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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暫時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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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藍:“你為什麽還活著?”

白無衣不大在意似的,垂頭擺弄了一下自己的袖子,“誰知道呢?”

其實“生死”兩個字,在白無衣身上大概就和一個過家家的游戲一樣。

他原本以為自己只不過是借著南柯香得了一次重來的機會,等到所有記憶都回籠了才知道,自己已經在生死之間游蕩過無數次。

白無衣看著代藍這個模樣,問代藍道,“你是不是從來沒有死過?”

代藍:“…………”

是。

比起白無衣這種在還不足六歲的時候就險些被人劈下頭顱這種驚恐的經歷來說,代藍從來沒有用過自己的不老心的能力。

他從小就是順遂的,在安南國內他是尊貴的國師,根本就沒有誰能夠把他怎麽樣。

白無衣走過來,近乎嘆息一般的,“不如我送你一次?”

代藍尚且沒反應過來這個“送你一次”是個什麽意思,就看到這人已經在自己身前站定,蹲下來,然後把匕首送進了自己的胸膛裏。

“…………”

白無衣幹脆果斷,下手精準。一點猶豫都沒有,臉上的表情也是紋絲未動——從兩人對陣開始,白無衣臉上就沒有多少表情,像一個木偶一樣的。

刺進代藍胸膛的匕首還是何將楚曾經送給他的,不過他現在想不起來這種事情了。

他盯著代藍的臉,看著那張臉上寫滿了震驚與不敢相信。

“被雙生的兄弟捅進心臟的感覺如何?你該慶幸我這些年的記憶都被封存了,要不然這一刀我早就還給你了。”

白無衣的聲音平靜。

當初他就是在受了蒙騙之後,殺了國師,滿心愧疚未曾回轉過來心神,就又被架到了這個祭壇之上。

然後被自己的弟弟掏出了心臟。

當時汾娘負責在天祭之前把自己的不老心挖出來,但是汾娘手軟了。

可是,若是從之後的經歷來看,白無衣寧願她當時沒有手軟。

天祭進行之時,先由國師生剖出心臟,再將屍體肢解,獻祭天地。

…………

正是因為經歷了這些,恢覆記憶的那一剎那,白無衣幾乎覺得自己是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各種意義上的。

所以他才會覺得自己和那個梁丘軍營中專心治病的小大夫,根本就不是一個人。差異如此之大的兩份記憶,差點把他割裂成兩個靈魂。

只不過那時的何將楚劍走偏鋒,把他剛剛蘇醒的仇恨都一股腦按進了一個匣子裏鎖死。把他拘在了白無衣的這層殼裏。

匕首抽出來的時候,代藍近乎是不敢相信地看向自己的胸膛,那裏的血源源不斷地噴湧出來。

生命流失的感覺——很覆雜。

如墜冰窟,覺得高冷,疼痛,失去目光身體的掌控力。可是身體的每個部分都還活生生的,它們在感受著死亡。一絲一毫都不願意放過一樣,無比清晰地感受著它的降臨。

疼痛,冰冷,窒息。

對於擁有不老心的人來說,死亡並不能帶來平靜和解脫。

…………

白無衣看著代藍死去,也知道他會再次覆活。

這種感覺很怪異,就好像是在直面自己的人生,然後無比清晰地發現自己像是個游離於世間之外的怪物。

不僅僅是他,還有整個安南。

在初代國師的影響之下,整個安南都像是游離於世間規則之外的怪物。安南人能夠通巫蠱,行陣法,運靈力。

可是這種天生的能力,真的就是天給予的嗎?

就如同那首一直縈繞在白無衣腦海的古老頌歌裏的歌詞說的——安南本來民不聊生,不祥之地。初代國師到了這裏,卻受困於當地民眾,但最後卻在大災面前甘於獻身。以血為水,以肉為糧,救下了第一批定居在這裏的安南人。讓他們代代繁衍。

所以他們活了下來,在此地紮根生長,以吟誦的方式紀念他。並且從他的血肉裏繼承了一部分的靈力,擁有了其他國家人民所沒有的天資。

可是有誰想過,既然是“受困於”安南人民,為何後面又會自我獻身?這個世上真有如此高潔的人嗎?

這個國家的根骨裏就流著骯臟的血。

白無衣看著代藍的眼睛慢慢黯淡,失去光彩。但是卻絲毫沒有覺得解脫,只覺得迷惘。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個帶著笑的聲音突兀地飄過來。

“是在想我嗎,寶貝兒?”

白無衣一頓,下意識便松開了手裏的匕首。沈著臉半晌沒有動靜,調整了好久的情緒方才回過頭,看向還站在階梯上的人。

是何將楚。

他什麽時候到的?

何將楚帶著笑,鎮定自若地踏上最後一步階梯,走到了祭壇之上。要不是他有些喘息的胸膛,根本看不出這人一路飛奔來到這裏的。

白無衣原本只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對代藍的怨浸透了自己心臟的每個角落。他們曾是兄弟,他卻因為他而殺人,而被殺,而流離。

現在不期然地,被何將楚一桿子打在了心湖上,水花撲起,漣漪蕩開。從往昔中抽離的白無衣幾乎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反應才好。

他多少還是不太想讓何將楚看到自己這個樣子,恢覆記憶之後一直刻意把那些東西壓在心底,因為他知道何將楚總是對那個“白無衣”比較熟悉的。

不是說白無衣不是他,只是說,記憶恢覆後的白無衣終究還是有一部分變了,但是白無衣不確定何將楚能夠接受這部分改變。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此刻兩人如此尷尬的相對,白無衣只能盡量如平常一般地開口問道,“你不是應該在安南王宮嗎?”

“是啊,”何將楚點頭,然後又道,“這不是怕我守寡嗎?”

“…………”

何將楚看了一眼代藍身下地陣法,過來把蹲著的白無衣拉起來,又把地上的匕首撿起來擦幹凈,還給白無衣。

何將楚道,“應付代藍辛苦了。”

白無衣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匕首接了過來,“你就沒有什麽要問?”

何將楚:“有,不過我更想你自己主動說出來。”

何將楚當初問過白無衣,他丟掉的那些記憶是什麽。

但是白無衣當時偷了個巧,只說了個梗概,他把自己的心情藏起來了。只是用一種敘述的口吻在講一個避重就輕的故事。

要是算起來,都不能說他撒謊。因為他說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真的。

何將楚:“我以為你已經明白了,不要把東西都藏在心底。”

心很小,秘密藏多了就放不下別的東西了。喜歡就是喜歡,疼就是疼。

確實沒有人願意袒露胸懷把自己的心思展露給每一個人,每個人都會藏起自己的一些東西,有些是傷痕,有些是不堪,還有些也許是罪惡。

何將楚在把全部信任交付白無衣的時候,就已經把自己的全部都向白無衣敞開了。包括自己父親,和自己無法相信別人的原因。

所以,到了此時此刻,何將楚終歸覺得有些心酸。

他看到了白無衣是如何把匕首插進代藍的心臟的,也看到了白無衣的表情。

分明是心底壓著滔天的恨意。

自己卻對此毫無知覺,他只是在最近覺察到他的活寶貝真的變得強大了。卻完全沒有意識到他的心底還壓著其他的東西。

可能,該說天道好輪回?

如今,是白無衣不信任他。

這個少年,依舊習慣於把自己的一切都放在心底,自己以為已經走進了他的心裏。實際上也只不過是看見了他願意讓自己看見的東西而已。

不過難受歸難受,何將楚知道自己這也是矯情的,和生離死別之類的事情比起來,這才多大點事兒啊。自己趕過來不就是確認白無衣的平安的嗎?

再者說,想當初自己還想著能守著白無衣一輩子就好,看著他娶妻生子呢。就差把自己擺在老父親的位置上了。一對比,自己現在這樣兒真的挺好了。

就算……這小孩子依舊還是當初那個“不老實”的小孩子。

何將楚把自己這點矯情疊吧疊吧給扔出去。換了張輕松臉,真心實意地道,“我都有點兒想打你。”

白無衣:“…………”

“考慮到要真打死你,我估計得真要守寡,暫時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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