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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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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寧收拾好一車東西出了門,才發現門口有匹漂亮的馬,馬旁站著一位漂亮的少年郎,翹首像在等誰。

謝家門檻高,即便皇家沒拿名貼也不一定能進。乃是因為當初匈奴鐵騎踏破京都,元家拖家帶口到金陵,金陵當地世家皆不賣皇帝的面子,皇家車駕在城郊外停留三日居然也不能入城。只有謝老太爺好心支持楚昭帝,讓他站穩腳跟。

但自此世家權勢愈大,從此之後民間也有“元與謝,共天下”的說法。

少年郎看見她頓時眼睛一亮,喊了聲“謝兄”。

清寧看他一眼說,“元兄怎麽有空這時候登門?”

這少年正是前兩日才見過的元崇州。

元崇州聞言不好意思道,“我知道謝兄喜歡賽馬,最近北邊送了些好馬來,想請謝兄參詳一二。”

清寧心中有些狐疑,他們關系沒好到這地步吧?

她抱著手臂看他,“殿下,前幾日我才打過你,你這麽不記仇?”

元崇州期期艾艾瞄她,小聲道,“謝兄,我回去想了想,覺得還是沒必要這麽記仇,我們同為大楚臣子,就該好好相處,而且我、我兄長還沒定親,我可以帶你去看看。”

她想看他到底賣什麽關子,於是假裝思索片刻應了。

元崇州於是高興起來,騎上一旁那匹英俊的小白馬。

其實清寧早看那白馬多次,這馬不像她常騎的馬,個子不高,眼睛卻又亮又大,漂亮的睫毛一眨一眨,像富貴人家養的小寵物一般。

不但如此,這馬腿還十分短,似乎是專門給小女孩騎的。他們並排騎行的時候小白馬踢踢踏踏地踏著腿,跟在綠耳身邊極力邁腿也跟不上。

綠耳不耐煩朝這一人一馬打了好幾個響鼻,可惜他們似乎都一無所察。

清寧一言難盡看著他,“元兄,莫非你的好馬就是這樣的?”

四皇子渾然不覺她的目光,騎在馬身上高興道,“不是,這是四川來的川馬,皇兄特意送我的,皇兄說擔心我騎高馬縱馬傷人,所以只許我騎矮馬。”

清寧心想怕不是覺得你腿短跨不上高頭大馬,忍了忍沒好意思打擊四皇子。

兩人一前一後去了城郊的莊園裏,只見這莊園中栽種著各種各樣的奇花異草,前方是個清雅的院子,後方卻有一個蹴鞠場。

這蹴鞠場又大又寬闊,有兩行人上面踢球,雖然周遭無觀眾,但也踢得十分賣力。

四皇子駐足看了一會兒,正要帶清寧去場邊就被人攔住,笑嘻嘻說,“小殿下,你跟班又換了一個啊?”

為首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郎,穿得十分華麗,身上穿玉佩金,頭上金冠豁然有兩斤重的模樣,長相十分清秀,不過清寧看他卻覺得眼生,認不出這是什麽人。

四皇子看了他一眼,說道,“讓開。”

金冠少年收攏扇子,正色道,“不讓,除非你來和我們玩玩。”

清寧又看了他扇子畫的蓮花一眼,心想這還是一位施雲臺的仰慕者。

四皇子皺眉,“玩什麽?”

那人說,“比我們常愛玩的騎射投壺,六博雙陸,四皇子受過名師教導,想來比我更精於此道。”

他說的話其實還牽扯到一段典故。元家人這些年一直不受待見,一來楚元帝從前朝魏帝手中奪權,得位不正,二來元家落魄又無兵權,三來金陵城世家盤踞,又好清雅,十分鄙視從北方遷都而來的皇族元家。

楚昭帝無可奈何,就給兒子們四處延請名師,最後竟被人發現四皇子的一位老師是冒名頂替施家人的江湖騙子,鬧了好大一番笑話。

四皇子臉漲得通紅,“你誰啊,憑什麽聽你的。”

金冠少年挑眉,“看你倆這土包子模樣,還值得知道小爺名諱?”

四皇子憋了半天,憋不出一句話,轉頭看清寧,滿臉委屈說,“謝兄,他罵你土包子,你管還是不管?”

清寧:………

您可真出息。

她搖頭,“不管。”

金冠少年“呵”了一聲,斜睨他們。

清寧想了良久也想不起這號人物,她常年混跡在紈絝圈子裏,無論姓謝還是姓施的都和她玩得挺好,眾人知道她在謝思霄面前說得上話,故而無人敢招惹。

所以想來這就是一個不怎麽起眼的小人物,而且這是四皇子的事,他越吃癟她越開心。

遂讓開身,做了個請的姿勢。

四皇子回頭,一臉怨念,“謝兄,你怎麽不肯救救我?”

清寧抱著手臂含笑看他,“正巧臣也想看看殿下風姿。”

四皇子越發委屈,活像個被人踢了一腳又被淋濕的狗崽子。

清寧目光卻冷淡下來。

她不是心腸硬的人,這乃是因為她自小在謝思霄悉心教導下長大,又受寵愛,故而從來不會斤斤計較。

當年她新嫁給元崇州,一邊替他打理事務一邊收攏謝家人,但過了一段時間,宮裏宮外就有了流言蜚語。

清寧索性把瑣事交給元崇州,只專心宮務。不過元崇州初次當皇帝,又一直被其庶兄打壓,於政事上十分無能,幾日後就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求清寧幫忙。

清寧先是不肯答應,這位天之貴胄居然在她宮殿外睡了整整一夜,外面下著狂風驟雨,他不肯離開,蜷縮在房檐下如同一只被拋棄的小狗。

次日他染了風寒,迷迷糊糊的時候握著清寧手問她,“阿寧,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那時候是一樣的眼神。

她為了這樣的眼神就甘願為他遮風擋雨。可是他後來殺她時,明明也是這麽看著她的。

清寧忽然整了衣袖,出主意道,“兄臺,騎馬射覆有什麽好比的,我聽說四皇子特別擅長作詩,你們不若邊騎馬邊作詩,比文又比武,想必十分有意思。”

大家都知道,四皇子哪會作詩,他就是一繡花枕頭,功課作業全靠人操刀。

於是等清寧說完,大家不約而同看了她一眼,目光一言難盡:這人實在太損了!

四皇子一直被人捧著護著,還從沒受過這樣的委屈,差點被氣哭。

他們出了門,卻看見此時一輛牛車已經從不遠處過來。這輛輕便的牛車車身是深黑色,上面立著一把大圓傘,不用人說清寧已知道裏面坐著大姑娘。

因這車左右周圍攔著許多人,有送花兒的,有送木瓜的,恐怕也只有謝家玉人出行能有這萬人空巷的奇景。牛車側邊的簾幕被撩起來,正能看見佳人穿著雪白的輕紗端坐在車中,半張側臉眉眼彎彎,唇邊含笑,似乎有些無奈的笑模樣。

清寧再去看四皇子,他已經看癡了。

她不知為何還是有些意難平,小聲抱怨道,“殿下讓我來就是來這裏陪你偷看姑娘們出行的?可真有德行。”

四皇子讓清寧看她腳邊背簍,裏面裝了一籃子開得正艷的桃花。他小心翼翼道,“你去替我送送唄,這花兒是我今晨采的,足足采了一個時辰。”

說著就給她看他的手,上面果然有些被枝幹劃傷的痕跡。

清寧踩了他一腳,“讓我這會兒去送,你做夢。”他也不看看牛車左右有多少人,更何況她是謝玉瑛姑姑,她一個淑女可丟不起這個臉。

“若你答應我,我就送你海棠坊的簪子。”

話沒說完,又被清寧踩了一腳。

“少廢話,”她翻著白眼說。面子可不比一支簪子重要?

他們離得很遠,並不能被大姑娘看見。遠遠看著大姑娘的丫鬟珍珠無奈把人驅逐走,可是他們依舊舍不得走開。

清寧挺奇怪的,據她所知,大姑娘一直被養在深閨中少見外男,要麽在覺明寺修行,那麽四皇子到底是為何對她如此情根深種呢?

這事兒她上輩子就沒鬧明白,這輩子依舊想不通。不過既然想到了,也就問了。

四皇子轉頭不看她,向往道,“這樣的姑娘怎麽不值得我一見鐘情?”

清寧細細咀嚼他的話,慢慢懂了。

這世界上多的是一見鐘情見色起意,大姑娘這樣的模樣,這樣的才情,四皇子要不喜歡反而奇了怪了。

兩人吵了一會兒就分道揚鑣,清寧想著流光說起的桃花露,於是在野外摘了些桃花放在籃子中慢慢走回亭中,亭子裏諸位姑娘們正在喝茶聊天,她正要走過去,突然聽見不遠處傳來呼救聲,鬧哄哄的聲音傳來,還有夫人小姐們驚慌的喊叫聲。

清寧轉過頭去看,發現一個姑娘不知何時掉到水中,湖水時不時把她淹沒,看起來兇險得很。

她環顧四周,小溪圍滿了人,但沒有一個人下水去救。其實這也不奇怪,這些太太小姐們哪個會游泳?哪個又舍得屈尊救她。

“要不還是喊家丁?”

“怎麽連一個會游泳的丫頭都沒有。”

大家討論好久都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清寧看得心焦,趁人不註意把籃子丟在一旁,挽了袖子直接跳下去。

她會游泳,水性還不錯,當初住在小桂花胡同的時候,每到夏日她就會去附近的小溪裏游泳抓魚,竹君攔不住她,就任由她去了。

“哎呀,小姐、小姐,”流光眼睛尖,看見她跳下去連忙跑到河水邊,可她不會游泳,只能站在岸邊眼巴巴看著她們。

清寧跳下去意識到這條小河的水並不深,不過兩米有餘,無奈長期未清理池塘底積滿淤泥,清寧游到河心時看見對方已經陷入泥水中。

她慢慢潛過去,直到抓住那人手臂才發現居然是青玉。青玉已經暈過去了,她一張小臉慘白,睫毛慢慢抖動。

清寧在一剎那間有些猶豫,最終還是抓住她的胳膊,慢慢向上浮。

“我欠了你的。”青玉似乎聽見她的話,茫然睜開眼,死死抓住她胳膊,就像要把她拖下水一樣。

落水的人是沒有理智的,清寧把她手臂托在肩膀上,她就像藤蔓一樣纏上來,死死纏住她,快把清寧纏到喘不過氣。

清寧咬牙道,“松手。”

青玉意識不清醒,只當她是救命稻草,依舊纏著她。

清寧無法,只能左手托著她的妖,右手手刀把她砍暈過去。

好容易拉著青玉游到岸邊時已經過了好久,她摸了一把臉,大口大口呼吸空氣。流光慌忙撲過來用衣服罩住她,邊哭邊給她擦頭發。

清寧站在岸邊,對流光說,“別哭了。”

流光眼淚止不住,哭得渾身發抖,清寧沒辦法,只能摟住她無奈地安慰。

青玉被丫鬟接走了,她那丫鬟也是個稀裏糊塗的人,問她青玉的事兒,她只能茫然搖頭。眾人最終也沒問出是誰讓她

清寧去換了身衣服又在牛車上喝了碗姜湯,渾身上下好多了,裹著氈子在車上昏昏欲睡。

正當她快要睡過去時,突然有人敲響了車壁。

清寧拉開簾幕一看,車前恭恭敬敬站了個面白無須的宮人。她遲疑了一下,跟著那人下了車。

所到之處乃是一個小亭子,亭子周圍掛著竹簾,使人看不清亭內光景。

帶她來的侍從喚了一聲“爺”便退下了,清寧只得自己撩開簾子入了亭。

亭中果然坐著那個光風霽月的青年。他在喝著手中的茶,側頭看著窗外,目光落在前面那棵梧桐樹上,樹葉縫隙落下來的陽光在地上形成一片又一片。

他的臉色十分白,毫無血色。

他淡淡地道,“多謝你。”

他說話的時候沒什麽神色,清寧只能看見挺翹的鼻梁和微豐的唇珠。畢竟是多年枕邊人,清寧不用擡頭也能在腦中描繪他的一舉一動。他不看人的時候總是很溫柔,毫無攻擊力,但目光轉過來時卻多了幾分少年桀驁與意氣。

又道,“有什麽要求盡管提,千兩白銀也無妨。”

清寧手指微微屈了屈,原來到底還是把她認出來了。

她不知道該說什麽。

為什麽能毫無芥蒂地救青玉?她只是做不到見死不救而已。

當年清寧嫁給太子時他已經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俊挺青年,老皇帝剛去世,他一邊忍住喪父的哀痛一邊處理朝堂政事,不到一個月整個人就消瘦下來。

其實那會兒的清寧還單純得厲害,雖然她是二嫁,但她嫁過去的時候老皇帝已經不能人事,又發生了那樣令她心力交瘁的事情,太子在她心中才算真正的夫君。

清寧憐惜他,便讓禦膳房變著花樣兒做食物,但太子是挑食的,蒜不吃,蔥不吃,蘑菇不愛吃,蘿蔔只吃一丁點兒。

然而他要做個仁慈帝君,愛吃不愛吃是不說的,每道菜兩筷子,咽下去眼神絲毫不搖晃,吃完又神情懨懨像只生了病的小狗。

清寧心疼他,只能憑借那細微的證據試探他喜好,然後記下來讓禦膳房按著單子變著花樣兒做,禦膳房怨聲載道,結果她又落個苛責的名聲。

可見世間好與不好都毫無根由,只看心中覺得好亦或者不好。

清寧想著,輕輕說,“那要千兩黃金。”

太子擡眉瞟了她一眼。

清寧嘻嘻笑起來,眨眼看他,“青玉姑娘的命怎麽也值千兩罷。”

太子把手邊盒子推給她,示意她拿走。

清寧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小聲問面前這位漂亮的青年,“你既然喜歡她,怎麽不告訴她?”

太子側臉冷冰冰說,“多嘴。”

清寧憋屈地閉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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