒不會說什麽。就怕過後他心裏帶刺,改日我還要直言與他解釋一番。”

“娘子既有意解釋,倒不妨直接道個歉。”宋熠道,“便明說礙於身份,不便上前便是,多少理由不如九分真話。”

所以宋熠就是個大腹黑!

江慧嘉一下子笑了,忽撲過去環抱住他,拿眼瞪他道:“好哇!宋鶴軒你這樣有心得,是不是也常與我說九真一假之言?你還糊弄過我哪些?快快與我從實招來!”

宋熠反抱住她,大笑:“娘子不妨根據蛛絲馬跡,好生細究一番,看為夫到底哪裏騙了娘子……”

又過兩日,大年三十!

昌平三十二年的最後一日便循著雪象,踏著不疾不徐的步子,終在世間敲響鐘聲。

江慧嘉自穿越來到這個世界,至此已將近兩年!

年根下的京城格外熱鬧,但這是昌平三十二年的最後一日,時人的習慣,通常是不出門的,只在家中度年夜,靜待來年春節。

宮中例行要舉行年宴,三品以上皆入宮中,共看這火樹銀花處,宮城深處的蒼涼與繁華。

觥籌交錯,夜燈煌煌。

皇帝高坐首席,面色在這滿殿輝煌燈火中似明似暗。仿佛孤冷在世人無可觸及處,解不開內中黑與白,模糊與清晰。

景安王縱酒拍案,胡鬧得一塌糊塗。

忽然他醉步踉蹌,舉了酒壺翩動步伐,一下倒在太子的桌案上,就將酒壺往他嘴邊湊:“太子侄兒!年夜時你都冷面冷顏,莫非當真是要成佛麽?”

太子目若冰雪,混不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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