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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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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碧波清臺那邊就傳來了消息,說是聖上也覺得此提議甚好,已親自命了長秋寺去操持,舉辦的日期就定在除夕那天,屆時以百香為名在行宮中設一場年關宴,正是一舉兩得。

聖諭一下,行宮裏上上下下也就都知道了,因長秋寺那邊傳達說聖上考慮到此次隨行的宗親大臣裏許多已是可做祖父的年紀,若有不便,可以上報替換家中晚輩參與,所以上官博那邊就第一個報了讓長子上官瑾代賽。

謝晚芳覺得有幾分奇怪,不僅是長秋寺轉達的這個聖意有些奇怪,上官博竟然會這麽積極地讓自己兒子來參加也頗為奇怪。

她拿這事和宋承討論,宋承想了想,說道:“難道是他瞧著咱們都在隨行之列,所以替他兒子不爽?”

“我和你是禁軍府的人,在列本就應當。”謝晚芳道,“顧子初是安國公府的新柱,又是聖上親封的齊州大將,讓他在赴任之前隨行亦不稀罕。反倒是他上官家,老子還在朝為相呢,且兒子身為五城兵馬司指揮使,有什麽必要伴駕麽?既不合情,也不合理,即便他真敢這麽想,但聖上也沒理由特特給機會成全他。”

這麽深奧的疑問宋承就沒有辦法和她談下去了,當即受不了地道:“你家裏不是儲著雲相麽?這些事你問他就行了啊!狐貍的心思你得讓另一只狐貍去幫你猜,我那點心眼兒可不夠看。”

謝晚芳沖他亮了亮拳頭:“敢說他是狐貍,揍你哦。”

宋承雙手握住她的手腕輕輕放下,誠懇地道:“姨母你不要為感情蒙蔽了良心,難道你不承認只有這個形容才是最適合他們的麽?若是你覺得狐貍普通了,那我也可以改成狐貍精。”見謝晚芳倏地瞪了眼睛,忙又補道,“其實我是真心覺得只有對手才最了解對手,就像你當初搞定了上官瑾和狄丹左右王爺一樣。何況以雲相和聖上的關系,肯定也比你我更能揣摩到聖意,咱們摳破腦袋想半天,你還不如直接問他來得明快。”

謝晚芳點點頭,正要說話,就聽下面人來報說康子領求見,她便傳了人進來。

康子領名為康勝,是四子領的其中之一,年紀四十來歲,相貌品性都較為板正,平日裏從不喜結群應酬,做起事來倒不劃水,丁是丁卯是卯的,不管別人的事,但別人也輕易對他指手畫腳不了。說他直也好,剛也罷,總之這大約就是他雖然朝中無人但皇帝卻願意擡他到這個位置的原因,也是謝晚芳最放心沿用的一個禁軍府舊屬。

康勝此來是為了向她請假,因明天是他父親的私忌日,所以他需要出宮拜祭,但明天又剛好輪到他當值,便想換一換班。

私忌日給假一日乃是法制所許,謝晚芳也很幹脆,直接就讓宋承查一查後天是誰當值。

“宋郎將不必麻煩了。”康勝說完,看向謝晚芳道,“回大將軍,屬下已打聽過,後日應是袁子領當值,屬下可自行與他交接。”

袁子領名曰袁彥卿,說起來,此人乃是上官一系,不僅年輕,而且因長相頗為出眾,雖為武將卻有種儒雅之氣,所以在都中也有些名氣。

謝晚芳到禁軍府上任之後對上官系的人馬都暗中觀察了一番,這個袁彥卿雖不說多麽用心支持她,但他這個人本身看著也像是個志不在禁軍府的,大約是因這人身上其實有個舉人功名,上次恩科時也曾參加過但卻沒有中,所以還想著下次春闈再來過,畢竟對一般人而言走正經做官的路子才更有機會直上青雲。

康勝來找她也不過就是報備一下,謝晚芳既不打算刁難,當然也就可由他自己去和袁彥卿換班,這種小事也根本不必她去管,於是當場就同意了。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就是這麽一件私忌日換值的小事,卻在第二天當夜引發了軒然大波。

彼時謝晚芳為了避開同昌公主那些宗

室貴女,專門挑了個夜深人靜的時候去湯池裏泡澡,正舒服得不知天地為何物,雙喜就匆匆從外面走了進來。

“將軍,”雙喜的聲音有些發沈,“禁軍那邊出事了,宋郎將請您趕緊過去一趟。”

謝晚芳猛地睜開了眼睛,轉頭擡眸:“出了何事?”

“詳細的婢子也不太清楚,”雙喜道,“只知大約是皇後身旁的馮女使帶著侍女想去賞夜梅,結果半路竟遇到個喝醉了酒的禁軍佐領,把她嚇地忙不疊就帶著侍女往回跑,恰巧驚動了住在天水金闕的聖上,聖上一聽就發了怒,傳問今日的當值將官是誰,可結果……竟然無人在值。”

謝晚芳聽得腦袋發疼,也來不及去追究細節,當即起身出了湯池,吩咐彩雀和雙喜兩人麻利地幫她穿好了衣裳,將滿頭青絲用雲澄送的那支烏木發簪隨意一綰,擡腳就走。

宋承果然就在外面等著她。

“那喝醉了酒的佐領是怎麽回事?”謝晚芳無暇停留,邊走已邊問道。

宋承亦快步跟在她身旁,一路敘述著來龍去脈:“那佐領是康子領手下的,康子領換了值,今夜亦本不該他巡邏,按理應該老老實實待在禁軍府臺,卻不知為何去了天水金闕東面的那片梅林,還恰巧沖撞了馮女使。”

“只是沖撞?”謝晚芳直覺以馮婉妍的性格不會那麽大驚小怪,何況還驚動聖上著了惱。

宋承猶豫了一下,說道:“是……好像冒犯了她。”又斟酌地說了句,“但我看他的狀態,不像是單純喝醉了酒。”

謝晚芳停下了腳步:“什麽意思?”

“我以前做我那紈絝世子的時候也常去一些酒會,”宋承道,“見過那些服了寒食散之人的樣子,我覺得他像是服用過寒食散的,不過分量應該比較少,所以說他是醉酒也並不容易被發現。”

康勝的人,寒食散,闖入,冒犯,聖上……

謝晚芳突地一頓,沈聲道:“這件事,恐怕是有人故意算計。”

“算計那個佐領?”宋承疑道,“還是康勝?”

“是康勝,”謝晚芳道,“也是我。”

事到如今,那個犯了事的佐領根本就不是重點,也並不要緊,所有的矛頭實際上都是沖著他上頭的人來的。看似是要追究今夜當值將官的責任,可實際上卻還有更大的謀算,康勝明明已和袁彥卿換了值,結果宿衛裏卻根本沒有人,最後追究起來無非兩種結果:要麽康勝倒黴,要麽袁彥卿倒黴。但既然這件事是被人有意挑出來的,可見不是為了讓袁彥卿倒黴。

那就是為了讓康勝倒黴了。

而她身為禁軍統領若是就這麽放任已在自己面前報備過的康勝,與棄卒保帥何異?隨之而來的必將是失掉人心。那些觀望的,中立的,要麽會覺得她連袁彥卿都拿不下是無能,要麽就是會認為她不堪托付。

這一招當真是又狠又毒。

果不其然,等到她趕回禁軍府臺的時候,那據聞喝醉酒的文姓佐領此時已清醒了大半,即便是真如宋承所說他是服用過少量的寒食散,此時也已然無法追查了,而其本人在清醒後得知自己是為什麽被捆綁押到了這裏,更是整個都呆滯了。

“方大將軍,”奉命把人押送回來的紫騎衛指揮使對她說道,“聖上說這是禁軍府的事,理應由您先行傳問處理,明日早上他在天水金闕等您回覆。”

謝晚芳拱手應是,目送了對方離開,才轉而問下屬道:“袁彥卿在何處?”

康勝那邊宋承一早就吩咐了人去通知,但袁彥卿在哪裏卻無人知道,或者說派去找的人並沒能得到他在何處的消息。

她皺了皺眉,冷聲道:“還不繼續去找?!”又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袁彥卿的幾個部下,“他平日裏與誰交好,想來你們比本將軍清楚,早些去通

知一聲,別等到龍顏大怒之時牽連人家。”

除非是人不在行宮內,否則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怎麽可能連點風都沒收到?想必是已經躲起來了,至於躲在哪裏……

她正自思索著,就見那文佐領似突然回過了神,直直盯著自己道:“大將軍,袁子領素來與同昌公主有些交情。”

謝晚芳一楞,……啥?!

她面上盡量淡定地掩飾著心中蹭一下竄起來的火苗,問道:“你是說他和公主關系挺好,可能現在人是在澄心館?”

她這話已經問得很含蓄了,難怪那家夥敢躲起來,這是吃定了有公主護著可以在今夜躲過自己,只要第二天到了聖上面前,他就可以在上官博的照應下同她打擂臺了!

當真是一切都算計得極好,連聖上會先給她時間都想到了。

這事兒要不說是上官博在背後籌謀的她都不相信,只怕讓上官瑾到行宮來,也是為了打她這個統領之位的主意吧?!

袁彥卿那些個部下倒依然個個穩得住,站在那裏什麽都沒說,也沒有駁斥這文佐領的話,可見也是覺得沒有必要主動匯報,但也不怕她知道。

很好。

反倒是宋承見那文佐領這麽說還怔了一下,然後低聲對謝晚芳道:“這件事我雖也有所耳聞,但……不會吧?畢竟駙馬還住一個院子呢,而且這可是在行宮。”

若不是在行宮他們還沒機會用這個計策呢!

謝晚芳氣笑了,當即正色令道:“宋郎將點人,隨我一道去澄心館。”

宋承當即急急點了人就隨她往外走。

剛出了禁軍府臺,他們便迎面遇上了匆匆而來的顧照之,見謝晚芳大晚上不在裏頭審人,反帶了兵往宮內走,他當即有了絲不祥的預感,攔了她借一步說話。

“你這是要去哪裏?”他問。

謝晚芳回得言簡意賅:“澄心館。”

顧照之雖不知今夜禁軍的當值內情,但卻知道澄心館是同昌公主的住處,忙道:“你審案便審,去招惹她做什麽?”

“非是我招惹,而是我要處理袁彥卿,左右都會得罪她。”謝晚芳道,“我不願讓人當傻瓜慫蛋,某人以為我不敢闖公主的院子,我便闖給他看看好了。”

顧照之愕然,忙道:“此事你可有和雲相商量過?”

謝晚芳莫名道:“我和相公商量做什麽?此乃我分內之事,只有我最清楚來龍去脈,曉得某些人意欲何為。”

“那你若是去公主那裏沒有找到袁彥卿怎麽辦?”顧照之反問道,又勸她,“我恐你會中了他人激將。”

誰知謝晚芳卻一改先前怒色氤氳的模樣,淡淡哼笑了一聲:“誰說我是要去找袁彥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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