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天開邊三輪那滋味,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汽車的悶熱是沒有了，可這帶著細沙的熱風，不用半小時,保證讓你在外的肌膚磨砂一遍。停下用手一擼,好家夥,比搓鹽都有用,皮子上啥疙瘩都能搓平了。你要不擰鼻子，估計呼吸都能打盹歇菜。

所以嘍,當這兩個好容易趕在天黑前到了省城，那形象是個啥樣都不用說了,灰頭土臉說的就是那樣。加上那一路顛過來兩眼迷瞪的模樣！在城門口進出的幹凈人映襯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逃荒來的呢。好在還有個邊三輪幫著漲了幾分底氣。

“段德寶，今兒,不是什麽節日吧。”

嗯？怎麽這麽問？

“人怎麽這麽多呀。”

確實多了點，比上次他來的時候明顯多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那些副本引來的。等等,不對,這……他知道省城以前是啥樣？老家這裏的？不對吧，這本地人，那工作能去下頭縣城？十個裏頭九個半都會想著在省城進廠子了吧。就是不去廠裏，服從分配去的縣城,那機械廠也應該有熟人啊！找人用的上帶著他？可若不是省城的人，那他又是怎麽知道如今人多的？

段德寶心裏的疑問一個接著一個的往外冒，眼睛掃過去的時候都帶上了幾分警惕。

“方成軍,這機械廠怎麽走，你知道不？”

“應該在東面吧，我就知道個大概,嗨，以前也就來過一次，住了不到三天，能認識多少路。”

聽到他這麽說，段德寶提起來的心放下了，隨即湧起的卻是略帶自嘲的好笑。

他這是和敵特對著幹的次數有些多了？神經太緊張的緣故？怎麽有一星半點的懷疑就容易往這上頭想呢。就這小子的嘴碎程度，哪個秘密機構都不可能看上他吧。不過能來省城過上幾天再下到縣城……這小子怕是還真有些背景，比如什麽官二代什麽的。當然，這就不是他需要細究的事兒了，各人都有各人的活法對吧。

“既然都不知道，那咱們就去尋知道的人，走，去公安局。”

放下了戒備的心，段德寶利索的行事作風又重新占了上風，踩了幾下邊三輪，突突突的就沖著他熟悉的公安局飛馳而去。因為看著路，所以他也就沒註意邊上的方成軍挑著眉看過來的眼神。那種了然，那種好笑……誰說嘴碎的就一定粗心大意了？人家心裏有數著呢。

公安局確實能為他們尋到需要的人手，而且還是他們一到，不顧人家已經下班，就幫著他們去人家家裏尋了人。可惜，再有官方背書，那也不能讓人家立馬放下手裏的活計跟他們走，怎麽也得讓人交接一下事兒不是。所以段德寶他們要在省城多待一天，等到了第三天早上再出發那是一定的了。

不過這對段德寶兩個來說到反而是好事兒，忙乎了這麽長時間，這一天的等待就像是放假一樣，給了他們好好休息的時間。像是方成軍就樂呵呵的開始睡起了懶覺，一覺睡到了大中午，差點連吃飯都不想去了。

“舒服啊，前頭連著幾天，每天四五個小時的睡眠，弄得我這眼睛裏血絲都能成片了，有了這麽一天緩緩，總算是能補上了。”

躺在床上，拿著大蒲扇有一下沒一下扇著扇子的方成軍說話的時候，那眼睛都是閉著的，慵懶的像是攤軟肉。看的正趴在地上做俯臥撐鍛煉的段德寶差點沒堅持住。懶病這東西最容易感染，若不是他長年在副本裏活動，身體素質已經不同一般，那就是再有毅力，怕是也讓他給帶的躺下了。

“我說，你這樣吃了躺的，不怕……消化不良？”

想說長肚子來著，可還沒說出口就突然發現不對，這年頭的人最不怕的就是長肉了，甚至胖還成了條件好的標志，長得胖的找媳婦都比別人容易些。所以他生生的將這話又給咽了回去。

“消化不良？就我這胃，只有不夠吃的時候，從沒有吃著脹肚子的可能。”

不夠吃啊，不是餓肚子？呵呵，果然家庭條件不錯，要是別人這會兒怕已經說餓怕了這樣的話吧。呸呸呸，這懷疑的心思怎麽還沒消了？這樣不好，又不是那啥啥啥出來的，怎麽腦子總圍著這些個轉呢。

“下午別躺著了，難得過來省城一次，怎麽也該買點東西回去吧。”

“買什麽？如今咱們縣裏什麽沒有吧？真說起來物資品種比省城都豐富些呢。”

這倒也是，雖然縣裏各個副本的東西除了食物之類的需要發下去當救濟的縣裏自己優先了一把，其他的大部分往上送了，可那麽些副本呢，各式各樣的東西出來了，總要留下些豐富一下商店什麽的對吧。對應上整個縣的人口，那物資什麽的，能缺到哪兒去。可再不缺，就和那些個去日本買馬桶蓋的人的心思一樣，那省城聽著就高檔啊，來一次不帶點東西回去，人家能不說你小氣？

“上次來我就發現了，這裏的供銷社裏有好些大城市來的搞點，這個咱們那地方可沒有，買上一斤回去給大家分分，花的錢不多，意思卻到了，多好。”

段德寶規勸的婉轉，可意思人家方成軍卻聽得十分明白，也知道這是段德寶的好意。政府機關工作，看著體面，可這裏頭的人情關系……

“糕點？這個倒是可以。要這麽說，這百貨商店好像也能去，聽說南面來的的確良很好，縣城還沒得賣，這裏應該有吧。”

和人情關系上的事兒比起來，還年輕的方成軍顯然在臭美上更願意花心思。也是啊，這都23了，放在後世嫩的和青蔥一樣，在這個時代，那已經是適婚年齡的青年了，而且還是鄉下地方屬於大齡的那種，看看段德寶已經有了兩個娃就能比較出來。所以想學一下孔雀開屏也是能理解的哦。

“那肯定的。怎麽也想買一件？”

看看，這不是，就讓段德寶擠眉弄眼的打趣上了。氣的方成軍直接翻白眼。

“呵呵，你不想？”

“我有制服，不用花這冤枉錢。再說了，我這都當爹的人了，弄得那麽光鮮給誰看？我媳婦還不得著急啊？”

這就更氣人了，沒這麽欺負單身狗的。方成軍直接從床上跳了起來，一邊開始掏口袋找錢，一邊毒舌的說到：

“死會了還嘚瑟呢。你說說，這麽早就得省吃儉用的養家糊口，日子過得半點瀟灑都尋不到，你虧不虧。”

“我回去有人端茶端飯，還有人洗衣服暖床，有孩子甜甜的喊爹，這滋味多美，你這洗個襪子都要攢一個禮拜，差點自己把自己熏死的單身漢能懂？，到底誰虧那有眼睛的都知道好不。”

這相互傷害的，真不愧是同宿舍住過的，都直接往心坎裏戳啊。好在這兩個都不是那小雞肚腸的人，不然這會兒怕都能打起來。不過這麽一來，兩人下午這花錢可就大發了。

這個買件的確良，那個買一大包吃食；這個買一雙牛皮鞋，那個買兩塊好布料，差點沒比起來。相互還時不時瞪個眼？呵呵，這可真會玩！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到處晃著買東西，兩人對於省城人流有了更深一層的認知。

“這來的人有不少是外地來的吧？我瞅著好些個口音都不對。”

“估計是，看看這咱們住的招待所，都快住滿了。”

“那幾個被發現的空間出產什麽？我聽說有五個？還是短時間裏一並給發現的？娘唉，老實說，其實我一直都不敢信啊，總覺得是在夢裏，這世上怎麽就有空間這樣的事兒呢？咱們縣這還好些，緩著點，給點接受時間，可這省城……這世界變得也太快了些，怎麽一下子就全出來了呢？難道這就是大城市的福利？”

說什麽呢，這還帶地域歧視的額？他可真沒這個意思，完全就是刷醫院副本給逼得。不過讓他這麽一說……難道在不經意間他莫名的就將外界關註重點給轉移到省城了？嘿，那倒是意外之喜啊。

“這我就不知道了，誰知道那些空間是個什麽規律？不過我也聽說了，這邊副本花樣挺多，什麽水裏的，什麽島上的，什麽地底下的，哦，還有守城的，沙漠的，反正都挺難。出的東西好像也不算特別。倒是榆林那邊好像好東西挺多。”

要不是這樣，他們這找機械廠的人也不至於這麽難，不就是讓榆林那邊的機械廠出產給引走了一群技術人員嘛。雖然目的是為了能弄點好貨回來，好提升一下省城機械廠的技術儲備，可到底牽連他們了。

“好東西多？只要東西多，好不好的有啥關系？再說了，咱們縣不也是屬於省城管？那好東西不也能算省城的？這麽一算，榆林算個啥？”

嗯？這還帶地方保護主義情緒的？不過你說的也對，石山縣也好，段家村也罷，都是屬於省城的管轄範圍，這麽算確實他們更多些，實用的，好的也確實不缺啊。

行了，這事兒就不是他們能多管的，段德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包，看著已經塞買了，擡眼看了看時間，轉頭對著方成軍說到：

“差不多該找地方吃晚飯了，怎麽樣，去尋個好點的飯店？”

“去啊，難得來一次，總要嘗嘗省城的好菜。”

還好菜呢，剛才還說外來人多，怎麽就沒想到這人多了，飯店裏人也必定多呢？你想吃好吃的？排隊吧。而且還是那種排到了也沒剩幾個能點的菜那種，這一頓吃的，還不如招待所裏應付的香呢。

不過來一趟也沒算白來，就在飯店吃飯的功夫，段德寶聽到邊上的人說起沙漠副本裏弄出來一堆的種子，據說是抗旱的，正在做實驗，腦子裏倒是多了個新念頭。

“方成軍，你聽見沒？抗旱的種子。”

壓低的聲音傳過去，方成軍下意識的跟著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問的時候表情都不敢變，這反應，絕了。

“怎麽？這有什麽不對？”

“那空間裏出的東西，就沒一次出過岔子，你說這抗旱的種子若是咱們縣多弄點回去，大面積的種上，那即使今年雨水再不成，到了冬天，能不能多產點糧食？”

這個很可以有啊，早一點恢覆糧食生產，那就早一點為國家還債出力是吧。哪怕是不成呢，這態度上……不過這事兒好像他們不能做主啊。

“這事兒……”

“你不是政府辦公室的嘛，回去告訴上頭，只要領導重視了，那咱們明年日子可就好過了。這不是自己種出來的，吃著到底不夠安心。”

副本再好，到底虛了些，他不知道多少次聽人說起的時候連帶擔心，生怕哪天這地方一下子沒了，再天災沒過去的情況下，這豈不是又要沒得吃了？餓怕了的人啊，沒什麽比地裏能種出東西更讓人安心了。

“那行，我回去說，這要真成了，那確實是好事兒。要不咱們自己先買點回去試試？”

“呵呵，還在試驗的東西，省裏能隨便賣給私人？”

這時候公家對公家，才是最正確的打開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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