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國人不安好心, 兩方人馬碰上了，A國人便讓他們一起去參觀。

出來交流，大家說的都不是自己國家的話，而是用A國語言。

近年來交通不便，國家與國家之間的交流很少，華國的學生們從小就不用學外語，直到上了大學確定了自己的專業，有需要才會去學外語, 許鯨他們就是這樣。

沒有從小打的底子在, 大家才學了幾年語言，天賦差一點的人只會啞巴外語，只能看不能說，聽都不大聽得懂。

R國人外語是出了名的差，他們帶著濃厚的口音, 許鯨盡管外語還算好, 豎起耳朵來聽了老半天還是聽不明白他們嘰嘰咕咕地在講什麽。

他們交流隊的團長和幾位中年學者倒是相應的很好，跟R國人對話毫無困難。許鯨跟在後面聽他們打機鋒，聽了老半天, 只知道自己國家的人沒有吃虧, 其他的他一知半解，也聽不出什麽來。

R國人的外語口音重是一方面, 主要是這裏面涉及到很多專有名詞, 許鯨才學了這專業沒多久, 很多名詞沒有提前去查查, 根本聽不明白。

嚴明心比他好得多，這會聽得兩眼放光，看向前面幾位老師的目光中帶著滿滿的崇拜，放在身側的拳頭緊握，恨不得立刻沖上去為自己的國家扳回一局。

他們這幾個還有國力去研究反W射線作物的國家中，A國人占了技術積累的優勢，一直遙遙領先。其他幾個國家進度差的不是太遠，R國也就是靠著A國還能占到一點便宜。

今天最主要的任務還是參觀，大家都滿足了勁，想盡量在A國學到一點東西。

他們交流隊規矩大、紀律嚴，前面的老師們沒出頭，許鯨他們這些小研究員不敢自作主張去挑釁。參觀完一個農場後，兩國的交流隊表面上客客氣氣地互相道別，各自上了自己的大巴飛車，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他們這次出來得很不容易，行程很緊，從早上開始一直到晚上八點鐘都有參觀任務，吃飯也是在路邊的餐館簡單吃一點，或者外面的人送上來，只是一些面包，三明治等簡易食物。

晚上回去，大家也不會出去玩樂，都抓緊時間在酒店裏寫參觀體會，或者記一些靈感。就算寫完了，也要抓本論文或者一本書在酒店裏爭分奪秒地多讀一讀，爭取在後面幾天的交流當中不墮華國的氣勢。

上面有有資歷的學者們都這麽努力，許鯨他們這些年輕自然不敢落後，每天回酒店就是埋頭苦讀。

許鯨他們年輕，精神足，還不覺得，交流隊裏的老先生們每次都要抓緊路上的時間好好補眠睡覺，力求把精神養出來。

第一天還好，大家在車上還能嘻嘻哈哈地開玩笑，許鯨他們幾個年輕的有什麽問題也會抓緊時間請教，後面幾天則大家眼下都是一片青黑，眼睛裏也有血絲，顯然累得很。

這幾天累歸累，他們的確有不少收獲，連帶許鯨都得到不少靈感，很多以前沒想過或者一直想不通的問題豁然開朗，有了自己的小小體悟，他筆記還多做了半本。

看在有收獲的面子上，大家自然不跟A國計較，無論A國那邊派誰來，團長他們都好聲好氣，將原本一份交情楞是交流成了三分。

嚴明心回到酒店裏暗地跟許鯨說道：“我們團長好厲害，看起來他不應該來做科學家，而應該去做外交官。有他出馬，什麽事情解決不了？”

比如他們這次出來交流，原定去參觀四天，後面幾天都在酒店裏開會。他們團長一看時間寬裕立刻找人說情，把原定的四天擴大成六天，許鯨他們收益最大，多學了不少東西。

許鯨躺在床上笑應，“團長自然厲害，要不然也不會挑他做團長。最厲害的是他情商那麽高，智商還高，真不給人活路。”

許多科研工作者都是技術宅，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能說得頭頭是道，一邁出這個圈，嘴巴立刻啞了八分，就算肚子裏有點貨，對著陌生人都倒不出來。他們團長這種人才是最難得，文武雙全，堪稱全才。

現在華國上層軍方和世家掙得厲害，他們這種級別的交流隊，要想選出一個雙方都服氣的團長很不容易，偏偏他們團長還做得這麽好。

許鯨看嚴明心一臉崇拜，對他說：“我們趕緊睡吧，明天還要起來開會呢，到時沒養足精神，有老師提問，你答不出來怎麽辦？”

嚴明心也覺得該睡了，聽到許鯨的話，他卻道：“放心吧，交流會這麽重要，怎麽會有老師特地提問我？明天我們坐到後面去，安心低頭記筆記就行了，別出那個風頭。”

臨睡前，他想起來，“許盛禾，你是不是還沒選導師啊？我們交流隊裏的老師們這麽厲害，你有看上的嗎？要麽趁這個機會打打交情？早點選上一個導師確定好以後的研究方向，未來幾年也好努力。像你這種情況肯定本科畢業就能保研了，不用操心那麽多，早點確定下來也能早點安心。”

他這話是出自一個師兄的肺腑之言，當年他在保研那裏磨蹭了許久，最後沒選到合心意的導師，錯過了保研機會，還要自己去考研，浪費了一年，以至於現在學院裏跟他同級的同學大多都比他小一歲。

許鯨一下子沒想到他會提起這件事來，笑了笑說道：“我已經有老師了，短時間內不用考慮導師的事情，等我大三或者大四再看看情況吧。”

“還是早點做打算吧。在學校裏一年一年很快過的，現在都快過完大一了，轉眼就是大二，再轉眼就是大三，要是不早做好準備，哪有那麽容易。”

說著嚴明心想起了許鯨的背景，又感慨，“不過你現在已經是軍方的研究員了，確實不用太焦急，最後要是沒有著落，你們的領導應該也會給你安排。哎，許盛禾，你們研究基地好不好進啊，近年來有招人的計劃嗎？”

“我自己感覺還算可以，不過我們研究基地要考好多次試，兩輪筆試一輪面試，要說好進也不算太好進。”

嚴明心嘆：“現在都這樣。你就好了，已經有著落，我們讀完研究生出來還得看看哪裏比較好找工作，哪裏待遇高。”

許鯨奇道：“師兄，你不讀博嗎？”

“說不準，也許讀也許不讀，到時候再看看吧，現在讀博哪有那麽好讀，一篇論文，要是死活寫不出來、發不出去，到時候整得三四十歲都畢不了業就難搞了。”

嚴明心枕著手臂壓低聲音小聲吐槽，“我們學校可嚴格了，發論文都要發頂級期刊才行，發不夠論文不給畢業。我有個師兄，一篇論文被拒了二十七次，改了發發了改，死活都過不了，你沒看他那頭頂，頭發稀稀落落的都快禿了。現在還沒發完論文，畢不了業。”

許鯨暗地裏咋舌，“要是一直過不了怎麽辦？”

“能怎麽辦，自己扛著唄。心理素質好的多讀幾年，心理素質不好的收拾行李退學，認清自己不是走這條路的料。要是心理素質再差一點的，說不定就一了百了。”嚴明心躺在床上搖頭晃腦，“博士不那麽好讀，就像僥幸考得進去也不一定畢得了業。還是看自己吧，自己的事情自己有數。”

許鯨問：“師兄，以你的資歷去讀個博士沒問題吧？你這麽年輕就能到交流隊來。”

“可不一定，我這次能來還是沾了我們老師的光，他專門帶我出來就漲漲見識，也不指望我能幹什麽。”

躺在床上，雜七雜八的聊天，一直聊到半夜才草草睡下。第二天一大早，兩人被強大的生物鐘喚醒，各自起來洗漱好，又拿著包吃下面吃自助餐，順便打算早點去報告廳占一個比較後面的位置。

不是說兩人沒出息，而是以兩人的資質，現在實在不是出頭的時候。

嚴明心跟許鯨走得近，沒少告訴許鯨一些學術圈的事情。他已經半只腳踏在這個圈子裏了，比許鯨要好得多交流，這裏的老師們什麽來歷？又有什麽文章？他大概清楚，許鯨沾他的光，也知道了七七八八，聊起天來都比較有話好說。

今天作報告的是一位A國學者，他們這次交流的主題就是研究反W射線的問題，這關系到全球經濟民生，出於人道主義和學術考慮，A國才出這個頭，辦起這一場交流會來。

許鯨跟著轉了一圈，受益非淺。

他們提前下來占位置，不僅占自己的位置，也給交流隊裏的那些老教授們占了，一個隊伍的人全坐在一起，方便點人數和交流。

這場交流會大家都很認真，不獨許鯨這種毛頭小子拿出筆來認真記筆記，成名已久的老學者們也拿著筆真心的聽上面的學者分享經驗。

A國的人並不完全無私，很多科研成果他們只能聽個大概，就知道這項技術他們已經做出來了，再深的內容，他們壓根打探不到。

許鯨同隊裏的老先生們大多一臉向往，交流會結束後還圍著A國的學者一直提問題，看起來恨不得把A國學者知道的東西全都掏出來！奈何A國學者嘴巴閉得跟蚌殼一樣，怎麽打聽他都不說，問急了，他也只是笑笑，有分寸得很。

上午是A國學者做報告，下午則是R國人，他們也拿出了不錯的實驗成果，不過跟A國一樣，只有數據和大概內容透露出來了，具體的操作外人一概不知道。

華國在反W射線作物上的科研成果並不算多，他們目前只是成功研制出了反W射線的小麥，才剛剛試種，在野外獨立生長的反W射線小麥長得並不怎麽好，初步種了一茬，結的麥粒很少，經濟效益很低。

A國把水稻、小麥、玉米等幾個主要糧食品種都研究出來了，他們按照他們給出的數據來看，這些糧食作物雖然跟末世前的還有很大的差距，但是他們地廣人稀，如果舍得地，配合機器來種，應該還有不少收獲，比使用反W射線裝置劃算一點。

R國研究出了水稻和玉米種子，按照報告他們的研究進度也不差，不過不知道這份報告是真是假，有沒有進行學術造假。

華國這邊只有一項小麥比較拿得出手，這已經算不錯了，另外幾個國家一點頭緒都沒有。

交流會的最後一天，主辦方A國把所有反W射線作物的種子拿出來給交流隊參觀，他們華國和R國也拿了反W射線的種子出來，不過為安全起見，這些種子都處理過了，很多關鍵信息都已經被屏蔽，就算被外人得到，也看不出什麽秘密。

盡管這樣，真實參觀那天，A還是派了軍隊過來維持秩序，就怕在混亂中有人偷種子。

許鯨心裏癢癢，想湊進去看看都不成。

上午是參觀時間，下午則是自由活動時間，他們來A國這麽多天還沒有出去逛過。團長特地安排了一下，讓大家自由活動兩個小時，可以出去外面看看，或者找小店買點紀念品帶回去給家裏。

嚴明心第一次出來，心裏再怎麽老成也抵不住外面花花世界的誘惑，他拉著同屋的許鯨出門，直奔提前打聽好的購物中心，想買幾件禮品帶回去給自己同讀研究生的女朋友做紀念。

許鯨也是第一次來A國，心裏掩不住好奇心，何況他家裏還有個齊雲至，許鯨出來這麽久，心裏挺想他哥，一想到買紀念品立即決定給他哥也買點。

兩人一拍即合，直接叫了出租飛車，出了酒店的門族跟購物中心兒。他們只有兩個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到了時間就得回來，不然團長上報，他們就算違紀，回國之後要挨處罰。

兩人提前換好A國幣，好不容易出來玩一趟，兩人也不在意金錢，打算買質量好一點，帶有A國特色的禮品回去。

許鯨跟著嚴明心買買買，他買完給齊雲至的禮品，又想起曹家兄弟和陳見弧，還有顧俊達他們也對他多有照顧，既然送了親朋好友，就不應該漏掉他們。

時間太短，兩人來不及一點一點慢慢逛，只好約定進了商場，一人走一邊，挑好合適的禮物，再在大門口等。

他們這次出來是代表國家參加交流活動，隊伍裏有專門的保鏢，都是軍人，身手和反偵查能力都很好。

這一通交流下來，大家都累的很，除了幾個年輕的有心思出來逛，很多人就在酒店裏休息，打算睡到晚上再一起回國。許鯨隊裏的老師們都是成名已久的老資歷，沒少出國，這種地方對他們已經能什麽吸引力，兩個小時都不夠他們累一通，自然懶得出來。

出來的人少，保鏢那邊比較好做安排。團長特地安排下來，每個人身邊跟了一個保鏢，以防出什麽事。許鯨和嚴明心都知道自己身後跟著人，因此並不擔心，該幹嘛就幹嘛去。

許鯨沒想到就在這麽多雙眼皮底下，他還是出了事情，等被人潮湧著到另一個出口時，他內心感覺不妙。往後看了看，已經不見黑頭發黑眼睛的華國人，他顧不上買禮物，擡腳就想往他們約定的地方走。

沒想到剛走出幾步，就有個壯漢攔住了他，那壯漢對他微微點頭，手裏做個請的手勢，露出來的手掌握著一把黑乎乎的東西，許鯨這些年來沒少在軍方那邊受熏陶，一看就知道是熱武器。

許鯨心裏著急，怎麽也沒想到對方居然會找自己這個小嘍啰，面上卻沒露出什麽奇怪的神色，只按對方的要求來到一個咖啡廳裏，上了樓坐到一個包廂中。

包廂裏早有人，還是一個黑頭發黃皮膚的亞裔，他一看許鯨便笑道，“別緊張，只是請你過來聊聊天，不會對你做什麽。自我介紹一下，我姓黃，也是一位科研工作者。這幾天看過你的表現，覺得很驚艷，你才十八歲是吧？”

許鯨點頭。

那姓黃的笑道：“那可真難得，我十八歲的時候還在學校裏胡混，你已經能代表國家出來參觀交流了，真了不起。我聽說你還是軍方的研究員，十七歲的時候就考進去了，有這麽回事嗎？”

許鯨又點頭。

“你別緊張，我又不會吃了你，真的是只請你過來聊聊天。”

姓黃的笑了笑，“說起來我也是華裔，讀了那麽多年書，原本想做出一番成就，沒想到國內的環境實在太不好，對我們這些沒背景的科研員老是打壓，我在那裏呆了五六年也沒出什麽成果，沒想到一出來就獲了個獎，上面講獎一棟房子跟一輛飛車，解決了衣食問題，心裏沒有後顧之憂，我在研究領域也做出了不少成果。”

許鯨抿了抿嘴，道：“恭喜。我們領隊要求我們兩個小時之內要回去，我估計差不多得回去了，要不然來不及回去，估計會被罰。”

“華國還是這麽嚴。”姓黃的嘆了口氣，“估計上面人沒少拿著雞毛當令箭。你放心，就晚幾分鐘，又不會誤了晚上回去的時間，怎麽可能就會罰你？看到你又想起了我自己年輕的時候，我們多聊會兒。來，試試他們這裏的特色蛋糕，奶味很足，甜度也不錯，看看你喜不喜歡。”

許鯨擺擺手，“我不愛吃甜的，謝謝。”

姓黃的抓起蛋糕咬一口，“我原以為自己不愛吃甜的，真吃不上了，倒習慣性地時不時想吃一兩塊。其實以前在華國的時候，條件辛苦，想吃也吃不上，才以為自己不喜歡吃，真吃多了感覺也還成。”

許鯨站起來，“不好意思，這次我真沒時間下次有時間，我再過來聊可以嗎？”

姓黃的嘆口氣，“你就是太老實了。這麽說吧，我也不跟你繞彎子，我們領導很看重你的能力，想留下你來幫忙。你放心，這裏是全世界最先進的國家，我們擁有全世界最先進的儀器和技術，你的才能放在華國可能做不出什麽成就，但在我們這裏一定能出不少成果。”

“你在華國的工資是多少？一個月八十塊還是兩百塊？家裏買得起飛車嗎？有天賦是一件好事，安平樂道卻並不是值得誇讚的品格。有些領導不想給你錢才談價值觀，談奉獻，談愛國。我年輕的時候跟你一樣，以前還不明白，出來這裏才知道，只有自己好了，能養活自己和家人，才好論奉獻。”

許鯨看他一眼，心裏一動，忽然想起那些種子來，“如果我留在A國，可以研究那些種子麽？”

“當然可以，你要是留在A國，上面怎麽也不會浪費你的能力，你的長處是種植，以後跟這些種子打交道的時候還多的是。”

姓黃的說著還從衣袋裏摸出一袋用取樣袋裝的種子，“這是你們上午參觀的種子，我這裏就有，別說我的領導，就是我這樣級別的科研員也可以天天跟它們打交道。”

姓黃的看許鯨眼裏有羨慕之色，又燒了把火，“我們搞科研，自己的能力的確很重要，前人的積累和儀器也很重要。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如果沒有這些，就算個人能力再大，也很難取得什麽成果。你看華國這麽多科學家，難道他們就比別人笨麽？並不是的，他們只是缺了一些積累，也沒有什麽儀器，條件不好，自然比較難做出成果。”

許鯨擡手，“我可以觸摸你的種子麽？就摸一摸。”

“可以，不過這些種子都處理過，已經種不活了，也缺關鍵信息就算你拿回去也算沒什麽用。”

許鯨目光直勾勾的盯著那袋種子，得寸進尺出言討要到，“那可以給我兩粒麽？謝謝黃大哥。”

姓黃的不怕他貪心，就怕他不動心，看著他的笑容，真從袋子裏倒出兩粒，放在他手上，“怎麽樣？要不要留下來？只要你說一句話，剩下的事情自然有人會幫你辦妥。”

許鯨緊緊拽住那兩粒種子，心裏砰砰直跳，他面色潮紅，“黃大哥，我想考慮一下，給我幾天時間？”

姓黃的搖頭，“那不行，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你們都要回去，哪有考慮的餘地？留下來吧，留在這裏的好處這麽多，以後你做出成績了，再想回華國也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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