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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無趣有趣 “無趣?那便做些有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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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 初雪先是一楞,而後才惶惶看向李成暄。

喜脈……懷孕……她都快忘了,還有這麽一件事。

懷孕生子於女子而言, 在這時局皆算宿命一般,被人奉為圭臬箴言。但初雪不同,她更聽李成暄的話。李成暄曾說, 這是腐朽之言, 他們說這話不過是為了使之成為一種枷鎖。

他這麽說,初雪也這麽信。

誠然,女子為何一生便要以傳宗接代為目標,男子便可以海闊天空?

李成暄也隱隱表露過, 他不喜歡孩子。

因而,在這一刻, 初雪得知自己懷孕的消息, 竟然有些惶恐。她看向李成暄, 攥緊了自己袖子, 重覆太醫所說的“喜脈”二字。

李成暄沈默片刻, 而後不急不緩開口:“喜脈?倒是好事。”

他笑著,是溫潤君子的模樣。

眾人聽聞此言,皆跟著道喜。唯有初雪明白, 李成暄這樣的笑, 絕非是出自喜悅。

初雪聽見他們的道賀聲, 茫然地瞇著眼睛, 靠在李成暄懷裏。她擡手,輕放在自己小腹上。

他們都這麽高興,那她應該高興嗎?可暄哥哥不高興。

初雪就這麽茫然被送回了甘露殿,李貞陪著她去, 又陪著她回來。李成暄本要留下來,中途接到人稟報,只好留下一句“待會兒來看你”便匆匆離去。

直到她坐在甘露殿熟悉的矮榻之上,雲芷特意命人給她燉了雞湯,端上來,送到她嘴邊,初雪才回過神來。李貞端著雞湯,一勺一勺餵她。

初雪看著李貞的臉,她的神情也是喜悅的。

她忽而無措,仿佛置身於一座不可見物的山峰之中,除了自己,再無他人。懸崖就在腳底下,隨意一步都可能墜落。

初雪一把抓住李貞的手,她正拿著勺子,被初雪動作一大段,勺子哐當一聲,磕在碗壁上。

“貞姐姐。”她喊李貞的名字。

李貞應聲看著她的眼睛,從中讀出了慌亂和惶恐不安,她輕拍初雪的手腕,安撫她:“怎麽了?阿雪。”

初雪嘴唇翕動著,欲言又止。

我該說什麽?她變為緊抿著唇,半闔眼眸,“沒什麽,我只是驚喜,我……竟然懷孕了,我、我要有自己的孩子了,真是……從來沒想過。”

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回身,依舊靠著那軟枕。她從李貞手上接過那碗湯,攪動幾下,自己全喝了。

她和李貞說不出口,和誰都說不出口。他們都這麽高興,沒人會理解她的,只會覺得她是怪人,為什麽她有自己的孩子會不高興呢?

分明她與李成暄感情甚篤,情投意合,她還有什麽可不高興的?

她們一定會這麽想的。

初雪放下碗,露出一個和平時無異的笑容,“我有些累了,貞姐姐,你先回去吧,等明天,你再過來找我玩。”

李貞點頭:“好,那你好好休息,可不能勞累。”

待送走李貞,初雪把雲芷也趕出去,獨自躺在房間裏。她縮進被窩裏,輕緩地撫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

一個孩子,一個她和李成暄的孩子。一個孩子要怎麽樣被孕育出來,怎麽樣長大?

這宮裏有過太多的孩子,可長大的卻不多。她的孩子也要經歷這樣的命運嗎?

不,也許不會。因為李成暄不喜歡她們。

不喜歡,但身在其位,真能任憑自己的心嗎?旁人或許不可以,但她信暄哥哥可以。若是他不喜歡,便是真的不喜歡。

可李成暄不喜歡孩子。

……

她胡思亂想,就這麽睡過去。

再醒來,天色已經暗下來,殿中點了蠟燭,溫暖的黃色光線透過屏風,落入眼簾。玄色的衣角搭在床沿,李成暄指節分明的手輕擡,道:“醒了?”

初雪點點頭,撐起身來,依戀地抱住他的腰,頭埋在他胸口。

李成暄輕拍著她的背,回應她。

誰也沒說話,就這麽過去了幾輪燭影輕搖。

許久,李成暄才開口:“太醫在外頭候著,他們會好好照料阿雪,和我們的孩子。”

坦白說,李成暄並不喜歡孩子。即便是自己的孩子。

孩子是脆弱而邪惡的,即便是他自己的,也不例外。他甚至討厭自己的孩子,因為若是有一個孩子,勢必無法忽略地闖入他們的世界。

阿雪會關心他,愛他。他們之間有血脈相連。血緣的紐帶實在是太難斬斷,就像李貞和李宛那樣,即便母親如此不堪,也仍舊要守住這血緣紐帶。

一想到如此,他便厭煩不已。

但他面上一點沒顯露,他親吻阿雪的額頭,親吻她的眼睫毛,親吻她的鼻尖。

也是奇怪,分明他都服過藥,怎麽會有孩子呢?但是事事無絕對,他明白這道理。

這個孩子,才開始,便已經逃過他的算計,來到初雪腹中。他更加不喜,一個打從一開始就這樣挑戰他的人,日後必定叫人不喜。

他們膩歪了一會兒,才宣太醫進來請脈。

這一回全太醫院的太醫都來了,輪番上陣,替初雪診脈。如此大的陣仗,倒像是真要確保萬無一失。

落在旁人眼裏,又傳為一樁佳話。

太醫們特意將這事劃分出一個輪值表,哪幾日,由哪幾位太醫負責。

初雪看著他們忙裏忙外,不由捂嘴笑了聲。

新帝初登大寶,皇後便身懷有孕,這自然是大喜事一件。他們都說,這是上天降予的恩賜。

李成暄覺得他們愚蠢至極,萬事都能與天掛上關系。

天能做什麽?天什麽也做不了。天只能成為愚昧無知的人的擋箭牌,或者成為有心人的一把劍。

天空陰沈,一瞬間落下雨來。

初雪和李貞本在長信園的院子裏散步,忽而落雨,只得進檐下避雨。

李貞處處護著初雪,好像她一夕之間生活不能自理。

初雪這麽調侃,被李貞反駁:“還是註意些,不壞事。”

初雪嗯了聲,伸手去接檐下的雨,聽見李貞說:“大姐姐昨天夜裏沒了,你知道嗎,阿雪?”

初雪一楞,轉過身看李貞:“沒了?”

李貞點點頭,似乎做了很大的心理鬥爭,“對,昨天夜裏,她回到自己宮裏,支開了宮女,自戕了。”

她說到這裏,一聲嘆息,“算了,不提她了,也不是什麽好事。阿雪,你也別太放在心裏了。”

初雪勉強笑了笑,等李成暄來甘露殿的時候,她提起這事,“大公主昨晚自戕了,是嗎?”

李成暄看著她,點頭,他取過旁邊的一只琉璃盞,“他們疏忽了,沒有看住她。”

他語氣輕飄飄的,還帶了些惋惜。惋惜的不是人死了,是人就這麽死了。

初雪低垂眉目,仿佛心口堵了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

她們都死了。

李成暄斟好茶,晃了晃,抿了一小口,又給初雪倒了一杯蜂蜜兌的水。

昨夜自然是有人來報過,說大公主有尋死傾向,問他要如何處理?

他本想留她久一些,但昨日他心情不好,又想,不若讓她去死吧。

後來李宛果真自戕。

真是脆弱到不堪一擊,毫無樂趣。

初雪接過茶杯,貼著杯沿飲了一口,聽見李成暄問:“阿雪今日興致不高。”

是陳述句。

初雪不否認,“有一些無趣。”

“無趣?”李成暄重覆她的話,笑了笑,“那便命她們做些有趣的事。今年女官考核要開始了吧?便讓阿雪來出題,如此可有趣?”

初雪托著下巴,“聽著像是自找煩惱,不過也可以試一試。往年都是考些正兒八經的東西,今年便換換花樣,考點不一樣的。”

李成暄笑:“嗯,若是還覺得無趣,便讓她們都陪著你玩。”他也托著下巴,突到初雪眼前,笑容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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