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一百零八章

關燈
邢岫煙帶著一身夕露回到梨園,已經是月上柳梢頭。照例回到房中看了言泓,絮絮叨叨地說了一會子話,才讓出雲和篆兒去張羅晚飯。

出雲蹭到廚房幫篆兒打下手,篆兒忙著剁肉做苦瓜釀的餡兒,兩把刀使得虎虎生風,眼角的餘光都沒往出雲這邊飄。出雲不由得有些失落,洗完菜沒註意,整一盆水都潑在了身上。

這聲響讓篆兒和出雲都嚇了一跳,篆兒回身一看,出雲的半邊身子都濕了,丟了雙刀,道:“你怎麽這麽不小心,連洗個菜都能被水潑身上?快回去換衣服,小心著涼了。”

出雲眼睛一亮,一點兒都不覺得難受了,笑殷殷地看著篆兒,篆兒面色一紅,偏過頭去:“有什麽好看的,快去換衣服罷。”

出雲點點頭,出門去了,篆兒才轉回身拿起雙刀,不妨聽到耳後一陣響動,原來是出雲又回來了。

”怎麽了你?”

出雲雙目晶亮,從袖中拿出了一對翠綠雨滴狀的耳墜子,塞進篆兒手裏,又一溜煙跑了。

篆兒心中既酸又甜,看著手中的墜兒發了一會兒呆,只覺得這耳墜子的顏色,像綠色的蔓藤,直直地繞到她心裏去了。

出雲一溜煙奔出來,心裏一陣熱一陣冷,不辨方向,差點撞到邢岫煙身上。邢岫煙往後退了一步,詫異地看著出雲。

出雲只是垂首立著,不敢看自家夫人。

邢岫煙美目流轉,噗呲一聲笑了:“看你半身衣裳都濕了,難不成是篆兒難為你了?”

出雲把頭搖得像個破浪鼓,邢岫煙笑道:“快去換衣裳罷,換完了到前廳來,我有事情要囑咐你。”說罷到前廳去了。

才坐下來沒多久,就看到出雲匆匆來了。邢岫煙道:“這幾日你偷偷跟著我爹,看看他去了哪裏,見了什麽人,一有可疑情況,馬上來告訴我。”

出雲連忙點頭,邢岫煙看著袖子上的纏枝紋,陷入沈思。

這一天,邢忠起了個大早,撇下兀自熟睡的覃氏獨自出門。酒館裏,有人已經含笑等著他來了。

邢忠上前道:“我都按你說的做了,我賭場裏的那些債務--”

那人輕搖折扇:“好說好說,我一並替你結了。”

邢忠大大地出一口氣,目光覷了那人一眼:“煙兒只是說讓我去酒鋪嗎,並沒有同意讓我當副總管呢。”

“無妨,你的訂單麽,肯定會比別人多,你且看罷。”

邢忠眼睛一亮,拱手道:“兄弟,你三番兩次幫我,邢某感激不盡。”

那人撇嘴一笑:“我與邢兄一見如故,以後若是你當了副總管,我們兩家要多多合作。”

邢忠有了底氣,大方應承:“那是一定的,我早就覺得你們不必淩家差,煙兒啊,就是太死板了。”

“那麽,小弟在這裏先謝過了。”

一席話下來,兩人都很高興,暢飲一番之後,才意猶未盡地散了。出雲在酒館外面,將那人的面目看得真切,暗暗計較一番,回梨園去了。

“是上官易,你沒看錯?”

出雲放下紙筆,鄭重地點頭。這上官易是這幾個月才從京城過來的商戶,才站穩腳跟,便開始施展拳腳,勢頭很猛。康平田莊這是成了他第一個對付的對象麽?

邢岫煙沈吟半晌,嘴角微微揚起,既然新人來叫板了,那麽她就不客氣了。邢岫煙回到田莊,找了幾位副管事如此這般吩咐了一遍,梁峒笑了笑:“我看這事兒咱們也不用出手,交給臨哥兒,他一定會辦得漂漂亮亮的。”

邢岫煙聞言,點頭道:“那麽就交給臨哥兒罷,務必讓上官家收起他的爪牙,不要伸那麽長。”

“夫人,這事兒牽扯到令尊,這--”

“不用顧忌我,由臨哥兒便宜行事。”

“好嘞。”得了這句話,梁峒吃了一顆定心丸,自去找兒子去了。

邢忠別了上官易,回田莊無所事事逛了一圈,又重新回到街上。言泓取了邢岫煙以後,給了他們一筆豐厚的錢,但是這錢不能隨意支用,只會每月讓錢莊的人送過來。饒是如此,每個月的錢用在生活上也是綽綽有餘。

剛開始時,邢忠與覃氏美滋滋地辭了酒窖的差事,等錢喝酒曬太陽,過得好不愜意。誰知好景不長,邢忠某一日路過賭坊,被一個見過幾次面的人拉了進去,至此沈迷。

如此一來,每月的錢就不夠用了,他又不敢把賭博的事情告訴言泓和邢岫煙,就這麽拆東墻補西墻,遮遮掩掩地過。可是輸的越來越多,邢忠支持不住的時候,上官易從天而降,幫他解了燃眉之急。

要說他命好呢,總能遇到貴人。邢忠得意地嘿嘿笑了兩聲,恰好走到慣常去的賭坊前面,心癢難耐,便掀簾進去了。

沒想到,今兒卻運氣很差,才玩了幾次,就將帶來的錢輸了個一幹二凈。而賭博之人,往往輸了想翻本,贏了再想贏,哪裏有收手的道理?邢忠一扭頭跟著莊家畫了張五百兩的結局,轉回身繼續賭。

誰知今日一黑再黑,一個時辰過後,五百兩銀子又沒了。邢忠哪裏甘心,想著沒準下一次就能翻本了,又去畫押借錢。如此反覆,直到一天過去,邢忠仍是兩手空空。

莊家皮笑肉不笑地走到邢忠跟前,舉著手中的一打借據:“邢老爺,你是自己回家拿錢呢,還是讓夥計跟著你回去拿錢?”

邢忠哪裏敢讓邢岫煙知道,忙道:“我回去自己拿,明兒給你們送來。”

“好的。”莊家含笑擺手:“我們相信邢老爺,邢老爺,請。”

邢忠的身份他們早就摸透了,不怕他跑,也不怕他不認賬。邢忠一臉茫然地從賭坊出來,渾渾噩噩地向前走。怎麽會這樣呢,他輸了那麽多,去哪裏找錢來還?

難道還要去找上官易麽,這次數額太大了,不知道上官易肯不肯幫著還,他邢忠,可還沒得到副總管的位置呢。

就這麽昏昏沈沈地想著,冷不防一陣冷風吹過,邢忠才恍然一激靈,發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舉目一看,不知道什麽時候拐進了一條漆黑的胡同,一個人影也沒有。

邢忠心裏咯噔一下,正要退出來,冷不防耳邊一聲冷笑,脖頸貼上了一片冰涼的硬鐵:“死賭鬼,總算跟上你了。”

“好漢,好漢,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呀。”邢忠險些癱軟在地。奈何那刀鋒穩穩地架在他的脖頸上,不讓他移動分毫。

“我最討厭這世上的賭鬼,既然碰上了,就沒有饒過的道理。來啊,先把他揍一頓!”

原來不止他一個人,還帶了手下,邢忠面色慘白,想大聲呼救,嘴巴早已被堵上了麻布,嗚嗚嗚沒法出聲。

拳頭大的雨點直揍了半盞茶的功夫,方才暫時停下。邢忠面上汗淚交加,腫的花花綠綠的,若不是夜色遮掩,恐怕會讓在場的人笑趴在地。

領頭之人遮了面目立在一旁,見打得差不多了,提起嗚嗚哭泣的邢忠,道:“你可知賭博之人,最後結局大多是傾家蕩產,再無生機。反正你也戒不了了,索性我給你個痛快,讓你早點投胎,來世做個老實人。”

邢忠嚇得半死,嗚嗚之聲越來越大,竟然有掙命之勢。領頭人起了惻隱之心,拿開他的麻布:“你臨死之前還有何遺言?”

“別殺!唔。”

領頭之人見他起音如殺雞一般,迅速又給堵上了:“給我小聲一點,要不然,連留遺言的機會都沒有!”

邢忠點頭如搗蒜,領頭之人這才再次拿開麻布。邢忠聲淚俱下:“饒命饒命,我真的不敢了,我會戒掉,真的會戒掉的!”

領頭之人冷笑:“這話我不知聽過多少遍了,口頭上應承了,一轉身又會再去賭坊,還是死了幹凈!”

邢忠腿腳抖個不停,那裏還站得住,早半攤在地,口裏只叫饒命,領頭之人冷冷看了邢忠一會兒,面露厭惡之色:“給我先削下他的小指。”

這人說削指頭,輕松得如同削菜一般,想必經常作出這等事。邢忠更加駭然,眼看著雪亮的匕首映著昏慘慘的月光走近,再也支持不住,眼睛一翻,暈過去了。

拿匕首的人上去查看一番,道:“他真暈死過去了。”

領頭之人頗遺憾:“我還沒玩夠呢,怎麽這麽不經嚇。”聲音已經完全變了。

眾人低頭商量一聲,把雪亮的匕首靠著邢忠的勃頸處深深砸下去,又削下他小指的一層皮,放了不少血,才意猶未盡地走了。

經過此事,邢忠大病一場,纏綿病榻半年方才下得了地。好了之後只是縮在田莊裏,很少外出,自此倒是老實了。

父親欠下的債務,邢岫煙拿賈母給的舊日賞賜變賣了,才勉強還上,並沒有動用公中財產。眾人知道後,越發敬服邢岫煙。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