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忘川是當之無愧的入學大考榜上第一，本應第一個選課。

可是，方才右護法來找她商討天下大比的一些重要細節，她便沒來得及趕來。

為了不耽誤其他新弟子的時間，長生便主動過來幫少閣主選了“劍法”以及“鑄造術”。

長生也算了解她，按照以前，雲忘川確實會這麽選。

只不過現在……

“少、少閣主！”

見到來者，師姐的臉‘噌’的一下就紅了起來，語氣莫名帶上了一點害羞，“您要把名額讓給宋寂師弟，去主修劍靈？”

“可是......您也還沒有本命寶劍呢。”

聞言，雲忘川眼皮一掀。

露出仿佛結了一層冰霜的睫毛下，那對灰沈沈的眼珠。

瞥了宋寂一眼。

“我？”她的語氣很平淡，卻莫名帶著一種不屑和挑釁，“我有沒有本命寶劍都無所謂。”

“是是是！”師姐很開心地笑了一下，“您天生劍骨，沒有結契就能修煉到金丹！想來就算是還沒有劍靈，也能學好‘劍靈’的課程！”

雲忘川：“......”

這話的後半句，多少有些盲目崇拜了。

沒有劍靈，怎麽可能修習“劍靈”？

不過這“劍靈”的課早晚都要修，今年先選了的話，便正好可以用上課的理由，把閱見機約出來。

雲忘川想用這個機會多和他培養培養感情。

而那個墊底的新生想選她本來選的“劍法”，兩人一換，豈不是兩全其美？

此時，雲忘川的心思都在閱見機身上。

並沒有發現在旁邊站著的，被氣得臉色發綠，馬上就要暈過去的人......就是她那未曾謀面的未婚夫“宋寂”。

將課換好，雲忘川便匆匆離開了。

從頭至尾，沒有再多看那宋寂一眼。

而宋寂與那位師姐一同目送著她離開。

只不過一個眼神輕蔑，另一個眼神崇拜得恨不能開出花來。

直到已經看不見雲忘川的背影，用雙手住著下顎的師姐才瞇著眼睛，長舒了一口氣，由衷感嘆道：“少閣主還真是風姿綽約啊！”

宋寂：“呵。女人風姿綽約，不就是用來勾引男人的？”

宋寂：“她都有了婚約，平時還穿得這樣花枝招展，真是不知檢點。”

聞言，師姐一楞，似乎是完全沒想到能聽到這種糟粕言論。

非常震驚地“啊？”了一聲。

宋寂則有些嫌棄地瞥了師姐一眼，“我的話說得那麽明白，有什麽聽不懂的？”

師姐：“……我說‘啊？’的時候，不是代表我有問題，而是覺得你有問題。”

她的語氣瞬間冷了下來，再沒有方才對宋寂那樣的好態度。

“我們少閣主可是天生劍骨，百年不遇的劍修天才，你有什麽資格對她的衣著指指點點？”

“再有修煉天賦，也只是個女人。”

宋寂並沒有掩飾自己的不屑，“不論修煉到什麽程度，都得嫁人。夫為妻綱，她以後都得對自己的丈夫百依百順。”

“這諾大的霜天劍閣……也會變成夫家的財產。”

聞言，師姐直接被這荒唐的言論逗笑了。

“你仿佛是在講笑話，我們少閣主天生傲骨，自有脾性原則，可不是會對道侶無條件順從的女子。”

宋寂蹙眉，道：“敢不順從，夫家自然能休了她！看她以後還有沒有臉面存活於世！”

“休？你的意思是兩人一拍兩散麽？”

師姐嗤笑一聲，“這難道算什麽丟臉的事情嗎？”

聽到這話，宋寂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這對女子就是奇恥大辱，一生都洗不掉的汙點！只有夫家提起休妻，就可以將女子任意拿捏！”

師姐：“太荒謬了。修真界之中，根本沒人在乎這個。”

“誰有能力，誰有德行，大家就尊重誰。與是男是女，有過幾任道侶，又有何關系？”

宋寂瞳孔劇震，仿佛沒辦法以他的才智理解這話的內容。

而一向為人和善的師姐，心中也難免對他產生了些許鄙夷。

“至於說少閣主嫁了人，這霜天劍閣就要拱手給她的道侶，那更是無稽之談。”

“想我們上一任閣主，也就是少閣主的母親，那也是一界風流女子，與修真界的幾位美男，都有過佳緣。從來沒聽說過他們其中的哪個，敢染指霜天劍閣。”

“再說了，早就聽說我們少閣主對她那婚約非常不滿意，徹底接管霜天之後，估計就是要退婚的。”

宋寂：“！”

“也是。”師姐看向雲忘川離開的方向，發出一聲嘆息，“像我們少閣主這樣的少年天才，怎麽能隨便和誰結成道侶呢？”

“少年天才……”

宋寂此時已經被氣得耳邊嗡嗡作響，咬著牙道：“她都已經結丹了，還沒有劍靈，契都沒有結，算什麽少年天才。”

師姐白了他一眼，道：“你不也沒有結契嗎？”

宋寂：“男人和女人怎麽能一樣！”

宋寂：“男人是越老越有魅力，女人過了十七，哪裏還能吸引到優質的劍靈？”

“她竟然有退婚的心思！呵！果然也是嫌貧愛富之輩！”

“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他說得信誓旦旦，仿佛把這話奉為真理。

而師姐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喪失了爭辯的欲望。

只是道：“……你還是好好補補修劍的基礎知識吧，否則你恐怕只能在霜天待一年，便得卷鋪蓋走人了。”

棲梧鑄司。

閱見機正在籠中擺弄著自己的劍穗，思緒飄遠，不知道在想什麽。

“劈劈啪啪”

耳邊突然響起火苗燒起來的聲音。

他瞳孔一縮，瞬間回神。

紙蝴蝶的那些老將，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地來找他了。

這響在耳邊的聲音，便是百裏之外，那老將點上香火的火苗跳動之聲。

閱見機此時失去了肉身，以往修煉的諸多法術都發揮不出威力。

但有一個用來傳遞魂魄，名為“借像傳魂”的術法，反而讓此時身為靈體的閱見機用起來更加得心應手。

只要有人在閱見機的紙像、雕像、畫像等之前點燃香火，不論距離多遠，他都能瞬間感知，只要他還有靈力，便可瞬移至香火之前，附身在那像上。

昨日，他便是用這個秘法來到那幾個紙蝴蝶老將身前的。

並用話術提點了他們，只需燃香供奉，便可招魂。

而今只過了不到三天，便有人做出此法，意圖讓他再次親臨。

……試探他傷勢如何的意圖昭昭。

閱見機冷笑一聲。

他可真是非常期待，那幾個人看到他好端端再次出現在他們面前的表情呢。

……

還是那個幾乎密不透風的小屋子。

三個紙蝴蝶老將正跪在香案前，心懷鬼胎地等待著閱川的出現。

伴君如伴虎。

戾王與現在的皇帝，都不是好相與之人。

他們在夾縫中生存，對所謂倫常道義，早已麻木。

之前能幫助現在的新帝造反，現在就可以幫著閱川重返京都。

只看誰，才是現如今最強大的主子。

“……且先觀察閱川現如今實力如何，再決定要不要將此事稟報給當今陛下。”

正這樣想著。

四周突起一陣狂風。

被供奉在香案上的紙像換了一個新的，被這風吹得“簌簌”狂響、前後搖擺。

就好像正在發出瘆人的桀桀奸笑。

下一秒，紙像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頭顱很僵硬地轉過來，眼珠轉動，投以俯視的目光。

幾個紙蝴蝶老將馬上叩首，呼喚道：“陛下盛安！”

紙像的五官難免誇張，那幾乎勾到了臉頰上的嘴角描畫出一個甚為詭異的笑容。

他的嘴角保持著這個弧度，微微開合，熟悉的聲音便從其中傳了出來，“眾愛卿平身。”

“多年不見，你們的禮數還是如此周到。”

“……此番特地燃香禱告，是有什麽事要問孤麽？”

閱川的氣勢本就陰冷駭人，如今附身在這畫風誇張的紙像之上，更顯得詭異。

即使曾為他做事多年，在這種氛圍之中，那幾位紙蝴蝶老將，也害怕得微微顫抖。

其實他們並未料想到，剛剛被重傷的閱川，此時竟然就能完好無損地出現在他們面前。

……至少、至少也應該比之前虛弱幾分。

可是閱川眼下的架勢，竟然比受傷之前更強了。

久久地，沒有人敢回答。

閱見機“嗯？”了一聲，那勾畫得誇張的眼睛瞇起來，宛如盛了一汪甜蜜，“諸位愛卿怎麽不回答孤的話呢？”

這話催了出來。

就算再不敢說話，那也得硬著頭皮回答。

只聽得幾聲吞咽口水的聲音，再然後，才響起顫顫巍巍的聲音。

“沒、沒有問題叨擾……只是擔憂陛下的傷勢……”

聞言，閱見機笑了幾聲。

那笑聲聽起來很是愉快，卻教這幾位老將直流冷汗。

“你們也看到了，孤好得很。”

“不過，雖然你們沒有問題要問，孤卻有疑惑要請你們解答。”

紙像上，那雙黑漆漆的眼睛微微轉動，如有實質的眼神投射過來。

他問得分外親和溫柔。

“皇窯的劍進了霜天……你們此行的目的，不會也和霜天劍閣有關吧？”

閱川問完這句話，狹小的房間之內陷入了一片沈寂。

沒有人敢回答。

見狀，他勾唇笑了一下，緩緩道：“你們都不敢說話，那就說明孤猜對了。”

“陛下，您、您是怎麽知道霜天劍閣裏有皇窯的靈器的？”

剛問出這句話，這個紙蝴蝶老將便後了悔。

閱川就算肉身被毀，實力仍然不可限量，如今身在臨江，必然在這裏的兩個劍閣中插有眼線。

而這種眼線，豈是他們這些曾經背叛過閱川的人能夠探聽的？

“因為......”

卻沒想到，那紙像上漆黑的瞳仁下移，俯視，竟然開口回答了這個問題。

“孤有一位情人，在這霜天劍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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