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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信仰者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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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信仰者的幸福

皇後設宴是在晚上,午膳這會只能算是吃個便飯。

用過午膳,永成帝兩夫妻要在鳳芝宮談心,宋祁自然不會留著礙眼,吃完便拉了顧安年去拜見宮裏的太妃。

如今留在宮裏的太妃也沒剩幾個了,都是些好脾氣不鬧事,與先後有幾分情分的。永成帝留著她們,原因亦是十分清楚。倒是宋祁,與這些太妃的關系不錯,畢竟他幼時先後便去世了,隨後便是由這些太妃們協同皇後一起照料長大的。

這些太妃們個個深居簡出,除了給太後請安,輕易不出現在人前,顧安年要給她們請安,自然是要找上門去。

好在這些太妃大多挨著住,是以兩人不必走太多路。饒是如此,兩人也差不多轉了大半個皇宮了。一個個拜訪過去,顧安年又得了不少賞賜,轉完一圈,時候也不早了,皇後宮裏的女官來請他們回鳳芝宮,說是過不久就要開宴了。

宋祁差了那女官回去報信,說是一會就到。待打發走了那女官,他卻又拉著顧安年去了禦花園。

烏金西斜,大片明艷的晚霞鋪滿天際,夕陽餘暉中的禦花園,似嬌羞的少女,含情帶怯,金光朦朧中,別有一番動人的風情。

宋祁始終緊緊扣著顧安年的手,心情甚好地在各色艷麗花叢中穿梭,指點著名貴嬌艷的花朵,耐心詳細地介紹,如數家珍般。顧安年望著他不參雜絲毫雜質的純凈廖連,心想他一定在這裏度過了十分美好難忘的童年。

走到一口水池邊時,宋祁露出輕柔的笑,望著塘邊長勢旺盛,開著嬌嫩花朵的菖蒲,輕聲道“母後在世時,最喜歡的便是菖蒲花。日日都要親自照料一番。”他擡手指了指被染上了淡淡的金色,在晚風中輕輕搖晃的藍色菖蒲花。

“我記得小時還曾因為這些花而吃味,與母後大鬧了一場,半夜裏偷跑來,將這一池子的菖蒲都給連根拔了。那時候只想著只要沒了這些花,母後就會放更多的心思在我身上。”

他嘴角邊掛著淡淡懷念的笑,眼神迷離,仿似陷入了回憶當中。

顧安年低頭望著那一池嫩綠的草莖,清雅嬌柔的花朵,神色始終淡淡的。

握在手上的手突然收緊了一下。顧安年抿了抿嘴角,聽到身邊的人低聲說:“小七,我是個很霸道的人。”

顧安年只是淡淡點頭。即便不知道宋祁小時候的事,她也知道這個男人有多霸道,這樣的人,是不允許在意的人將心思放在除了他以外的東西上的。

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麽。她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我還知道你不是一個好人。”

宋祁挑起半邊眉毛,突然捏住了她精致的下巴,輕挑地搖了搖,痞痞一笑。道:“笑什麽,難不成我不是好人你還開心?怪家夥。方才在安寧宮,聽到我跟太後皇後打招呼。你也笑了,說,都笑些什麽呢?”

顧安年掙開他的手,沒好氣地給了他一個白眼,小聲道:“別動不動就動手動腳的。幼稚,稚嫩。”

“打是親罵是愛。動手動腳代表我中意你,旁的人求我我還要考慮考慮心情呢!”某人揚起眉,理所當然的口吻讓顧安年想踹人,又惡狠狠加了一句:“快說!”

懶得鳥你!顧安年傲氣地一擺頭,擡腳要離開,卻不想下一刻身體竟被淩空抱了起來。突來的變故讓她無法維持鎮定,扯著喉嚨尖叫起來:“哇啊——!”

尖叫過後,她手腳並用地掙紮起來,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在搗鬼!

“放我下來,你做什麽啊?!哇——!”想叫宋祁放她下去,那人卻反而把她往肩膀上一扛,惹得她又是一陣尖叫。而肇事者則悠哉悠哉,用空出來的手折了一枝有著長長綠莖的菖蒲拿在手中把玩,吐出兩個字:“不放!”

這會是不示弱也不行了,硬的不行,顧安年來軟的,乖乖倒趴在寬闊厚實的背上,她放軟語氣,哀求道:“王爺,你放我下來啊,這樣吊著我頭暈……”可不是,這樣倒栽蔥般,她擔心自己會腦溢血。

宋祁把花莖上的花掐掉,甩了甩光溜溜的花桿子,頗滿意地點了點頭,漫不經心道:“先來兩句好聽點的再說。”

顧安年憋了半天,最後耷拉著頭來了句:“王爺威武,王爺霸氣,王爺王爺你最棒。”

宋祁瞇了瞇眼,不甚滿意地勉強道:“算了,湊合著吧。”顧安年在心裏比了下中指。

“還有方才問你的話呢,你笑什麽?”宋祁還惦記著安寧宮的那莫名其妙的一笑。

顧安年抽抽嘴角,眼珠一轉,討好地笑道:“我那是高興呢,王爺在太後皇後面前自稱祁兒,讓我想起了傳說中的神鳥!”

“神鳥?”宋祁微皺起眉,顧安年忙不疊點頭,道:“對的對的,就是傳說中的神鳥,名叫‘企鵝’,生活在酷寒之地,是傳說中的瑞獸,身姿比天鵝還要高貴(圓潤),且睿智無比(呆萌),法力無邊(賣萌),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特別受女子的喜愛!可不正和王爺相像麽,呵呵……”

“聽起來好像不錯。”宋祁砸了咂嘴,摸著下巴點頭。

“是啊是啊!”顧安年穩住聲音,捂著嘴忍笑忍得臉抽筋。

哎喲,笑死了,企鵝是神獸啊,哇哈哈哈!

如果宋祁現在看到她現在的表情,定是不會輕易放過她,可惜的是宋祁沒有看到,還以為當真有這麽一種叫企鵝的神獸。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宋祁確實很好糊弄。

“看在你這麽誠實的份上,本王就饒過你吧。”宋祁大發慈悲道。

“我看你是因為滿足了虛榮心才發好心的吧?”顧安年腹誹。

“拿著。”突然,宋祁把手中的花莖塞到顧安年手裏,顧安年莫名其妙接了過來。

正疑惑,身子驀地一輕,回過神時,她已經被宋祁雙手扶著腰提了起來。雙腳淩空。

瞪大眼,驚叫還來不及發出,只見宋祁嘴角一勾,快速將她放到了地上,然後拉著她的手一個轉身,讓她變成了背對他站著姿態。

“你——”想問你要做什麽,話還未出口,腰身被一只溫熱的大手扶住,握著花莖的手也被握住,下一刻。身體被帶動著動作起來。

跨步,提腰,跳躍。旋轉,手腕被帶著轉動,挽了個劍花。

“這是分花拂柳。”隨著低沈悅耳的聲音,花莖略向前挺,尖端顫動。似左實右刺敵。

“這是舉案齊眉。”大手包握住小手,持住花莖前端,輕舉上挑。

顧安年一楞,這是劍式。

失神間,身體被往一旁輕甩出去,隨後又被旋轉著拉回那寬厚的懷抱。緊接著又是一連串輕柔靈動的招式。

眼前是隨風搖曳的花海,身後是寬廣溫暖的胸膛,熏風拂過。帶動著兩人的發絲衣角翻飛糾纏,難分難解。

即便是顧安年再如何心腸冷硬,此情此景亦是讓她忍不住動容。這一刻,她只想拋開一切,暫且將身心都交給身後那人。跟著他的動作,盡情地揮灑。這一刻。她能感受到,也只有身後溫暖寬廣的溫暖懷抱。

這是一場劍舞,華麗又婉約,飄逸又風韻無限。

漫天花海中,只有彼此的體溫,是最安心的存在,偶爾的眼神交匯,流轉的是無邊默契。

然春風得意之後,是樂極生悲。

正美得冒泡泡,以為得了美人歡心的某王爺一個不小心,一腳踩進了水池裏,連帶著被他拉著的顧安年,也一同栽了進去,活脫脫成了落湯雞。

一陣不太冷的風吹過。

顧安年站在沒到胸前的水中,發髻散落,頭發地往下滴水,垂下的額發遮住了她的雙眼,只有緊抿的嘴角能看出她此刻的心情。

宋祁咽了口口水,故作瀟灑地一甩披散的長發,幹笑道:“哈哈,那、那啥,這也算是鴛鴦浴嘛,本王賺到了,哈哈……額……”

“鴛鴦你個大頭鬼!”顧安年直接一捧水潑到他臉上,咬牙切齒拖著一身濕衣服從池子裏爬上岸,氣呼呼往前走。

“小七!我錯了還不行嘛,等等我啊!”某王爺焦急地大喊,一把抹掉臉上的水,用輕功躍上岸,急忙跟了上去。

回到鳳芝宮,看到兩人的狼狽模樣,皇後驚得瞪圓了眼,“你、你們這是……”她指了指木著臉的顧安年,又望向眼神亂飄的宋祁。

“行了行了,趕緊沐浴換身衣裳去!”最後嘆了口氣,皇後吩咐宮女服侍兩人沐浴更衣。

泡了個熱水澡,顧安年的心情總算好了點,只是沒想到皇後會在外面等著她。

驚訝過後,顧安年恭敬的行禮,皇後扶起她,笑得親切,道:“本宮都知道了,你們是掉進了菖蒲花池裏,看來祁兒還真是不毀了那一池花不罷休。”最後一句話竟帶了些無奈的味道。

顧安年一窘,扯出個不太自然的笑。

“菖蒲是母後最喜歡的花。”皇後臉上露出溫柔的笑,話鋒一轉,“你一定覺得奇怪,身為皇後,見過無數奇花異草,為何先後會獨獨喜歡不甚出彩的菖蒲。”

顧安年確實是這麽想的,皇後見她露出疑惑的神色,淡淡一笑,接著道:“那是因為菖蒲有治療風寒的效用。祁兒小時並不如現在這般強壯,瘦瘦弱弱的,動不動就會染上風寒,母後聽聞菖蒲治療風寒有奇效,便每次都親自用菖蒲根熬藥湯,給祁兒治病。說來也神奇,不管祁兒病得多重,只要喝了母後熬的菖蒲藥湯,每每都能藥到病除,也是因此,母後才親自種了那一池的菖蒲,悉心照料。”

心中微動,顧安年微彎唇角,道:“先後是為了王爺才會栽了那一池的菖蒲。”

皇後含笑點頭,道:“母後曾說過,先帝是她的信仰,先帝仙逝後,祁兒便就成了她的信仰,所以為了祁兒,她願意做任何事,只是……”皇後低嘆一聲。

只是先後也沒能看著最愛的兒子長大。顧安年在心裏默默補上皇後未出口的話。

她突然想起菖蒲的花語——信仰者的幸福。

或許正是有了先後的這一份信仰,宋祁才能霸道蠻橫地瀟灑到如今,只是那小混蛋,卻因為母親將些許的註意力放到了菖蒲上,就做出了那般霸道任性的舉動,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忍不住掩唇輕笑,同時心中也頗為感慨。都道最是無情帝王家,然而這帝王之家,卻有如此深沈的母愛,比之那些豪門勳貴,不知有情有義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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