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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大風大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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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大風大浪

“快,?快!”

紅磨房的大門被敲響了,女醫們已經結束了一天忙碌的工作,她們借著燈光總結今天的成果,?得到一些令人喪氣的反饋。

村民們排斥她們,躲避她們,對她們的到來視若無睹,?對她們的指導拒不合作——女人們的反應要好些,但要更改她們根深蒂固的衛生習慣,?比登天還難。

要知道村民們一天的生活是這麽度過的:

早上從夢中醒來,出於慣性開始瘙癢,?胳膊和大腿上通常會爬滿螞蟻、蠅蟲跳蚤甚至草蜱子,這是因為從來不洗澡的緣故,?稻草鋪就的床下,?就是各色昆蟲的大本營。

發洩了對跳蚤的憤恨之後,?村民們會去排洩,當然現在有了專門的挑糞工,?用來給土地施肥,?但以前可不是這樣,?出了門隨處就是廁所,隨處可見汙穢之物,?農婦們的裙子從沒有一個拖地的,?因為即使再小心,也一定會染上屎。

村民們沒有刷牙的概念,?女人們洗臉可能也會被罵一句臭講究,在飯桌上享用失去水分、硬的跟磚頭一樣的黑面包,以及從地裏□□戲都不洗的蔬菜,吃完以後打打嗝,?加重房間裏腐臭的氣味,當然從腸道中排洩出來的氣體更加銷魂。

當然在克莉斯到來之前,城堡的男人女人也差不多是這麽過來的,只不過城堡吃的更好,而房間裏飛不進各色昆蟲而已。

但現在克莉斯的衛生普及在城堡已經發揚光大,侍女們一旦接受了清潔的概念,對疾病的傳播有一些模糊的認知之後,就會覺得和以前的自己雲泥之別。

以前人們不肯洗澡,除了教會宣揚不洗澡是聖人之外,還有洗澡有可能造成風寒感冒,而這個時代,很容易一場感冒就奪走一條生命。

但她們現在獲得了知識,知道洗澡是清潔,感冒是可以預防的。她們現在再看這些村民,不肯接受清潔,不肯看病吃藥,生了病會請一個教士用泡了聖水的樹枝抽打自己——她們就覺得小姐說的完全正確,人們必須從這種愚昧中醒來。

而她們,就是第一批獲得啟蒙,並且負責啟蒙他人的人。她們是提燈的人,但照亮的不只是一座城堡,而是一片死氣沈沈的大海。

“救命啊,救命!”

她們的大門卻忽然被敲響了,一群人叫喊著沖了進來,放下了一個看起來臉色青紫,口吐白沫的人,“這個人快死了,快救救他!”

治安官小維爾斯也走了進來,看起來憂心忡忡:“這個人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也許有蟲子爬進了他的腦殼,攪亂了他的腦子。”

但女醫們已經辨別出了病癥:“這是吃了有毒的東西!”

毒蘑菇,是密林中難以拒絕的誘惑,並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五彩斑斕的蘑菇具有毒性,一不留神將這種蘑菇采摘回來,輕者出現幻覺,重者就會中毒而死。

女醫們急忙按照自己的所學開始救人,她們將人翻過身,扼住他的舌根,試圖催吐,但毫無效果,病人意識渙散,沒有反應。

“熬藥,”就聽一個女醫道:“千金藤、皂莢可以催吐!”

這一下女醫們立刻行動起來,坩堝裏被投入了幾位藥材,頓時散發出苦澀的味道。

這一幕落在小維爾斯的眼中,他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個陰森的笑容,顯然這一刻正在他的算計之內,他為此甚至蓄謀了許久。

一碗藥灌下去,但這個病人仍然毫無反應,因為送來的太晚了,這個人中毒已深,只聽他的腸道發出了一聲細微的轟鳴,他的瞳孔就像浮出水面的水母一樣放大了。

女醫們的懊喪和嘆氣還未發出,就聽人群中傳出了這樣的指責:“毒藥,她們給他灌了一碗毒藥!她們毒死了他!”

“女巫!”

“我親眼看到了,女巫以治病救人的名義,毒死了人!”

不等女醫們有任何反應,這群人就一擁而上,掏出早已經準備好的繩索和皮鞭,甚至木棍,將這些不知所措的女人綁了起來。

“這下你們露出原型了,女巫!”為首的小維爾斯陰沈著臉走上來,宣告道:“你們必須受到審判,交代來歷,殺人償命!”

村鎮中的亂象暫時還未傳到城堡來,甚至克莉斯根本沒有意識到很快會有一場巨大的騷亂轟然而至,現在她的全部心神都用來應對那個從天而降的阿基坦領主。

“你的這個廚娘大概是你城堡唯一客觀的一樣物品,克裏裏,”普魯斯大啖著漢堡,露出滿意的神色,“這不是一般的廚師能做出來的東西,王宮的廚師可以砍頭了,因為他宣稱凱特萊蒂斯沒有勝過他的廚子。”

廚娘塔麗被叫到了他面前,並且要求她當場作答一個問題:“你可以選擇跟我回阿基坦,或者繼續為你的領主服務,”

塔麗毫不猶豫道:“我將留在舍弗勒,哪兒也不去。”

“你最好聽完我給你的選擇,”普魯斯齜著牙花笑了一下,“我很喜歡你做的牛肉餅,所以才給你一個選擇,如果你不肯跟我走,那我只好重新打開你的火爐,將你滿身的肥肉穿成一片片薄如蟬翼的肉片,塞進去烤熟,蘸著你調配出來的鱷梨醬,味道應該不錯。”

廚娘塔麗的話梗在喉嚨裏,她的圓臉憋得通紅。

“何必如此,我看你只是看中她的廚藝,而非她本人,”克莉斯道:“不如你派十個你王宮中的廚娘過來學藝,等學成了她的技能,也就不需要她去你的公國了。”

“這倒是個好主意。”普魯斯呵呵道。

克莉斯看著他,這份目光終於讓普魯斯註意到了:“你有什麽問題嗎,克裏裏?”

“我有,”克莉斯道:“我想知道為什麽是你繼承阿基坦國。”

“當它的領主出現繼承問題,自然交由國王決定,”普魯斯道:“國王想讓誰繼承就讓誰繼承,我的繼承人之位合法、合理,是國王任命,宰相丕平簽署的命令,他們一致認為我適合來阿基坦。”

“宰相丕平?”克莉斯道。

“一個矮子,但沒人敢直著腰跟他說話,”普魯斯乜了她一眼:“你不會忘了他吧?”

“我確實……”克莉斯道。

她話還沒說完,就見普魯斯狹窄的三角眼忽然一亮,他的目光似乎直線穿透了的肩頭,落在她的身後。

克莉斯直覺不好,她轉過頭去,果然蒲柏從樓梯上走了下來,似乎並沒有意識到城堡裏有個令人屏息的不速之客,她甚至在大廳裏轉了一圈,伸手從飯桌上取走了一串葡萄。

“我看到了什麽?”刀叉從普魯斯的手中落下,他看起來完全被蒲柏的容貌所震驚:“一個阿芙女神,從海洋中升起!”

他不由自主揉了揉眼睛,確定眼前的確是個人,而非幻想中的神靈之後,普魯斯發出了野牛一般的喘氣聲:“舍弗勒是個神奇的場所,這裏除了有凱特萊蒂斯最具有精湛廚藝的廚師,還有一個國中美人,她的容貌仿佛上帝賜予,本該在都城大放光芒,卻被埋沒在鄉下瓦礫之間!”

他甚至指著蒲柏不可置信地詢問身邊的人:“難道你們都看不到她的容貌嗎?難道你們的眼睛都是瞎的?”

克莉斯臉色已然微微發白,她站起來擋住了蒲柏的身形:“蜂蜜酒讓你的眼睛出現了幻覺,並沒有什麽美人,也許你來阿基坦國,就忘了馬靈了,你應該在那裏見過更多的美女……”

然而她已經被一把推開,普魯斯不耐煩地啐了一口:“比水還淡的蜂蜜酒完全不足以腐蝕我的神智,一個美人站在我面前,她比美酒更吸引我的註意。沒看到她正在引誘我嗎?她是個達芙妮,想要誘我追逐……那麽我來了!”

他站了起來,大步朝蒲柏的方向走去,看起來要將美人占為己有。

蒲柏似乎並沒有意識到危險的臨近,面對普魯斯大山一樣的壓迫,她甚至還露出了興味的笑容。

“站住!”

克莉斯卻先一步擋在蒲柏面前,一把短劍已經被她抽取出來,擋在身前。

“克裏裏,你這是幹什麽,真是讓人費解,”普魯斯不悅道:“一個在我眼前堂而皇之出現的女人,難道不是你為我準備的嗎?”

“醜陋的癩□□也覺得整片池塘都是為它準備的,”克莉斯眼中的怒火噴射出來,她的劍又向前移動了一寸:“這是我的侍女,你休想打她的主意!”

普魯斯哈哈大笑起來,“你在幹什麽,你在保護你的侍女嗎?在昨天被我戳中了你是個膽小、虛偽、軟弱甚至色厲內荏的家夥之後,今天你打算一改你留給我的印象嗎?!”

“從我的角度想一想,在我因為軟弱獻祭出一個侍女,以求獲得短暫的安寧卻發現這根本是徒勞無功之後,”克莉斯反問道:“我還會再重覆往昔的命運嗎?”

“如果我再犧牲一個女人,”克莉斯冷冷地看著他,“眼看她羊入虎口,那我就是一個沒有心的人,我不配做她的主人,讓她為我奉獻忠誠。”

蒲柏凝視著克莉斯攤開的手掌,這只手正橫在她的胸前,做出防禦的姿勢,防禦的並不是她,而是那個叫普魯斯的男人。

被人保護的滋味讓蒲柏感到新奇,她並不是沒有被人保護過,聖殿騎士和侍臣總是樂於展現他們的忠誠和能力,但那是他們知道自己服侍的是教皇的前提下。

作為一個普通的侍女,她得到保護的機會很少,特別是一個領主站在她面前,願意為她去攔截另一個更強大的領主的□□。

蒲柏並未覺得眼前這具身軀能夠保護她,一個看起來似乎有一些決心的人,但她的發出的威脅早就失去了效用,在蒲柏看來,如果第一次發出的威脅並不能夠奏效,那之後的威脅就會被視作無效。

應該再教會她一些基本的常識,在蒲柏看來這就是最基本的常識,再比如那柄短劍不能橫著放在胸口,這樣敵人是很容易空手奪刀的,甚至有可能傷害自己——短劍應該以一個垂直向下的角度,在最猝不及防的時刻抽出來,並且一定要立刻造成傷害才行。

如果不能,那就是眼前這樣。

克莉斯的手臂被輕松捏住,她感覺像是一道熾熱的鐵環箍住了她的胳膊,這個力道迫使她用全身力氣抗衡,並且輕而易舉地奪走了她的武器。

“這是一把不錯的短劍,”普魯斯甚至將克莉斯提起來,讓她的腳尖徒勞在地上劃來劃去:“但用來對付我就不太值得了,克裏裏,一個侍女而已,怎能讓你拔刀相向呢?”

“她是……我的人。”克莉斯感覺自己喘不上氣了,但在這種費力喘息之間,她忽然生出巨大的力量,在這一刻她不知道是什麽樣的想法,只覺得如果在蒲柏和自己之間必有一個得到傷害,她竟寧願是自己。

克莉斯伸手抓住了眼前這個男人的衣領,在他詫異的目光下,一頭撞了過去。

她這種攻擊看起來完全沒有勝算,因為對手是一個塊頭大、腦袋也大的男人,然而實際上克莉斯的腦袋更尖一些,頭骨尤其是額頭的額骨,更加高聳一些。

這一下撞得克莉斯眼冒金光,甚至耳朵也發出嗡嗡的鳴叫,但她高興地看到自己對普魯斯造成了傷害,她頭上一根石榴石和琺瑯做成的發簪劃花了他的臉,讓他發出了一聲低沈的呻、吟。

克莉斯感覺自己的額角也撞破了,但她贏得了寶貴的喘息時間,她立刻轉頭去摸索身後的人:“快跑,蒲柏,你這個惹禍精,快跑!”

然而蒲柏只是從嘴裏發出‘嘖’地一聲,似乎對克莉斯的慘狀很不忍直視一樣。

這個家夥沒救了,克莉斯絕望地想,她眼看著自己被暴怒中的普魯斯提起來,甚至淩空飛起來,像個玩偶一樣被甩到柱子上,但她仿佛感覺不到身體的疼痛。

“反抗我的下場就是這樣,”普魯斯站在了蒲柏面前,沒有了阻礙讓他心情愉快了一些,現在他更為這個女人的容貌而癡迷了:“我沒有見過比你更美的女人,如果你不反抗我,並且讓我高興,那阿基坦的金銀珠寶任你挑選,甚至你可以成為公國夫人,享受臣民的歡呼。”

蒲柏總算正眼看了他一眼,但目光卻在他的脖子上停留了一刻。

“你在看什麽?”普魯斯忍不住笑道:“難道你想殺了我?”

蒲柏也咧開嘴巴笑了一聲,點了點頭。

“那可是你的主人都做不到的事情,”普魯斯放聲大笑,像盯上了獵物的鬣狗,但這一刻他仿佛被獵物的單純逗笑了,他甚至將腦袋湊到她的面前,指著自己的脖子:“我來教你怎麽殺人,拿起劍來,這是適合挑破血管的武器,像這樣往上刺,只要一下,就可以送我見上帝……你看看,城堡的女主人和她的侍女都一樣……”

一條柱狀的血液飆到了旁邊的蠟燭燈臺上,甚至熄滅了火苗,克莉斯瞪大眼睛,在這一刻她簡直不敢相信從人身體的壓力能有這麽大,像是一個超強水泵一樣。

頸側的血管完全被割破,普魯斯的身體在一陣細密的痙、攣之後慢慢地轟然倒塌,就像完成了神戰的泰坦巨人,然而他的雙手還舉在半空中,片刻的功夫渾身就浸透了血液。

蒲柏就低下頭凝視自己的傑作,她不認為自己還需要畫蛇添足,或者再來一刀——就像普魯斯說的,只要一下就足夠了,但她很有些討厭地上的血液,因為她給豬放血的時候,瀕死的豬都沒有說流出這樣多的血液。

“我的天啊……”克莉斯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手腳並用地爬了起來。

“外面還有十三個騎士,他們並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已經下了地獄,”蒲柏用桌布擦了擦短劍上的血跡,用命令的口氣道:“難道還要我提醒你利用這個機會將他們一網打盡嗎?”

“你殺了一個領主,”克莉斯還沒有完全從眼前這一幕中回過神來:“你要被指控謀殺的罪名,被石頭砸死的!”

“的確如此,那你準備將我交出去抵罪吧,克莉斯,”蒲柏忽然轉過頭來,帶著遺憾的口氣:“也許我殺他早了,我一直想知道‘克裏裏’這個名字是怎麽來的,每當我念一遍這個名字,都能感到舌尖和上顎不由自主地震顫,發出無力的抗議。”

克莉斯無語地瞪了她一眼,覺得在這種緊要關頭,這個家夥居然還能若無其事地說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蒲柏將屍體從血泊裏拖了出來,皺著眉頭從屍體上摸索出一個橢圓形的印章出來,拋給了克莉斯,“阿基坦國領主的印章。”

廚娘塔麗從角落裏沖了出來,克莉斯都忘了她也在餐廳裏,但她幫了大忙,她和蒲柏用餐桌布將屍體裹了起來,塞在了柱子後面。

“快下決定!”侍女們臉色慘白,但沒有一個驚叫出聲的,她們協助清理現場,除了恐懼之外卻多了如釋重負:“小姐!外面還有這個人的騎士呢!”

克莉斯定了一下心神,發出了指令:“讓西比爾貢獻顛茄粉末,倒在酒裏端過去。”

但誰擔任這個差事,卻讓克莉斯猶豫了起來。侍女們做不到保持鎮定,她們蒼白的臉色和心跳會出賣她們的陰謀,克莉斯自己也不行,她的額頭正流出血液,騎士們會發現她的異常。

“我去。”就見行政官凱裏拿起了酒杯,他面容平靜,語速和語氣都和女人們完全不一樣,“每當城堡發生危機之時,就是年老之人貢獻自己智慧的時候。”

他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他的沈穩讓克莉斯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我居然忘啦更新,不可饒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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