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處理的差不多了，何將楚才陪著白無衣一起去了關押汾娘的地方。

簡賓白本來只約了白無衣，見到何將楚一起走過來下意識就開始想跑。當初明明喜歡這張臉喜歡得不得了，現在一看見這張臉簡賓白下意識就覺得牙疼。

沒辦法，何將楚這種人，得了他歡喜的人他還能忍讓忍讓。他心裏存著小意見的人，他向來是能怎麽作怎麽作。簡賓白牙不疼就怪了。

何將楚對這個“前夫”倒是樂得見到他溜了，可是他大概是還在擔心陣法的問題，所以哪怕牙疼也還是堅持不肯走。

三個人一起進去見了汾娘。

汾娘現在整個人都是被鎖鏈掛了束縛了起來，活動範圍不算大。身上也有諸多狼狽的地方。但是不可否認這個女人看起來依舊是好看的。

她看見白無衣的時候明顯眼神顫抖了一下，不過到底還是沒在何將楚等人面前太失態。

汾娘道，“我要單獨和他說話。”

簡賓白看了何將楚一眼，何將楚沒做聲。簡賓白就代為答道，“這不可能。”

白無衣看著汾娘，他能感覺到汾娘波瀾不驚的外表下的情緒波動，但是他卻無法與之發生共鳴。

按理來說，汾娘在他遺失的那段記憶裏應該是個接近於媽媽和姐姐的角色。也就是說一個格外親近的人。但是白無衣實在是沒辦法對一個陌生人起什麽親近感。

汾娘盯著何將楚盯了很久，然後妥協了。於是轉而對著白無衣道，“你過來一點。”

白無衣道，“不必了，姑娘有話就在這裏說。”

汾娘看著白無衣，心裏一路從“這些年你過得如何”開始亂轉到“你是安南人，不可以和他們一起傷害我們的子民”，可是亂七八糟的話不知道是太多還是太雜，到了最後居然一個字都沒有能說出口。

她用視線描摹著白無衣臉上的每一個線條，每一分每一毫，都在心裏細細的和記憶中的少年對比過。

最後汾娘突然笑出來，道了一句，“你們真的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白無衣和代藍。

汾娘道，“你們倆如果不說話就這麽站在我面前，我肯定認不出來你們誰是誰的。”

簡賓白聽不下去了，忍不住搭腔道，“我們不是來聽你回憶過去的。”

汾娘：“你們想要知道的東西，我都只對他一個人說。”

她的意思是只對白無衣，不論是抹去他記憶的原因，還是安南的陣法相關的事情。

何將楚轉頭看了一樣白無衣，征詢白無衣的意見。

其實何將楚想知道這些東西的欲望並沒有那麽強烈，只要白無衣拒絕，他絕對不會多說什麽。

但兩個人都是準備看對方的面子的，何將楚沒有拒絕，所依白無衣為了何將楚還是點了個頭。

簡賓白和何將楚退出去，何將楚臨走之前拍了拍白無衣的肩膀，看了汾娘一眼，說了一句有事情叫我。

白無衣點頭，然後送走了他們兩個。

白無衣與何將楚兩人的關系其實並不是在於在人前怎麽親熱，自從兩個人都放下心結，他們的一切接觸都過於自然。自然到只要一眼看過去，哪怕他們兩人只是安靜地站在那裏，你都能發現他們兩個人的關系是親近的。

汾娘眼不瞎耳不聾，且聰慧的很。自然也能看穿這一層。

汾娘心中百感交集，一時話語出了口，道，“你就是為了他？”

白無衣沒懂汾娘的意思，心頭轉過一陣，方才明白過來汾娘問的是是不是為了何將楚方才會對付安南。

白無衣沒心思和這人多說廢話，只冷淡地回了一句與你無關。你不是說要說他們想知道的，說吧。

汾娘突然想到了代藍和安南王，此時又看到白無衣與何將楚。突然之間就好像感受到了“天命如此”的無力感。

汾娘眼眸帶著苦澀，問道，“你們又都是何必？”

情之一字，自然個中滋味自然是說與外人聽，外人也聽不明白的。

汾娘這句話也沒希望等到回答，只是覺得荒謬與體會到了定數。

她慢慢地閉上眼睛，緩緩深呼吸了一口氣，方才把情緒收起來。再睜開眼睛時，裏面的苦澀都一一褪去。

她再看向白無衣的眼神就好像瞬間蒼老了，褪去所有風情，只剩下柔和與滄桑。

那一眼看得極深，以至於白無衣在與她對視的時候，突然有一瞬間好像觸及到了一點點埋藏在記憶深處的溫暖。

那種感覺，大概就是類似於母親，帶著信任和依賴。

活了這麽久，白無衣第一次有了自己是安南血脈的真實感。而這份真實感建立在這個女人的眼神裏。

不需要千言萬語，只這一眼，白無衣好像突然就觸摸到了自己關上的記憶大門。

汾娘微微笑了一下，彎了一下嘴角，然後對著白無衣伸手道，“你過來。”

白無衣就好像被蠱惑得失去了神智，茫然地向前移動了一步。他的思維並沒有停滯運轉，但是他卻沒有辦法讓自己生出一點警惕或者是防備。

他一步一步靠近汾娘，然後伸手回應了汾娘伸出的那只手。

汾娘拉著白無衣的手，引導著白無衣慢慢蹲下身體。白無衣看著汾娘那染著黑灰的手指，按向自己的眉心。

手指尖接觸到眉心的一剎那，白無衣好像覺得腦海裏有什麽東西在翻騰。

就好像一塊石頭砸進了有淤泥的池塘——原本水是清澈平靜的，淤泥沈積在下面安安靜靜。這石頭落進去，瞬間淤泥和水混做一團，變成了渾濁，四處飛濺。

白無衣瞬間皺起了眉頭，腦海裏所有的記憶翻覆，就好像驚濤駭浪，層層疊疊地畫面不停地閃現又消失……

汾娘道，“我也是愛你的。你們都是我一起帶大的。”

慢慢的，白無衣的腦海裏開始出現了疼痛感，一開始很微弱，但是漸漸越變越強。

汾娘：“但是安南的神靈在看著，我不能讓你這麽下去。你們是神的後裔，是安南的守護者。”

腦海裏的疼痛已經開始隨著記憶的翻覆越變越強，白無衣卻就好像被定住了一樣完全沒有辦法動彈。

汾娘：“所以我不能讓你誤入歧途。忘了所有，做一個普通人。我會做個交換，讓他們放你離開梁丘軍營……”

汾娘的聲音幾乎是柔情而悲憫的，就好像語氣裏滿滿都是不舍與心疼。

白無衣已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了，他疼到難以忍受。他原本沈靜的腦海在汾娘的操控下變得混亂不堪，自己記得的不記得的，知道的不知道的，各種人各種事，都在交替出現著。

白無衣幾乎就要迷失。

腦海裏沈痛而又混沌。他突然慢慢開始懷疑，自己是誰……

就在這個問題出現的同時，突然腦海裏出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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