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許鯨早早來到曬谷場等待開會。

梁成顯一來便看見了他, 眼睛瞪大了一瞬, 走過來低聲問：“小禾, 你怎麽來了？我不是叫他們特地別通知你麽？”

許鯨一楞, 接著搖頭, “沒事，叔您讓我開會吧。我在生產基地也種有田, 理應出一份力。”

“胡鬧，你正要升初中，學習緊張得很, 怎麽能為這雜事分心？你先回去, 別耽誤你時間，要是有什麽要你配合出力，我們這邊再通知你。”梁成顯說著伸出大掌推了推許鯨, 嘴裏嘟囔道：“也不知道是誰把我的交代給忘了，讓你白跑一趟。”

“叔, 我都到了這裏，您就讓我聽一聽吧。今天難得周六, 不用上學, 耽擱不了什麽。”

許鯨笑著腳下生根般定在曬谷場上不走，梁成顯拗不過他, “唉, 成吧。你就聽聽, 等會兒我們說巡邏, 你別把自個名字排進去，你還小，得多休息休息。”

曬谷場上人越來越多，梁成顯沒空跟許鯨多說，趕忙往中間走去，跟生活區裏幾個比較有公信力的男人聊了聊。

等到曬谷場上人來得差不多，梁成顯看了眼時間，清清嗓子，雙手下壓示意大家安靜，扯著嗓子道：“今天叫大家來什麽事相信大家多多少少都知道了。生產基地的東南邊有五六只野牛下山，連吃帶踩，不少人的地裏都受了禍害。今天我們在這裏開會要商議出一個章程出來，怎麽處理這群野牛，是打死還是趕走，巡邏要怎麽安排？我話不多說，事關每個人的利益，大夥積極獻言獻策！”

他話音剛落，就有人嚷嚷，“怎麽打？說得倒輕松!現在又沒有槍，這幫野牛可是只只都有千來斤的大家夥，一不小心被它頂一下可了不得！”

梁成顯看那人一眼，嚴肅地追問：“不好打就不打，由著這些牛在莊稼地裏糟蹋？”

那人縮回去不吭聲。

又有人道：“巡邏肯定要巡，怎麽組織也不用說別的，只要在生產基地種了地的人家，一戶出一人，排班巡邏。”

“我看就依以往巡邏的規矩來。我們可以先挖陷阱，要是碰見了野牛，敲鑼打鼓地把牛往陷阱裏趕，能弄死一只是一只。”

“這事得找獵戶討教一聲，看看他們有什麽主意。挖陷阱要不方便，下藥也成，毒死一兩頭，野牛就怕了，估計以後再不敢來。”

許鯨聽著他們討論怎麽對付野牛，全程沒開口，散會倒找了登記的人，讓他幫忙安排一下，盡量幫忙把自己安排在星期五星球六晚上巡邏。

登記的人邊寫隨口邊問許鯨，“小禾，成顯哥不是說不讓你一起巡麽？你還巡？”

“沒事，我快十三了，跟著長長見識也好。再說，生產基地大家都有份，保衛它人人有責嘛。”

那人拍拍許鯨的肩，爽朗笑著誇讚道：“好小子！能抗事！這樣，叔把你安排在下個星期五晚上，成不成？”

許鯨點頭，“沒問題，謝謝叔。”

看著對方排好巡邏的日期，許鯨帶著齊雲至回去。怎麽巡邏個個都比他有經驗，他倒不擔心什麽。

只是聽說巡邏隊遇到兩次野牛，敲鑼打鼓地趕，好不容易把野牛趕跑了，陷阱跟棍棒半點沒起上作用。

對於這種大家夥，在沒有武器的條件下，人類根本拿它們沒辦法，生活區裏許多人對此感到憂心。梁成顯報過警，偏偏警察來的兩次沒見著野牛的影子，大夥也頗覺無奈，紛紛道這群野牛成了精。

星期五晚上，許鯨特地早早吃完晚飯，晚上七點不到就趕過去巡邏隊的集中地點。

他到得最早，等了快二十分鐘，和他搭檔的梁道厚及梁凱源才結伴而來。

“久等。”梁道厚拍拍許鯨的肩膀，“你怎麽來這麽早？”

“在家也沒什麽事，就早點來了。”許鯨笑笑。

梁凱源見許鯨穿著利落，腰上還別著彈弓，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你這彈弓是去年和良子他們一起做的？保養得不錯啊。”

許鯨點頭，“以防萬一。”

“嘿，這謹慎性子!”梁凱源忍不住笑，“怪不得你成績好。”

梁道厚也覺他別著這把彈弓有些孩子氣，不過他本就是半大孩子，年齡跟自家兒子差不多，梁道厚覺得頗能包容。

三人圍著整個生產基地走了一圈，沒發現異樣之處，便一起上瞭望臺，邊閑聊邊不時左右觀察。

時間一晃到後半夜，許鯨小雞啄米般腦袋一點一點，梁道厚看他年紀小熬不住，便跟他說：“你要是困就躺著睡一會兒，真有什麽事我們再叫你。”

許鯨一抹臉，“謝謝叔，沒事。”

梁道厚和梁凱源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許鯨年紀小，插不進話去，四下張望著看生產基地的夜空。

齊雲至忽然扯扯他，許鯨轉頭與他對視，眼睛裏帶著茫然。齊雲至伸出修長的手指指向某一處，在他耳邊低聲道：“那邊，有東西。”

許鯨一個激靈，立刻坐直了，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暗淡夜色下，那一片影影綽綽有深色陰影在晃動。

“叔!你們看那邊是不是有東西？”

梁道厚和梁凱源立即湊過來看，定睛看了老半天。梁道厚臉色不好看，伸手拿起靠在瞭望臺邊緣的長木桿，對許鯨道：“恐怕真有野牛來了，你在這裏呆著不要下去，我和你凱源叔去看看。”

說完梁道厚和梁凱源趕忙拿上木桿要去趕野牛，他們身負守夜任務，要是莊稼還被野牛禍害，怎麽也說不過去。

許鯨原本沒打算去，沒想到過了一會兒，梁道厚他們吆喝聲大作，聽起來很著急。許鯨怕他們出事，忙跟齊雲至往有野牛的地方趕，看能不能幫上一把手。

許鯨到的時候情形很危急，一只健碩的大野牛正追著梁道厚和梁凱源頂。那野牛噴著粗氣，腳下泥地被踏出一小個小小個土窩，大有不把兩人頂個窟窿不罷休的架勢。

梁道厚和梁凱源手中的桿子早就丟了，此時正分做兩邊繞圈沒命狂奔。

“齊大哥!快!打那野牛！”見此情景許鯨急了，他把彈弓往齊雲至手裏塞，“打野牛的眼睛。”

許鯨對齊雲至的本事深信不疑，齊雲至亦沒令他失望，沈著接過彈弓與石子，齊雲至站直拉開彈弓，凝神等待。

下一刻，齊雲至手一松，許鯨幾乎能聽到石子劃過長空的尖嘯聲。靜待幾秒，許鯨見野牛奔跑著奔跑著忽然轟然倒塌，那龐大的身軀還隨著慣性滑出一段距離。其餘野牛看到動靜，被駭得跳起來，呼啦一下，一頭接一頭死命地往山林裏跑。

梁道厚和梁凱源又跑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兩人驚訝地往後看一眼，見野牛倒在地上，雙雙松口氣，揩去額頭上的汗，拖著發軟的腿，往許鯨身邊走。

彈弓重新被許鯨拿在手上。梁道厚兩人心有餘悸，問：“小禾，你把野牛打死了？”

許鯨臉色顯出遲疑的神色很快又隱去，“不知道打死沒有？運氣好，應該打到了它的要害部位。”

見野牛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梁道厚長長喘了口氣，說：“不管怎麽樣，都虧有你解了我們的燃眉之急，要不然今天晚上還不知道要怎麽收場，這野牛也太厲害了，巡個邏險些沒讓我們把命也搭上。”

兩人的手腳還軟著，估摸著野牛也不會來第二次，就算來第二次，他們也不打算去趕了。

梁凱源道：“今晚累了一晚上，我們先回去跟大夥說說，這野牛那麽兇，不做好防範可真是件要命的事情。”

梁道厚和梁凱源都是滿臉晦氣，許鯨理解他們，任誰差點喪命臉色也不會好。

不過，“這頭死了的野牛就放在這裏不用去處理嗎？”

“要，怎麽不要？”提到這個，梁道厚舉著火把，咬牙發狠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說不定我們的運氣會回轉。小禾，你跟我們一起去吧。我們把這件事情告訴村長，要是沒有意外，等會兒生活區會派人割塊肉去檢測，不能吃就算了，能吃的話我們再分一分。”

梁成顯聽到他們差點被野牛頂著也嚇了一跳，等聽到許鯨把野牛打死了，現在野牛還在那裏躺著的時候更加吃驚。

“小禾你打的？用什麽打的？”

“就他們去年做的彈弓，成顯哥你見過吧？”梁道厚比劃了一下，而後道：“先不說這個了，你得趕快找人拿肉去檢測能不能吃？看看我們有沒有口福!”

“對，這可是頭等大事。”梁凱源躍躍欲試。

天已經亮了，梁成顯當即跟兒子去看了看，發現野牛的眼睛被搗得稀爛，其餘地方再無寸傷，不由佩服地望了許鯨一眼。他讓兒子割一塊肉快速送去集上做檢測，看能不能吃。

這年頭，大家都饞肉，尤其是許久沒有吃過的牛肉，檢測的結果很快被送了回來，這肉能吃!

梁成顯興奮起來，“喲呵，這可是近千斤的好肉!我看是上天成全我們，想讓我們端午節前大吃一場。”

“凱源，你去通知整個生活區的人。道厚，你去找屠夫，先把肉分一分。小禾一個人得一整頭牛的一半，你們各得十斤，剩下的搬到曬谷場去，讓大家湊點別的菜一起頓，我們整個生活區好好過這個端午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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