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的時候，何嘉綺才見到武館的管理老師，一男一女，男老師管學徒起居和日常訓練，女老師管廚房和物資采購。

兩位老師年齡都差不多四十歲上下，約莫是身在武館的原因，體型看上去比一般人更健美。除了他倆，館內還聘有一位司機，一個負責日常行政的年輕女孩，兩個廚師和兩個負責公共區域灑掃和被褥換洗的清潔工。

因為何嘉綺的身份，陳慎師父走前又特意關照過，大家對何嘉綺的態度特別和善客氣，話裏話外不像是對待學徒，倒像是對待客人。

何嘉綺本來想讓大家隨意點，不要那麽拘謹，想著她在這裏待的時間還長，開始保持適當的距離或許更有益於教學，就只是禮貌回應大家。

作為靠顏值吃飯的女明星，何嘉綺一直覺得自己在運動一項上是合格的。麥白給她請了專業的健身教練和營養師，每周至少四次有強度的訓練，如果到外地拍戲她也堅持每天在酒店跟瑜伽教練視頻做練習。

汗水造就了她的好身材，也讓她對自己的體能有足夠自信，所以當晚餐後，管訓練的張老師跟她說第二天正式開始體能訓練，希望她能盡量堅持的時候，她並未感覺任何壓力，答應得又快又誠懇，實在沒想到才熬到第三天她就受不了了。

按照規劃，她需要每天六點前起床洗漱，六點準時到訓練場和七八個小學徒一起晨跑，六點四十晨跑完畢，小徒弟們洗漱吃早餐，由司機送去下面鎮上的學校讀書。

她晨跑後有一個半小時早餐和休息時間，從上午八點整到十點，下午兩點到四點，以及晚餐後七點到八點半，都是她的“私教”時間。

白天的私教是張老師帶她，晚上張老師帶小學徒，就由陳厚蔔指導監督。

私教的內容不算覆雜，都是正側壓腿、正側斜踢腿、甩腰、壓肩、紮馬步等基本功，卻因為重覆的次數多、時間長讓人倍感枯燥難捱，何嘉綺前三天堅持下來，簡直累得腰都直不起，除了來的第一晚因為床鋪太硬沒睡好之外，後面的每一天她都沾床秒睡，一夜無眠。

第三天晚上，陳厚蔔見她咬牙切齒，每做一個動作臉上都露出煎熬的神情，問她是否需要休息一會兒？

何嘉綺搖頭，硬是堅持到訓練結束做完拉伸放松肌肉，才坐到旁邊休息。雖然是深秋，她身上的白色武術服也基本濕透，她將事先準備的毛巾披在身上，心想還好是室內，不然夜風一吹明天就真的起不來了。

陳厚蔔遞給她水，對她豎起大拇指：“姐姐你真棒，竟然堅持下來了。”

何嘉綺笑笑，其實她目前最大的障礙不光是累，運動強度突然激增帶來肌肉酸痛，才是最要命，不過她也不好和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說。

她跟陳厚蔔道了謝，問：“聽李媛說，我的訓練強渡沒有孩子們假期的強度大？”李媛是那位管行政的年輕女孩。

陳厚蔔說：“是，張老師怕開始太難你會吃不消，做了一些調整。”

結果她依然吃不消，何嘉綺吸口氣：“原本的訓練強度強很多？”

“項目都是一樣的，強度提升主要體現在速度上，比如你現在跑步三公裏用的時間，我能跑五公裏，你踢腿100下的時間，一般學徒能踢120下。”

陳厚蔔說武館招學徒的規矩很嚴，不像市面上的培訓班，老師往往還身兼銷售職能。這裏反過來，學徒進門前先要進行測試，凡是陳慎師父判定身體質素不適合練武的，無論給錢還是說情，武館都不會收。

現在是開學時間，所以平時只有附近上學的學徒在館內，但其餘不能住家學徒都需要視頻打卡同樣強度的訓練，並且每月回武館三天用以測試和學習新招數。

“你算是我知道的唯一的走後門學員”陳厚蔔的原話。

“是嗎？呵。”何嘉綺幹笑兩聲，臉上有點訕訕的，“那張老師有沒有說我後期的體測安排？”

“那個是四師兄定，我們每天都把你的訓練數據和視頻發給他，他認為你可以就會讓張老師安排體測。不過……”陳厚蔔看一眼何嘉綺，撓撓腦袋，好像不太好說。

何嘉綺知道不是好話，堅強問：“不過什麽？”

“四師兄說如果你一直用這種龜速跑步，到明年都過不了關。”

“……”

**

何嘉綺第二天晨跑的時候刻意提升了速度，結果跑到一半，她就漸漸感覺體力不支，咬牙堅持都不管用，最後只能降速堅持完。

張老師見她沮喪，安慰她說訓練講究循序漸進，她如果想要更好效果，不妨將時間延長一些。

何嘉綺想自己果然是走後門的，張老師對待小徒弟們嚴格到分秒必爭，到她這裏就睜只眼閉只眼，她嘆氣，雖然她頂喜歡和顏悅色的老師，但有時候也真希望有人逼她前進。

她覺得延長時間倒是好主意，晨跑完，來不及吃飯，就一個電話打給麥白。

時間尚早，麥白果不其然還在睡覺，先發了一通起床氣，聽了她的提議更是火冒三丈：“一個月還不夠，你幹脆別給我回來了。《關山北顧》開機在即，你之前一堆工作還積壓著，何嘉綺你給我說實話，到底想幹什麽？”

“沒想幹什麽啊，訓練本來就是件循序漸進的事情……”

“少給我扯淡，剛去的兩天不是哭唧唧說我害你嗎？這才幾天啊，就嚷著要多留一個月，說，到底想什麽？”

何嘉綺不敢說話了，麥白總是很了解她，她能想什麽？

總不過是這裏生活簡單，網絡卡頓，身體過分疲憊之下，她再沒精力關註任何有關王默的消息。

沒有那麽想他，也就沒有那麽痛苦。

**

張老師調整了訓練強度，到約定體測那天，何嘉綺順利過關。她特別高興，感覺很像多年前收到北電錄取通知書，久違而清晰。

她迫不及待問張老師：“教我拳術的老師明天來？”

張老師看一眼時間：“昨天約的中午，應該吃午飯的時候就能看到。”

因為要見新老師，何嘉綺中午去食堂的時候還有點緊張，結果對方沒來。直到下午訓練時間，她換好練武服到練功房，剛一進門就看到一個高大熟悉的背影，那人背對著她和張老師說話，聲音跟她猜測的一樣，清冽、醇厚。

何嘉綺心頭劇震，提起的腳步瞬間收回，堪堪停在門口。

張老師看到她來，忙招呼：“何小姐，快過來見見你的拳術老師。”

王默隨著張老師聲音轉身，看她呆若木雞的站在門口，唇角微扯出一個淡漠的笑弧。

何嘉綺不太敢看他，走過去跟張老師說：“陳厚蔔之前跟我說是他四師兄教我。”

她聲音平和而小心，張老師以為她是對王默的資質有懷疑，忙笑著解釋：“王先生是陳道長的師弟，資質是完全沒有問題的，這點你放心。”

何嘉綺還想說什麽，被王默看著如芒刺在背，她抿抿唇終於鼓起勇氣看他一眼，微笑說：“那麻煩王老師了。”

王默頷首：“不客氣。”

張老師先一步離開，等練功房只剩下兩個人，何嘉綺的緊張忐忑也達到頂峰。她心跳如鼓，卻只能裝作鎮定的樣子，挺直脊背標標直直站在原地等王默指示。

她垂眸看著地面，可以看到他來回踱步的長腿。他今天穿一身黑色練武服，除了腰封處有同色暗紋，其餘地方都是純黑。因為束腰，更顯得他肩寬腿長，身材優渥。

王默一直不說話，何嘉綺盯著他來回太久，不止心裏愈發慌亂，體力上也漸漸不支。

許久，她感覺實在堅持不了，問王默：“我們什麽時候開始？”

王默停下來看她，說：“我以為你要站軍姿，一直等著你呢。”他像模像樣問，“站完了？”

何嘉綺知道他是故意，也只能配合：“完了。”

王默極輕的“嗯”了聲：“我剛看過你之前的數據，動作太慢，從明天開始晨跑路程不變，時間縮短為原來的二分之一。”

二分之一？何嘉綺驚訝：“那會不會太快了點？”

“我提的第一個要求，你就反駁。何嘉綺，你是來玩的嗎？”

“……”

“說話。”

“不是，我是怕我完成不了，跟你要求嚴不嚴沒關系。”

她在暗指他故意為難她？王默低頭乜何嘉綺一眼：“你明天試了，就知道有沒有關系。”

何嘉綺內心掙紮，天平在問清楚和裝糊塗之間左右搖擺，最終她擡頭看向王默，目光筆直坦蕩：“王默，你為什麽會來這裏？”

“你說為什麽？因為你在這裏，我故意找機會接近你？你想要這個答案？”

何嘉綺被他問的噎住，臉瞬間爆紅，她想這人簡直了，她問一個問題，他反問三個，且個個跟她擔心的點南轅北轍不說，她還不好解釋。

“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有點好奇。”

“收起你的好奇，我做事不喜歡解釋。你如果不滿意，現在可以去跟張遠方說讓他給你安排換人。”

何嘉綺不敢說話了，她從前見到的王默，總是一副溫和有度的笑模樣，就算他笑得淡漠疏離，玩世不恭，也不會說一句重話。

像他這樣驕傲的人，被她拒絕已經夠丟臉，再被她懷疑纏著不放，大約掐死她的心都有了。或許他真的生氣的時候，才會像現在，連反諷做樣子的興致都沒了。

何嘉綺眼睛驀地有些酸澀，害怕被他看見，只好低著頭道歉：“對不起，我沒有不滿意，我……對不起，你別生氣。”

王默看她小心翼翼認錯，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繃著，鼻尖發紅，隨時都可能哭出來，也沒了跟她計較的心。

“你今天體測也累了，先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六點準時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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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以前沒寫過系列文，感覺像一個長番外，開始比較慢熱，我想娓娓道來的講一個故事，不為虐而虐，沖突的張力肯定會有，希望大家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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