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 作坊裏工人們便來上工了。

當然來的臨時工也不少，一天50文工錢，苗家溝但凡能喘氣的都來了，還有很多人去了山上采摘黎檬。作坊前面的大院裏鬧哄哄的。

除了苗家溝附近的村子， 跟他們隔了一個山頭的烏家寨的人也來了。

文姜一律來者不拒。

不過想來湊熱鬧白拿錢不幹活是不可能的， 她交代了苗家二哥， 給這些人分工， 每個人每天分配一些清洗黎檬果肉分離的活計， 什麽時候幹完了， 什麽領錢。

是的，為了激起這些臨時工幹活的積極性， 文姜對他們實行日結制，昨天從鎮上換回來的銅板還熱乎著呢。

在場的人聽了幹完活當天就可以拿到錢， 都激動的圍著苗二哥，讓他趕快給大家分活。

文姜對這些臨時工實行的政策與其說是按天算工錢，不如說是按件發工錢。幹完當天分配的，還可以領取新的活，再重新計費。

這才可以最大提高效率。

苗家爹娘也來了，大院裏收購黎檬的事就交給苗老爹負責， 苗家大哥大嫂實在忙不過來了。苗老爺子雖然重男輕女，之前還算計文姜的作坊來著，但是眼見文姜很硬氣，香皂秘方也捂得嚴實，便也暫時死了那份心。文姜忙的時候也幫著來做一些雜活。

今天他來的也很早， 帶著家裏的幾個孫子們， 在大院裏忙活的熱火朝天。苗郭氏去了廚房幫忙， 這些臨時工們也要管飯的， 廚房裏也是忙的腳不沾地。

作坊裏本來就有固定的廚娘，現在臨時工們也要在這裏用餐，文姜便又撥過去了幾個人，苗家的幾個孫女也在這裏幫著打下手。

苗家人小心思多，但是幹活從來都是積極的，對此文姜也是看在眼裏。

廚房裏管事的是文姜一個出了五服的嬸子。她家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女兒出嫁了，兩個兒子還沒娶親。

文姜看她做的一手好茶飯，人也幹凈利落，就把廚房的一攤事交給了她管著。

“嬸子，接下來的半個多月務必讓大家吃好喝好。我已經讓我三哥去村裏買了兩頭豬，中午之前會殺好送來，你分配好，每天做給大家吃。”文姜交代道。

“嗬，兩頭豬得多少錢呀。要嬸娘說還是跟以前一樣，買點豬下水燉菘菜得了。”一頭豬三兩銀子，一斤豬下水才幾個錢。

“沒事，只要把這個單子好好做完了，別說這麽多人半個多月才吃兩頭豬，到時候年底我還要給大家挨個發豬肉帶回家呢。”文姜叉著腰大笑了兩聲。

處理了這前邊大院和廚房的事，文姜又召集了後面六進的管事們，務必盯好了作坊裏的工人，不許閑聊，不許打鬧，抓緊趕工。

隨後她也趕快去第七進處理檸檬皂的最後一套工序。

五萬塊的量不是那麽好生產的，不過工人們吃的好，幹活也肯賣力。每天除了回家睡不到4個時辰，剩餘的時間全耗在了作坊裏。

就這樣天後，李管事下的五萬塊的訂單終於全部生產了出來，裝起來整好一百個箱子。

這段時間文姜也跟著忙的前腳不搭後腳，更不要提作坊裏的工人了，每個人都頂著兩個大黑眼圈。

好在終於是完成了。

文姜讓住在苗家的兩個小廝通知了李管事交貨時間。

作坊的忙碌兩個小廝也是看在眼裏，雖然他們進不去那看守嚴格的七進廠房，但是作坊最前面的大院子還是可以暢通無阻的。兩個小廝也是註意到每天天不亮便有苗家村和周邊的村民帶著黎檬來交貨，聽說很多人一天到晚都不怎麽睡，半夜也要打著火把去山上采摘。

作坊裏請來的臨時工和作坊裏本來的工人同樣雞沒打鳴就來了，快半夜的時候才抓緊時間回去休息下。甚至有些直接在廠房裏打地鋪。

為了這五萬塊香皂，苗家溝是用進了吃奶的勁頭。

去懷河鎮交貨這天，作坊便跟上次一樣動了以來。子時做飯，醜時動身。工人們一人扛一個箱子，浩浩蕩蕩的從苗家溝出發，翻越了兩個山頭，終於到了李家村所在的山腳下。

五十輛馬車已經在這裏等著，李家村周邊做運輸的馬匹車夫幾乎全部在這裏了。

又走了一個時辰到了懷河碼頭，李管事帶著人早早等在那裏。

看著大家的黑眼圈，李管事也很有兩分動容。他昨天也從小廝那裏聽說了作坊裏為了給他趕工，工人每天只睡幾個時辰，甚至整個村子以及周邊的村子都動了起來。

“苗老板，這是剩下的銀票，你數一下。另外這是100兩銀子，麻煩你分給村裏的人，這段時間辛苦大家了。”李家幾代經商，講究和氣生財，與人為善，這多給的一百兩銀子他還是做得主的。

“我替大家謝謝李管事了，此去山高路遠，李管事一路保重。”文姜笑著高聲說道。

送走了李管事，文姜提著的一口氣總算能呼出來了。

渾身閃了架一樣，這段時間可特麽累死了。下次再也不能這樣幹了，這種要錢不要命的事一次就夠了。

實在太累了，文姜也不想在鎮上多呆，帶著人很快返回了苗家溝。

回苗家溝要經過李家村，前一段時間，李家忙著分家的事並沒註意到苗家溝的變化。或者說有人註意到了，但是一時不知道文姜是作坊背後的大東家。

但是這次不一樣，文姜帶著人在李家村卸貨上貨停留了這麽久，有眼尖的看到了她，並告訴了李家人。

“什麽？苗氏也開了作坊？她也做胭脂水粉？”自從大房和二房分家後，李方氏這段時間一直病懨懨的。

俗話說的好，有錢能使鬼推磨。大房出得起錢，新宅子不到半個月就蓋好了，不等房子晾幹，他們一家六口立刻便搬了過去。

李方氏內心難掩悲涼，這是多麽討厭二房和他們老兩口，才這麽迫不及待啊。

過去的十年，可是二房一直在撐著這個家，大房的幾個女兒也是她一手帶大的。

幾個孩子不懂事，老大也不懂事麽。

李方氏和李老頭並沒有跟著一起搬過去，還是住在老宅。

李奉文憤憤難平，可是大房凈身出戶，一分祖產沒要，且承諾了由他們大房來奉養二老，所以他除了陰陽怪氣，也找不到發洩的地方。

族裏不少人都在他那個侄女的作坊裏幹活，自然不肯說大房的壞話。

聽了兒子從外面帶回來的苗家溝的消息，李方氏有點楞住了。

這什麽時候胭脂水粉成了爛大街的東西，怎麽人人都會做了？

“那苗氏跟紅梅做的不一樣，紅梅做的是面脂口脂，那女人做的是用來洗手凈面沐浴的檸檬皂。”李奉文在外面也打聽了一番。

哦，不一樣啊。她這是從哪裏學的？

不說李家眾人知道了鎮上現在流行的檸檬皂是文姜做的後各懷心思，就說文姜回了苗家溝之後，召集了眾人，先把這半個多月的工錢發了。

每個工人都至少拿到了二兩銀子。

文姜還給眾人放了三天假，且是帶薪的，讓他們回去好好補覺，作坊裏一片歡呼聲。

這邊一片大好，遠處的山腳下的萬家軍軍營卻有點愁雲慘霧。

軍營很大，駐紮的士兵十幾萬。軍營裏有不少固定的房子，還有一頂頂散落在周邊的帳篷。

其中最大的一間房子裏，幾個穿著鎧甲的將軍模樣的在說話。

“快過年了啊，軍師，帳上還有多少錢，過年總要讓大家每人每天吃上一頓肉。”萬家軍的大將軍萬常山說道。

“爹，還肉呢。今年沒有寅吃卯糧都是菩薩保佑了。”萬家軍的五品女將軍，大將軍萬常山的女兒萬月生插嘴。

萬月生旁邊坐著她的師兄，萬家軍的三品安西將軍秦志遠。

如果文姜在這裏，一定可以認出這不就是上次在樹林裏救了她的兩人麽。

大良朝幅員遼闊，家大業大，用錢的地方也多。

各地軍隊每年都會收到朝廷分派的一大筆錢用來養兵練兵，遇到戰時，還會專門撥給糧草武器。

但是西南邊境多戰事，這些錢總是有不夠的時候，需要當地將領自行籌措一些。

西南地處偏遠，百姓生活貧苦，萬將軍不忍心再加重百姓們的負擔，通常都是自己想拌飯。

“我這裏還有些家裏給送來的，軍中先用著。”秦志遠道。

“那些你留著娶媳婦兒，老大不小了，媳婦的影都沒有。老夫叫你們來，不是跟你們要錢，是要你們幫著一起想想辦法。”萬常山說道。

萬將軍征戰沙場一輩子，西南邊境自從他鎮守以來，邊疆蠻夷雖然仍然不時來挑釁搶掠，但是百姓們的日子比以前好過了不少，不會再因為戰亂背井離鄉。

不過也正是因為征戰沙場幾十年，在他手下當過兵的不計其數。沙場上，刀劍無情，受傷嚴重留下殘疾的不在少數。

這些老兵家鄉親人還在的好說，給些銀子回鄉就是了。有些家鄉卻已經沒了親人，自己孤家寡人無處可去，萬將軍便讓他們都留了下來。

還有一些犧牲將士的家眷們，萬將軍全都庇護在了羽翼之下。

他專門買了一大片田地，蓋了農莊，讓他們在此耕作，不至於顛沛流離，朝不保夕。可是因為人數太多，萬將軍除了給女兒留份嫁妝，大半家業都散了去。

“那些商人們送來的錢將軍您也不收，否則我萬家軍何愁沒錢用。”底下一個一直跟著萬大將軍的將士說。

這些人都是跟了萬常山十幾年的，最少的也有五年。萬常山別看戰場上勇猛，私下很是平易近人，所以底下人在他面前說話向來直來直去。

“天上哪兒有掉餡餅的事，收了人家錢，改天人家求上門來咋辦。”旁邊一個絡腮胡子說道。

屋子裏一片沈默。

年底了，幾家歡喜幾家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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