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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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寒這天，嘉城又是雨天，寒風裹著細微冰渣，整座城市看上去都是灰的。
何嘉綺本不打算出門的，被麥白耳提面命拖著赴一場不得不去的宴會。
她幾個月前接了部電影，著名導演張奎暌違四年的新作，戲份不多卻是這部男人戲裏唯一的女主演。以她的咖位能順利接到除了麥白運籌帷幄，張奎的青睞功不可沒，她下禮拜就要進組，張奎這時候慶生，她必須得去。
張奎在圈子裏口碑很好，為人正派，才華橫溢，拍出的片子賣好又賣座，四年前那部《功勳》不僅票房大賣，還成就了一位戛納影帝，不可謂不轟動。
路上，何嘉綺問麥白：“張導不是不喜歡應酬嗎？怎麽這次生日搞得這樣大張旗鼓？”
麥白如今翻白眼都是驕矜的，拿捏著貴公子派頭，乜她一眼說：“不喜歡應酬也需要交際，人家沒你後臺硬，有睥睨天下的實力，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何嘉綺知道他還對自己前兩年的固執有微詞，時不時逮著機會就要警示她，明白自己辜負了他的提攜，也不反駁，順著他意願表忠心：“我這不受到懲罰了，我知錯了，以後唯麥總馬首是瞻。”
呵，麥白鼻子裏哼出一聲，傲嬌道：“我可不敢，我還怕王總扒我的皮。”
“……”何嘉綺閉嘴了，今天她讓他費了唇舌，他那哪兒看她都不順眼。
吃飯的地方在花宴，兩人到的時候，偌大的包間裏已經坐了多半。
麥白在這種場合從來如魚得水，很快融入進去，何嘉綺被他帶著也少了很多尷尬。
尚未開宴，張奎也還沒到，大家彼此招呼後三五一堆坐在沙發或棋牌桌前閑聊，男人和女人在集體性話題上總是有壁，聊天的時候就自然劃分了圈子。
何嘉綺不是能帶動氣氛的人，她選了個靠邊兒的位置坐下，基本只在被點名的時候才附和兩句。
大家正說到興處，包房門再次被人從外面推開，張奎在侍應生的引領下笑容滿臉的走進來，眾人連忙起身與他見禮。
何嘉綺目光掃過跟在張奎身後的三人，《功勳》的女主角夏彌，經紀人陳瑜，另一個竟然是孫慧語。
她有點意外，張奎不愛應酬，今天能請到他，打的《功勳》主創團隊重聚並新片主演見面的旗幟，孫慧語兩邊都不占。她看一眼正跟麥白說話的陳瑜，一下明白幾分。
陳瑜的精打細算在圈子裏是出了名的，夏彌和孫慧語如今都是她手上的藝人，但夏彌早有成立個人工作室的打算，她今天帶孫慧語來多半是想趁著兩人分道揚鑣前，跟張導再搭一層關系。
開宴後，氣氛更加熱烈起來，孫慧語果如傳聞一樣很會來事，能活躍氣氛，卻不喧賓奪主，酒量也好，連著打了兩個莊還面不改色。
何嘉綺的位置靠近主位，跟孫慧語中間隔著幾個人，剛開始兩人除了敬酒時候的客套並無其他交流。
孫慧語和王默之間的流言一直虛虛實實的傳著，雖然沒有實錘，也沒有新料，但“新歡舊愛”碰到一起總是引人期待的。圈子裏的人都乖覺，不會明說，也不會暗示，一個刻意的眼神回避或不刻意的欲言又止反而是最好的肯定。
何嘉綺無所謂，麥白說的“不惹流言的明星都是糊穿地心的，你要在意別人的話趁早回家種田。”
——那是她第一次因為網上不好的聲音在他面前哭，他沒安慰她一句，反而說了一大堆諷刺的話，每一句都戳得她心肝肺暴疼。
後來酒過三巡，許多人離開位置“走出去攀關系”，孫慧語端著杯酒坐過來，臉上笑意盈盈，話也說的親密。
“嘉綺，好久不見。上次劉老師女兒結婚我在外地拍戲沒去成，他有沒有念叨我？”
她話音剛落，坐在兩人中間的一位女演員驚訝道：“呀，你倆還是同學呢？”
孫慧語笑：“是啊，我們是高中同學，嘉綺那時候就是校花，很多人追，還發生過特別驚人的事件。”
“什麽事件說來聽聽？”
“這你得問嘉綺。”
女演員打著哈哈：“慧語你就會賣關子，當時追你的也不少吧？不如說說你的。”
孫慧語笑得更開懷：“我沒什麽好說的，那時候不懂事喜歡過一個男生，可他喜歡嘉綺，我追了三年都沒成。現在想想那時候真傻，越是得不到越覺得好，其實只要自己有本事了，好的東西好的人沒什麽得不到的。”
她這話意有所指的太明顯，女演員有點接不住話，倒是坐在何嘉綺左手邊一個剛坐下聽到這話打了圓場：“慧語，你進度慢點，別喝醉了。”
“好。”孫慧語舉杯看何嘉綺，“嘉綺，我敬你。”
何嘉綺看她一眼，不動聲色舉杯相碰。左右人見何嘉綺面色如常，沒有半分不高興的樣子，立刻說擡了臺階，話題一下轉到她的私服上。
王默在吃穿上慣來講究，自己奢靡，對身邊人也闊綽，何嘉綺如果在外面穿同一件衣服超過兩次，他便會委婉提醒她該添置新衣了。
他熱衷給她買東西，各種奢侈品牌的衣服包包，動輒幾百萬的高定禮服裙，手表珠寶不一而足，即便好些被她束之高閣，他也樂此不疲。
王公子親自掌眼的東西必定不會差，何嘉綺再低調身上行頭也總是價值不菲。有人問到她今天拿的包，新出的限量款鱷魚皮，配貨攻略即使在女明星之間也流傳甚廣，並不是有錢就能買到。
孫慧語端酒杯的時候手晃了一下，幾滴酒液不偏不倚沾到上面，她大驚失色，一面道歉，一面拿出手帕想要擦拭。突然“叮”的一聲，有個小物件落到桌上，又掉到地上。
孫慧語看一眼，認真擦著那處，隨口讓人幫忙撿。東西就落在何嘉綺腳下，她撿起來放在桌上，是一枚簡約精致的袖扣。
“幹凈了，還好沒印子。嘉綺你看看。”孫慧語笑盈盈將包遞過去，順手拿起那枚袖扣，狀似無意的嘀咕，“丟了好久，原來在這兒。”
在座的都識貨：“這是那個匈牙利獨立設計師牌子，這位英國男爵脾氣可爆，聽說通常得提前半年預定才能拿到，還得看他高興。”
“不清楚，不是我的。”孫慧語淡淡說著，將東西收了。
卻有人追問：“那是誰的？”
“朋友的。”
“男朋友？”
“算是吧。”
孫慧語微微一笑，看向何嘉綺的目光很是挑釁，她不遮不避，眾人也都神色各異的冷眼旁觀。
何嘉綺此刻才明白對方的用意，處心積慮這半天不就是為了讓她看到這枚袖扣。
家裏的衣帽間有整理師定期打理，平素除了內衣物，外衣都是洗衣店每日上門取走，洗好熨燙好再送來，由陳媽負責掛到衣櫃。
她偶爾為了體現身為女朋友的體貼，會幫王默拿衣服，她記得是兩三個月前的某個早上，她幫他拿襯衫的時候發現少了顆袖扣，知道他喜歡還說要取備用的給他訂上。
結果王默淡瞥一眼，直接讓她將襯衫扔了，包括衣櫥裏同款袖扣完好無損的兩件一起扔掉。那時候他倆剛“和好”不久，關系猶在緊張期，她見他表情嫌惡以為他是故意不想給她好臉色，沒反駁只是照做。
何嘉綺有點想笑，孫慧語千算萬算怕是怎麽都算不到這個插曲。她無心去戳穿什麽，見麥白跟張奎說著話，抽空給她使眼色，忙著端起酒杯走過去。
飯局結束已經將近十點，何嘉綺最近睡得早，剛才已經在打瞌睡，但看眾人興致肯定還有下一場，只好打起精神跟著。她想起王默囑咐的，給他發了條微信告知要晚歸。
一群人浩浩蕩蕩出了包房，穿過走廊走到中間花廳乘電梯下樓。他們剛到底樓大廳，就看到有五六個人從另一頭的走廊走出來，清一色的年輕男士，英俊風流，言笑晏晏，都是嘉城權貴圈有頭有臉的人物。張奎等人立刻上前打了招呼。
王默目光越過眾人看向何嘉綺，適才的矜貴淡漠收掉一半，嘴角的笑意蕩進眼底。
“傻楞著做什麽，過來呀。”
何嘉綺被突然投在自己身上的數道目光盯得不自在，臉色微紅的朝他走過去，還沒到跟前，他伸手牽住她手自然護到身側。
江逞一副被狗糧噎死的表情，揶揄說：“我說怎麽突然要散呢，原來是等人來了。”
王默沒理他，跟一個褐色頭發，眼睛灰藍的青年男人笑道：“喏，沒騙你吧。”
何嘉綺不懂他意思，那位男士卻哈哈一笑，跟她打招呼：“嘉綺你好，我是Konrad。”
Konrad是德國人，中文說的蹩腳，何嘉綺伸出手，他虛握了下她手指，又讚：“見到你本人，我很榮幸。”
何嘉綺有點意外：“你知道我？”
Konrad點頭：“我知道，你是默的女神。”
“……”何嘉綺有點接不住他的稱讚。
Konrad沒讓她尷尬，極其認真的解釋：“默之前來德國，我帶他去我的陶藝工作室參觀，他說想給女朋友做個杯子，還要把女朋友的照片弄到上面，要一沖熱水照片就能出來那種。那個不覆雜，我教他做了，結果他做了十多個都不滿意，每次都說杯子上的圖片沒本人好看，質疑我技術有問題。今天我知道了，默沒撒謊，你本人的確更漂亮。”
Konrad表情很真誠，沒有一點客套的意思，眾人都被這“驚天動地”的新鮮事震驚得不輕。
邢臺立刻接話：“喲，還要一沖熱水照片就能出來的那種，王默你被羅釗影響了，退化成這樣？”
幾個人笑得不懷好意，王默乜邢臺一眼，神色自若：“關你屁事，我樂意。”他轉頭問何嘉綺，語氣添了幾分溫柔：“你那邊結束沒？”
張奎見王默目光掃過他，意圖明顯，哈哈笑著對身邊眾人說：“今晚就到這裏吧，我的司機還等在門口。”他招呼完又朝著王默等人拱手，恭敬又爽快，“各位，我先走一步。”
張奎先離開了，局自然就散了，留下的一群人站在原地禮貌等王默等人先行。
走出幾步，何嘉綺瞅著前面的人聽不到，忍不住問王默：“原來你上次拿回來那個純白色的杯子是你自己做的，還特意囑咐放到櫥櫃裏不準用，不能裝熱水。你好幼稚呀，連我的好奇心也算計進去，拐彎抹角給我驚喜。”
她語氣相當得意輕快，王默側頭看她一眼，不屑說：“想多了，我就是無聊想驗證Konrad有沒有吹牛。”
何嘉綺當然不信：“Konrad不是說你做了十多個嗎？其餘的你放哪兒了？”
“扔了。”
“我不信。”
“……”
王默無奈的嘆口氣，攬在她肩膀的手滑下牽住她的，立刻皺了眉，“手怎麽還這麽涼？我讓陳媽給你熬的湯，你沒喝？”
“喝了。”
何嘉綺本來就心虛，被王默訓誡的盯一眼，馬上投降，“喝了一點，那個湯太苦了……”她小心翼翼觀察他神色，瞧著沒有生氣，討好說，“你明天幾點的航班？我送你去機場。”
“怎麽，我走了就沒人管你了是吧？”王默哼聲，“你想的美。”
何嘉綺想說天地良心，她還真沒想到這茬，不過鑒於她跟王默從來講不通道理，索性就承認了：“我想都不能想呀，你也太霸道了，王媽。”
“你叫我什麽？”
“王媽。”
“何嘉綺。”
這三個字他喊得咬牙切齒的，何嘉綺笑盈盈望著他，做了個封嘴的手勢。
王默被她氣笑了：“行，嫌我啰嗦是吧。你以後晚上再敢說冷，把手腳往我身上放，我就踹你到床底。”
她爽快點頭：“誰不踹誰是狗。”
“……”
王默氣炸，他是真想教訓她幾句，但轉頭看著她目光狡黠的望著自己，笑容溫柔恬靜，那點氣就煙消雲散了。
他嘆口氣，捏了捏她手指，重新將她攬到身邊，語氣無奈又寵溺：“你就作吧。”
他們說話的聲音不大，只由於大廳靜謐，稍有留心就聽得清清楚楚。兩個人明明沒有很親密的舉動，談論也平淡家常無關風月，可就是這樣才愈發讓人動容。
車停在餐廳門廊，門童拉開車門，王默將何嘉綺送上車，才繞到另外一邊上車離去。
夜風裹著細雨，吹散在空氣裏，之前在包房裏還暗暗可憐何嘉綺的某位女星忍不住對同伴說：“難怪老話說浪子回頭金不換，我今天算是見識了。”
同伴呵呵笑道：“人家不聲不響是根本不需要，只有抓不住的人才虛張聲勢，什麽都敢說，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雖然兩人沒有點名道姓，但眾人心裏都跟明鏡似得，數道鄙夷或看好戲的目光下，孫慧語的臉早褪去血色，一片青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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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嘉綺本不打算出門的，被麥白耳提面命拖著赴一場不得不去的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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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奎在圈子裏口碑很好，為人正派，才華橫溢，拍出的片子賣好又賣座，四年前那部《功勳》不僅票房大賣，還成就了一位戛納影帝，不可謂不轟動。
路上，何嘉綺問麥白：“張導不是不喜歡應酬嗎？怎麽這次生日搞得這樣大張旗鼓？”
麥白如今翻白眼都是驕矜的，拿捏著貴公子派頭，乜她一眼說：“不喜歡應酬也需要交際，人家沒你後臺硬，有睥睨天下的實力，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何嘉綺知道他還對自己前兩年的固執有微詞，時不時逮著機會就要警示她，明白自己辜負了他的提攜，也不反駁，順著他意願表忠心：“我這不受到懲罰了，我知錯了，以後唯麥總馬首是瞻。”
呵，麥白鼻子裏哼出一聲，傲嬌道：“我可不敢，我還怕王總扒我的皮。”
“……”何嘉綺閉嘴了，今天她讓他費了唇舌，他那哪兒看她都不順眼。
吃飯的地方在花宴，兩人到的時候，偌大的包間裏已經坐了多半。
麥白在這種場合從來如魚得水，很快融入進去，何嘉綺被他帶著也少了很多尷尬。
尚未開宴，張奎也還沒到，大家彼此招呼後三五一堆坐在沙發或棋牌桌前閑聊，男人和女人在集體性話題上總是有壁，聊天的時候就自然劃分了圈子。
何嘉綺不是能帶動氣氛的人，她選了個靠邊兒的位置坐下，基本只在被點名的時候才附和兩句。
大家正說到興處，包房門再次被人從外面推開，張奎在侍應生的引領下笑容滿臉的走進來，眾人連忙起身與他見禮。
何嘉綺目光掃過跟在張奎身後的三人，《功勳》的女主角夏彌，經紀人陳瑜，另一個竟然是孫慧語。
她有點意外，張奎不愛應酬，今天能請到他，打的《功勳》主創團隊重聚並新片主演見面的旗幟，孫慧語兩邊都不占。她看一眼正跟麥白說話的陳瑜，一下明白幾分。
陳瑜的精打細算在圈子裏是出了名的，夏彌和孫慧語如今都是她手上的藝人，但夏彌早有成立個人工作室的打算，她今天帶孫慧語來多半是想趁著兩人分道揚鑣前，跟張導再搭一層關系。
開宴後，氣氛更加熱烈起來，孫慧語果如傳聞一樣很會來事，能活躍氣氛，卻不喧賓奪主，酒量也好，連著打了兩個莊還面不改色。
何嘉綺的位置靠近主位，跟孫慧語中間隔著幾個人，剛開始兩人除了敬酒時候的客套並無其他交流。
孫慧語和王默之間的流言一直虛虛實實的傳著，雖然沒有實錘，也沒有新料，但“新歡舊愛”碰到一起總是引人期待的。圈子裏的人都乖覺，不會明說，也不會暗示，一個刻意的眼神回避或不刻意的欲言又止反而是最好的肯定。
何嘉綺無所謂，麥白說的“不惹流言的明星都是糊穿地心的，你要在意別人的話趁早回家種田。”
——那是她第一次因為網上不好的聲音在他面前哭，他沒安慰她一句，反而說了一大堆諷刺的話，每一句都戳得她心肝肺暴疼。
後來酒過三巡，許多人離開位置“走出去攀關系”，孫慧語端著杯酒坐過來，臉上笑意盈盈，話也說的親密。
“嘉綺，好久不見。上次劉老師女兒結婚我在外地拍戲沒去成，他有沒有念叨我？”
她話音剛落，坐在兩人中間的一位女演員驚訝道：“呀，你倆還是同學呢？”
孫慧語笑：“是啊，我們是高中同學，嘉綺那時候就是校花，很多人追，還發生過特別驚人的事件。”
“什麽事件說來聽聽？”
“這你得問嘉綺。”
女演員打著哈哈：“慧語你就會賣關子，當時追你的也不少吧？不如說說你的。”
孫慧語笑得更開懷：“我沒什麽好說的，那時候不懂事喜歡過一個男生，可他喜歡嘉綺，我追了三年都沒成。現在想想那時候真傻，越是得不到越覺得好，其實只要自己有本事了，好的東西好的人沒什麽得不到的。”
她這話意有所指的太明顯，女演員有點接不住話，倒是坐在何嘉綺左手邊一個剛坐下聽到這話打了圓場：“慧語，你進度慢點，別喝醉了。”
“好。”孫慧語舉杯看何嘉綺，“嘉綺，我敬你。”
何嘉綺看她一眼，不動聲色舉杯相碰。左右人見何嘉綺面色如常，沒有半分不高興的樣子，立刻說擡了臺階，話題一下轉到她的私服上。
王默在吃穿上慣來講究，自己奢靡，對身邊人也闊綽，何嘉綺如果在外面穿同一件衣服超過兩次，他便會委婉提醒她該添置新衣了。
他熱衷給她買東西，各種奢侈品牌的衣服包包，動輒幾百萬的高定禮服裙，手表珠寶不一而足，即便好些被她束之高閣，他也樂此不疲。
王公子親自掌眼的東西必定不會差，何嘉綺再低調身上行頭也總是價值不菲。有人問到她今天拿的包，新出的限量款鱷魚皮，配貨攻略即使在女明星之間也流傳甚廣，並不是有錢就能買到。
孫慧語端酒杯的時候手晃了一下，幾滴酒液不偏不倚沾到上面，她大驚失色，一面道歉，一面拿出手帕想要擦拭。突然“叮”的一聲，有個小物件落到桌上，又掉到地上。
孫慧語看一眼，認真擦著那處，隨口讓人幫忙撿。東西就落在何嘉綺腳下，她撿起來放在桌上，是一枚簡約精致的袖扣。
“幹凈了，還好沒印子。嘉綺你看看。”孫慧語笑盈盈將包遞過去，順手拿起那枚袖扣，狀似無意的嘀咕，“丟了好久，原來在這兒。”
在座的都識貨：“這是那個匈牙利獨立設計師牌子，這位英國男爵脾氣可爆，聽說通常得提前半年預定才能拿到，還得看他高興。”
“不清楚，不是我的。”孫慧語淡淡說著，將東西收了。
卻有人追問：“那是誰的？”
“朋友的。”
“男朋友？”
“算是吧。”
孫慧語微微一笑，看向何嘉綺的目光很是挑釁，她不遮不避，眾人也都神色各異的冷眼旁觀。
何嘉綺此刻才明白對方的用意，處心積慮這半天不就是為了讓她看到這枚袖扣。
家裏的衣帽間有整理師定期打理，平素除了內衣物，外衣都是洗衣店每日上門取走，洗好熨燙好再送來，由陳媽負責掛到衣櫃。
她偶爾為了體現身為女朋友的體貼，會幫王默拿衣服，她記得是兩三個月前的某個早上，她幫他拿襯衫的時候發現少了顆袖扣，知道他喜歡還說要取備用的給他訂上。
結果王默淡瞥一眼，直接讓她將襯衫扔了，包括衣櫥裏同款袖扣完好無損的兩件一起扔掉。那時候他倆剛“和好”不久，關系猶在緊張期，她見他表情嫌惡以為他是故意不想給她好臉色，沒反駁只是照做。
何嘉綺有點想笑，孫慧語千算萬算怕是怎麽都算不到這個插曲。她無心去戳穿什麽，見麥白跟張奎說著話，抽空給她使眼色，忙著端起酒杯走過去。
飯局結束已經將近十點，何嘉綺最近睡得早，剛才已經在打瞌睡，但看眾人興致肯定還有下一場，只好打起精神跟著。她想起王默囑咐的，給他發了條微信告知要晚歸。
一群人浩浩蕩蕩出了包房，穿過走廊走到中間花廳乘電梯下樓。他們剛到底樓大廳，就看到有五六個人從另一頭的走廊走出來，清一色的年輕男士，英俊風流，言笑晏晏，都是嘉城權貴圈有頭有臉的人物。張奎等人立刻上前打了招呼。
王默目光越過眾人看向何嘉綺，適才的矜貴淡漠收掉一半，嘴角的笑意蕩進眼底。
“傻楞著做什麽，過來呀。”
何嘉綺被突然投在自己身上的數道目光盯得不自在，臉色微紅的朝他走過去，還沒到跟前，他伸手牽住她手自然護到身側。
江逞一副被狗糧噎死的表情，揶揄說：“我說怎麽突然要散呢，原來是等人來了。”
王默沒理他，跟一個褐色頭發，眼睛灰藍的青年男人笑道：“喏，沒騙你吧。”
何嘉綺不懂他意思，那位男士卻哈哈一笑，跟她打招呼：“嘉綺你好，我是Konrad。”
Konrad是德國人，中文說的蹩腳，何嘉綺伸出手，他虛握了下她手指，又讚：“見到你本人，我很榮幸。”
何嘉綺有點意外：“你知道我？”
Konrad點頭：“我知道，你是默的女神。”
“……”何嘉綺有點接不住他的稱讚。
Konrad沒讓她尷尬，極其認真的解釋：“默之前來德國，我帶他去我的陶藝工作室參觀，他說想給女朋友做個杯子，還要把女朋友的照片弄到上面，要一沖熱水照片就能出來那種。那個不覆雜，我教他做了，結果他做了十多個都不滿意，每次都說杯子上的圖片沒本人好看，質疑我技術有問題。今天我知道了，默沒撒謊，你本人的確更漂亮。”
Konrad表情很真誠，沒有一點客套的意思，眾人都被這“驚天動地”的新鮮事震驚得不輕。
邢臺立刻接話：“喲，還要一沖熱水照片就能出來的那種，王默你被羅釗影響了，退化成這樣？”
幾個人笑得不懷好意，王默乜邢臺一眼，神色自若：“關你屁事，我樂意。”他轉頭問何嘉綺，語氣添了幾分溫柔：“你那邊結束沒？”
張奎見王默目光掃過他，意圖明顯，哈哈笑著對身邊眾人說：“今晚就到這裏吧，我的司機還等在門口。”他招呼完又朝著王默等人拱手，恭敬又爽快，“各位，我先走一步。”
張奎先離開了，局自然就散了，留下的一群人站在原地禮貌等王默等人先行。
走出幾步，何嘉綺瞅著前面的人聽不到，忍不住問王默：“原來你上次拿回來那個純白色的杯子是你自己做的，還特意囑咐放到櫥櫃裏不準用，不能裝熱水。你好幼稚呀，連我的好奇心也算計進去，拐彎抹角給我驚喜。”
她語氣相當得意輕快，王默側頭看她一眼，不屑說：“想多了，我就是無聊想驗證Konrad有沒有吹牛。”
何嘉綺當然不信：“Konrad不是說你做了十多個嗎？其餘的你放哪兒了？”
“扔了。”
“我不信。”
“……”
王默無奈的嘆口氣，攬在她肩膀的手滑下牽住她的，立刻皺了眉，“手怎麽還這麽涼？我讓陳媽給你熬的湯，你沒喝？”
“喝了。”
何嘉綺本來就心虛，被王默訓誡的盯一眼，馬上投降，“喝了一點，那個湯太苦了……”她小心翼翼觀察他神色，瞧著沒有生氣，討好說，“你明天幾點的航班？我送你去機場。”
“怎麽，我走了就沒人管你了是吧？”王默哼聲，“你想的美。”
何嘉綺想說天地良心，她還真沒想到這茬，不過鑒於她跟王默從來講不通道理，索性就承認了：“我想都不能想呀，你也太霸道了，王媽。”
“你叫我什麽？”
“王媽。”
“何嘉綺。”
這三個字他喊得咬牙切齒的，何嘉綺笑盈盈望著他，做了個封嘴的手勢。
王默被她氣笑了：“行，嫌我啰嗦是吧。你以後晚上再敢說冷，把手腳往我身上放，我就踹你到床底。”
她爽快點頭：“誰不踹誰是狗。”
“……”
王默氣炸，他是真想教訓她幾句，但轉頭看著她目光狡黠的望著自己，笑容溫柔恬靜，那點氣就煙消雲散了。
他嘆口氣，捏了捏她手指，重新將她攬到身邊，語氣無奈又寵溺：“你就作吧。”
他們說話的聲音不大，只由於大廳靜謐，稍有留心就聽得清清楚楚。兩個人明明沒有很親密的舉動，談論也平淡家常無關風月，可就是這樣才愈發讓人動容。
車停在餐廳門廊，門童拉開車門，王默將何嘉綺送上車，才繞到另外一邊上車離去。
夜風裹著細雨，吹散在空氣裏，之前在包房裏還暗暗可憐何嘉綺的某位女星忍不住對同伴說：“難怪老話說浪子回頭金不換，我今天算是見識了。”
同伴呵呵笑道：“人家不聲不響是根本不需要，只有抓不住的人才虛張聲勢，什麽都敢說，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雖然兩人沒有點名道姓，但眾人心裏都跟明鏡似得，數道鄙夷或看好戲的目光下，孫慧語的臉早褪去血色，一片青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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