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起來,讀書才能有出息，這個概念人們還是很明白的，畢竟千百年的科舉制度在那兒擺著呢,可與此同時，讀書費錢也一樣因為這個制度,而讓人們印象深刻,進而有些畏懼。像是段德寶說的那樣弄個三個年級的附庸式的小學容易，可自家這村子裏是不是能湊出這上學的人數來……段有根卻有些不肯定。

他這樣的遲疑看到段德寶的眼裏，一時倒是有些糊塗了，不明白說的這麽明白為啥這老頭又遲疑了起來，都是自家長輩,他也不怕冒失的得罪人,索性就張嘴詢問了緣故。等著聽說是因為上學人數的不確定！段德寶立馬就笑了。

“這還能是個事兒？一二三年級上學才幾個錢？一個學期也就一塊五，哪怕是家裏兩個孩子上學呢,一年也就6快錢,就咱們村如今這情況,哪家擠不出來？那些早先老樹樁子那兒分的東西都不止這個價。”

那時候分的東西可不少,拿出一二樣來到黑市賣了,怎麽都能弄出個十塊八塊的，送個孩子讀書怎麽了？讀完小學都不費勁。

段德寶話裏的意思很明白,可也正是因為明白,所以立馬就得了段有根一個大大的白眼。這時候雖然因為災荒的緣故，黑市什麽的,弄得就和攤在太陽底下一樣顯眼了,可到底不符政策，特別是對段德寶這樣的政府公職人員來說，那更是犯忌諱,是能隨便提起的。他這是怪段德寶不知道避諱。

可不這樣他能怎麽說？難道說那些副本裏出的銀元什麽的？這個可比那些日用品更忌諱，一個不好容易對段家村的各家成分有影響，所以他對自己這番說法並沒有什麽退卻的意思。反而更加直接的說起了換錢的事兒。

“外頭如今日用品雖然有不少的補充，可因為要供應的地方也多，好些還都直接送到了隔壁幾個省份，所以附近沒有出產的縣城什麽的，依然挺緊張的，價錢也很是不錯。就是咱們縣也一樣稀罕的很，遇上結婚什麽的，那更是幾家子一起湊都未必湊的齊。像是縣裏政府大院我知道的，就有不少為了這個去黑市上尋摸的。比供銷社的標價幾乎翻了一倍。”

再怎麽避諱也好，怎麽覺得不妥當也罷，聽到價錢翻了一倍，別說是最精明的村會計了，段有根這有原則的都忍不住眼睛閃啊閃的，透露出心動的光來。

農民窮啊，一年到頭出了地裏那些糧食，基本就沒幾個活錢。遇上如今這災荒年份，連著糧食都沒什麽出產的時候，那活錢……更是別想了。猛地發現自家藏著掖著不舍得用的東西居然能換這麽些錢，哪有不心動的？

等著他們稍稍消化了幾分他的各種消息，段德寶這顆為了十年樹人而操勞的心又開始了新的鼓動。

“咱們村人數雖然少了些，可娃娃卻不算太少，有根叔，你該不是只算了男娃吧！男娃讀書，女娃難道就不讀書了？如今可是男女平等，這事兒上你可不能犯錯誤。即使有些人家不舍得給女娃出這學費，可城裏那還有紡織廠呢，那可是招女工的。難道說他們就想放棄這個可能？”

段德寶一早就想到了女娃讀書的事兒，知道這年頭鄉下地方重男輕女有多嚴重，所以在來的路上，就為女娃讀書的事兒想了這麽一個胡蘿蔔。你別說，這話還真引起了幾個老頭的註意。

“紡織廠？那邊的女工也要讀書的？”

“有小學學歷的最好，沒有，那最起碼也一定要識字，不然那機器怎麽開？操作手冊都看不懂，誰還能手把手的一個字一個字的教不成？哪怕是看倉庫呢，那不要對賬？不要記錄東西進出？就是當個清掃的活兒呢，那零工資不也要會找自己的名字？廠子裏的告示啊，宣傳啊，也要看不是？”

這麽多個理由一出，本就對廠子什麽的，沒什麽概念的人腦子都糊塗了，哪裏還會去細想是不是需要的問題！只覺得這當個城裏人實在是不容易。

“可咱們這地方……即使讀出來了，能去城裏的終究是少數，大半的女娃將來終究還是嫁個周圍村子裏的娃娃當個農民的，去城裏……都不是那好高騖遠的人，未必想的通。”

段有根自己覺得自家閨女送去讀個幾年是可以接受的，可同樣的他更知道，村子裏和他一樣想法的未必多，特別是那些老人，人老成精，可未必吃段德寶給的這個胡蘿蔔。

是的，他已經看出來了，這段德寶啊，是想給村子裏的女娃娃們爭取個讀書的機會罷了，城裏的工廠可沒那麽好進。

可段德寶既然想了一路，那會只有一個理由？不能啊！

“可除了進廠子，咱們的女娃讀了書，選擇的機會就多了啊，比如老樹樁子那邊的部隊。”

嗯？部隊？那邊能要女兵？不對，這一隊人不負責招兵啊！這個他還是知道的，那德寶這小子的意思……等等，不招女兵，可大小夥子這麽多，卻一定會娶媳婦，難道德寶的意思是和那些軍人處對象的事兒？

怎麽不是了，段德寶的第二招就是這個。

“咱們村的女娃都讀書這消息要是讓那邊的人知道，你說這對那些軍人來說，對比一下其他地方的女娃，是不是思想上更進步？看著更體面？說起來，有根叔，這個想法你不是一直都有嗎，為啥一直都沒啥消息？”

為啥？因為這些兵好些都想著回家鄉娶媳婦唄，想著媳婦在家裏，親人能相互照顧唄，不過這要是在他們村找了……好歹也是駐地附近，兩口子親香起來，比分隔兩地好多少啊！

可為啥這些兵不願意呢？因為這邊的姑娘和人家家裏的比，沒啥優勢啊！都一樣是大字不識的農家閨女，娶誰不是娶，家裏的爹媽更滿意。所以一直他的想法就沒成果。可若是如段德寶這麽說……

不可否認，段有根是真心動了。他雖然不懂什麽遺傳學，卻也知道多多引入外來的血脈，對於生育後代是有利的。

低著頭，抽著煙，段有根沈吟了好一會兒，轉頭對著村會計幾個說到：

“要是真辦好了，我家那幾個不省心的就都送進去讀書吧，就像是德寶說的，好歹也讓她們認識幾個字，能讀能寫，免得將來當家都不著調。你們呢？一起？做個領頭的怎麽樣？咱們可是第一個發現那空間的地兒，有這麽個庇佑在，咱們老段家的閨女，比別人家總精貴些。”

這話一說，村會計和另一個老頭除了點頭還能說啥？頂到了杠頭上了好不！精貴？確實精貴，他們村鎮算起來，比邊上其他村是富裕些，畢竟獨自占了那空間好幾天是吧。有這點身家若是連這對自家孩子好的事兒都不支持，那以後走出去，還不讓人背後念叨不講究？都是要臉的，還是幹部，自然是要點頭的。

聽著這三個搞定了，段德寶心下是真的松了口氣，順帶也表了表態說到：

“我家寶丫將來是一定要讀書的，就是我媳婦，我瞅著也讓她跟著旁聽旁聽，若是可以，弄個小學文憑更好。倒不是我虛榮要什麽體面，而是覺得她要是自己會了，將來還能教教孩子，給孩子看看功課什麽的。我這一天天的在外頭上班，若是連著她都不能看住孩子，那將來孩子還不得放羊了呀。”

為了更好的教養孩子？嗯，這個理由更可以了，就是段有根也忍不住點頭說段德寶想的周到：

“雖說寶雅都當娘了，還去讀書是有點……不過你家這情況還真是，寶雅那孩子不頂起來，將來這可麻煩的很了。行吧，這事兒就這麽定了，明兒村子各家開會我就和他們說說。等著各家通過了，德寶到時候你給幫忙寫個申請。”

這應該的啊，本就是他搗鼓出的事兒，他能不上心多幫襯幾分？不過既然要開始動起來了，那有些事兒他還是要多提醒一句。

“寫申請這個沒問題，不過叔，有個事兒你要是去公社還要好好的註意一下。”“什麽事兒？”

“書本啊！哦，對了各種文具也要申請一些，這個外頭買可麻煩的很，從公社走程序申請更容易些。”

對，這年頭就是鉛筆橡皮什麽的，都稀缺的很，很多學生鉛筆頭用到握不住才丟，這可不僅僅是為了省錢。由此可見，那個年代的國家到底有多困難。

“對對對，你不說我還真是差點忘了這個，對了，那什麽，德寶啊，你腦子快，見得多，這事兒你也多操心操心，城裏讀書人多，總比咱們容易尋些。”

“那要不這樣，有根叔你給開個介紹信吧，我到時候去縣城的廢品回收站看看，我聽說那裏總有些空白的本子，廢棄的白紙什麽的，咱們勤儉節約，艱苦樸素點，尋來了一樣也能用的上，若是有損壞能修的筆再弄點回來那就更好了。”

兜了這麽大的一個圈子，實現了為村子裏的教育事業添磚加瓦的段德寶終於露出了他最終的目的。要一份去廢品回收站的介紹信。

為啥這麽的呢？嘿，自然是為了各種書本了！雖然這時候還沒什麽運動跡象，可感覺日子不好，對形勢政策感覺心慌，進而棄家離國的依然不少。這樣的人走了別的許是能帶走，可書本卻未必。而這些流落出來的書，除了一些幸運的被人搜集了之外，很多就到了廢品回收站裏。

另外還有被打了土豪的地主、本身立場有問題，心虛逃離的人家等等，這些人家家裏抄出來的各種書籍也一樣很多到了廢品回收站的地方。

在經歷了挖出一箱子書的經歷之後，段德寶對這些可能存在的書籍，那真的是多了不少的念想，你說，有機會他能放過去翻撿一次的機會？怎麽可能！他可是有副本倉庫的，這樣的大殺器不好好利用，藏下些珍貴的書本，那才是暴殄天物好不！

即使他承認，他有私心，是變著法的想給自家多攢點文化底氣。可同樣的，比起榨成紙漿，他這種舉動難道不一樣是在保護這些文明遺產？想想後世多少人在痛惜這個年代的文明折損？保護下一點是一點吧。

“行，這個我就教給你了！”

看，介紹信到手了吧！段德寶感覺，自己這一刻特別的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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