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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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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她們家裏剛剛安置好, 過了一陣子忽然有人來拜訪,說是清寧的熟人,說要來和她敘舊。

清寧思索了一會兒沒思索出個所以然來, 到書房時才看見案幾前面站著個紅衣服的秀氣少年。

少年人一副武將的打扮,身穿鎧甲, 腰間系著腰帶, 露出頗為結實精幹的胳膊, 看見她來時臉上疏忽綻放出燦爛的笑意。

清寧站在門口竟然恍惚不敢認,直到那人連名帶姓喊了一聲“謝清寧”她才回過神來。

清寧整了整衣袖,道, “好久不見,果真長個子了。”

施玄皺著鼻子看她,小聲說,“你怎麽還把我當小孩?”明明嘴裏一點不服氣,但他說話的時候卻頗為孩子氣地搖了搖手裏的長矛,使得一頭高高紮起的烏發也晃蕩開來。

不等清寧說話,他便迫不及待把手邊盒子給了她,小聲說,“我在外面看見好看, 所以特意留下來給你的,你看看喜不喜歡。”

清寧打開盒子一看, 裏面裝著亂七八糟的玉佩、瑪瑙、簪子、珍珠等等,這孩子估計從未送過人東西,才這樣把東西像玩具一樣囫圇塞在一起。

她心裏覺得有點好笑又有點無奈,放下盒子時看見他仰頭殷殷看著她。

他個子高了一點, 連頭發也束起來,其實還是像那個毛茸茸的小崽子, 等主人來摸一摸,若等不到就會生氣地汪嗚一聲甚至咬上一口。

清寧手指微微一動,笑問道,“你是自己回來還是被你父親叫回來的?”

施玄手指搔了下鼻尖道,“是被叫回來的,家裏傳了急信說有要事,命我十日之內帶兵回來,我便回來了。”

清寧沒想到他如此坦陳,微楞後道,“對我說沒關系嗎?”

施玄低頭擺弄手邊玉佩道,“我想說就說了,別人就算不高興也拿我沒辦法。”

清寧捏著手指節,思索後緩緩問道,“那你知道……你家的事情嗎?”

施玄挑眉一笑,“我知道,可是我還不想告訴你,除非………”

他拖長了聲音,聲音裏有細微的緊張,“除非你肯陪我練武,像以前那樣。”

清寧嘆了口氣,看他整個人都緊張起來忍俊不禁道,“這有什麽難的,不過些小事罷了。”

施玄便眉飛色舞地笑起來道,“我就知道你其實心裏最喜歡我,總有人在我面前說些怪莫怪樣的話,幸好我不放在心上。”

他說罷撒歡兒似的揚起眉毛,可真像一只小狗崽,引得清寧本充斥著陰霾的心情也暢快許多。

等施玄離開之後,清寧去了書房裏,看見謝玉瑛坐在書房裏翻閱一本寫了批註的《道德經》,神情中略微帶著嚴肅,仿佛在思考什麽。

她走上去坐在她面前道,“你在想何事?”

謝玉瑛嘆了口氣道,“我想起父親在世的時候曾給我許下一門婚事,我那時想起來心中不喜歡,所以斷然拒絕了,現在想想卻覺得恐怕是最適合不過的。”

清寧糊塗了一瞬,問道,“是施家?”

謝玉瑛苦笑道,“不是,罷了,早是以前的事情,現在再說無益。倒是你,現在匆匆忙忙是為了什麽。”

清寧思忖一瞬,把自己猜測和謝玉瑛說了。

謝玉瑛臉色頓時凝重起來,雖然這話不知道真假,但卻真比她們之前的想法合理不少。

她垂眼看著手中書本道,“你覺得………真是如此嗎?”

清寧道,“總歸要試一試。”

謝玉瑛無言了一瞬,緩緩道,“是如此。”

剛到初夏時節,空氣中彌漫著初夏的氣息,但今年的金陵城不知為何格外寂寥,往常秦淮河上總有經年不散的脂粉之氣,歌女靡靡的低吟淺唱飄蕩在河面,至到清晨之時方有閑暇。

駐足在岸邊偶爾也會撿到繡了字的繡帕香包,像倉促之間遺落在晚春的落花。

大街兩旁的商鋪關了大半,有人拖家帶口離開金陵城尋求一方安寧,但不知何時起總有穿著鎧甲的士兵在街道上悄無聲息穿梭,鐵甲上反射的寒光讓人忍不住心中發寒。

不過今年元家依舊要在五月初五競渡、踏百草、鬥百草等活動與民同樂,據說不僅有世家能參加,連普通百姓也能趁機參與,一睹這些人物的風光。

出乎清寧意料的是,預想中被圍困的情景並未出現,謝家甚至接到一份宮宴的帖子,邀請謝家人參加。

清寧敏銳地察覺到這是暴風雨到來之前的平靜,但因為得到了施玄的消息,她反倒安定許多,一邊命人收拾馬車一邊準備去赴宴。

流光還在皇宮中,伺候她的丫鬟是謝玉瑛新調來的,雖然不知道她喜好,但好在手腳利落,也從不會違背她的意願。

唯獨在梳頭更衣的時候有了異議,小丫鬟準備給她梳個閨中少女慣愛的雙環髻,卻被清寧攔住,換成皇宮中習慣的朝天髻,插了步搖和發釵,叮叮當當雍容華貴。

清寧出了庭院就被蹙眉的謝玉瑛攔住,謝玉瑛掃視她穿著道,“你難道想要穿成這樣就出門。”

清寧伸手撫弄耳旁垂落的瓔珞道,“姐姐覺得我好看嗎?”

謝玉瑛冷冷道,“好看又有什麽用。”

清寧笑道,“不穿成這樣怎麽好去紮別人的心呢?”

她說完讓丫鬟攙扶著她上了馬車,馬車便噠噠在青石板路上行走。

一陣風吹開簾幕,清寧看見街對面施玄騎在一匹黑色的高頭大馬上,馬兒不遠不近跟在馬車後,他看見她,先呆了一下,接著就對她抿著嘴唇笑,穿著風流的廣袖長袍也無佳公子的風範,反而像只哼哧哼哧的小土狗。

清寧忍不住放下簾子笑起來。

宴會開在秦淮河旁邊有名的沈香亭外,當年謝家一位公子為了討好心愛的姬妾就用沈香木修了這樣一處亭臺,亭前種了各種顏色的芍藥花,每到花開時便姹紫嫣紅惹人心醉。

清寧下馬車時看見流觴曲水中各家公子小姐們列坐於溪水兩側,亭臺中垂著竹簾,看不見內裏情景。

她敏銳察覺到氣氛有些尷尬,閨中時和她玩得好的那幾位姑娘不見蹤影,或許嫁了,也或許死於那場宮變。

而座中赴宴之人即使盡量表現得自然,但也遮掩不住行動中的僵硬和不自然。

清寧笑了一下,款款從馬車上下去,氣氛頓時凝滯了一瞬。

崔沈勉倒十分自然,對她笑道,“謝姑娘今日也來赴宴?”

清寧和他對了個眼神,道,“雪瑩身子怎麽樣了?許久不見她,心中十分想念。”

崔沈勉嘆氣道,“她小性子得很,不肯來,下次你來崔家見她吧。”

清寧頷首道,“也好,陛下就在那邊,我去看看他。”

她說完十分自然地入了亭,一路上有侍從和侍衛看見她,竟然也沒有伸手阻攔,還向她跪拜行禮。

清寧入了亭子就看見元崇德坐在案幾後面,穿著一身黑色的常袍,金冠把黑發高高束起,露出俊美的側臉和眉眼。

他本在讀著手上奏章,聽見聲音後擡頭看見清寧,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和詫異,頓了頓才笑道,“太後居然也來了。”

清寧等丫鬟給她上了熱茶後才緩緩道,“陛下請我來赴宴,我若不來豈不是辜負陛下的心意?”

元崇德移開視線道,“不太好。”

接著語含笑意道,“都在傳朕是要摔杯為令誅殺重臣,太後是不是也這麽想?太後又有什麽算計?”

清寧摩挲了下杯子上細細的紋路道,“您可想多了,況且我也從不會做如此明顯的事情。”

兩人各懷鬼胎地說了一會話,宴會就開始了,掛著大紅綢帶的龍舟從遠處破浪而來,其中最大的一艘在淺水中無法行駛,就令纖夫拉著龍舟在河中緩緩行進。

清寧看見溪邊不少人臉色煞變,應當是在猜測這樣強壯的纖夫元家從哪兒得來,又還藏有多少。

因為藏著心事,眾人看龍舟賽也看得十分不痛快,有自認清高看不起新帝,故意不說話的,也有墻頭草趕來燒一口熱竈。

元崇德仿佛全然未察一樣言笑晏晏,既不因為冷言而惱怒,也不因為甜言放軟態度,氣度自然溫和,若不說他是一國之君,恐怕會有人以為這真是哪家出身的貴公子。

等眾人爭相來捧場後他才賜下菖蒲酒、雄黃酒和艾酒請眾人共賞,連恰好擠來得到一席之地的平民也有份,引來世家子們的皺眉和不滿。

清寧聽見有人玩笑道,“我還從沒吃過這些庶民之食,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陛下真是心胸寬廣之人,百年難遇的明君。”

這話說得沒什麽滋味,也讓人琢磨不出是嘲諷還是誇讚,清寧看了那人一眼,發現他面上淡淡的,十分恭順。

元崇德溫和道,“那樓大人應當少識過不少趣味。”

樓大人冷哼一聲,“我又不姓元,當然不用嘗這種賤民之食。”

元崇德沒想到他驟然發難,面色冷下來,一時間氣氛有些緊張。

樓大人將手裏酒杯投擲在案幾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大聲道,“摔杯為約,陛下,你莫非以為只有你才有心機?不允許我們先下手為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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