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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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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之後,薛蝌壓著桌上薄薄的兩張紙,目色沈沈:“就這些?”

“就這些了。”小松低著頭,聲音虛得不行。查了半個月,才查到那麽點東西,他差點不敢過來見二爺。

薛蝌一目十行看完,眉頭一皺:“只有八歲之後來到保定的,之前的一概查不出來?”

小松道:“只知道他八歲之前跟著父母天南地北游歷,他的父親言希,也是做了康平田莊的總管才安定下來。”

言希一個漂泊南北的江湖客,賈母居然放心地把娘家嫁妝之一的大田莊交給他打理,還扶他當上總管。薛蝌不相信這其中,沒有貓膩。而他的兒子言泓,也不會簡單。

“把網擴大,不能局限於保定。著薛家各地的商戶暗暗查訪言希一家。記住,要隱秘小心。不能讓大房的人察覺。大哥還好說,寶姐姐卻最是個心細的。”

小松忙忙應了。心道:寶姑娘正忙著出嫁事宜呢,哪裏還有這等空閑?二爺對這邢姑娘,真真是執著呢。

才囑咐完,就有人進來報:“二爺,老夫人請您過去。”

“我這就過去。”下了衙門,他還未向梁氏請安。出得門來,外面刮起一陣風,把門前石榴樹上的果子吹得亂舞。有一個經不住,掉下來,砸開的籽粒灑了一片,顆顆鮮紅。

小松忽地想到:“二奶奶還說等這石榴成熟了,就過來摘,現下都熟透了,怎麽不遣人來呢。”

薛蝌看一眼那倒黴摔死的石榴,忽想起他已經許久沒見到李紋了。

有多久?最後一次見到她,似乎是在她素著臉來請罪,說邢岫煙拒絕了她的提議。當時薛蝌心裏煩悶,沒說幾句話就打發了她。之後,他一直宿在書房裏。

這麽說來,她已經半個月沒有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了。薛蝌心中奇怪,待會兒去母親處,也許她會在罷。

袍子一撩,薛蝌向梁氏的居所走去。

進入院子,沒有聽到熟悉的笑聲,薛蝌眉頭一皺,進去四下一看,李紋果然不在。

“在找什麽?”梁氏喝了一口花茶,問。

“沒什麽。”薛蝌向梁氏問安,坐在下首。

梁氏滿面紅光:“瑤草昨兒送來,不僅觀賞了紫玉一般的仙品,還聽了一肚子青柏的故事。世上還真有這許多稀奇古怪的人,一個拿三把劍的綠頭發劍客,一個手像面條似的船長,滿口說著扶桑話。”

薛蝌微微一笑:“世間之大,無奇不有,若不是他恰好在東海停靠,想拿些新奇玩意兒換糧食和水;若不是我們的人恰好會聽扶桑話,還不知道要沒頭沒腦找到什麽時候。”

“菩薩保佑。”梁氏念一聲佛:“青柏還說他們那怪船上的貓也異樣,長著一只藍鼻子。紋兒還笑說不知是不是和風行的玩偶長得一個模樣。”

薛蝌目光一閃,順著這個話頭問:“紋兒她來過了?”

“來過了,一刻鐘之前剛回去。可憐見的,大病一場。瘦了一圈,說話也不如以前伶俐了。”

薛蝌詫異:“她病了?”

“你竟然不知?”梁氏語言中隱隱含著責怪之意,看向小松。小松跪下道:“是二奶奶那邊的秋素姐姐來說,切莫驚動二爺,影響二爺的公務,小的才沒說。”

“這孩子,也太懂事了些。”梁氏嘆道。

薛蝌起身道:“母親,孩兒去看看她。那瑤草要算吉時才能服用,娘還是要用舊藥調理,不能掉以輕心。”

“你且等等,母親還有話和你說。”

薛蝌只得又坐下了。梁氏環顧左右,如絲會意,領著所有人出去了。

梁氏看著牢牢關上的房門,問:“上次宴會來的丁湄丁姑娘,你可還有印象?”

薛蝌一楞,那天他大部分時間在前廳會男客,後來遇到邢岫煙,只匆匆看了身旁的丁湄一眼而已,轉身就忘了她的模樣。

“秀外慧中。”薛蝌隨口回答。

梁氏嘆了一口氣:“紋兒沒能替你說服邢姑娘,回來以後一直自責,為此還大病一場,才剛能下地,就過來提了一句,她覺得丁姑娘也不錯。”

薛蝌愕然,瞬間沈下眉目:“她這是什麽意思?”

“你看你這樣子。”梁氏道:“她是好意,你豎起眼睛做什麽?”

薛蝌道:“孩兒不想納妾。”

“你不是不想納妾,只不過,丁湄不是邢岫煙罷了。”梁氏眉間一冷:“當初我同意,是因為邢姑娘尚未許人。如今她出閣在即,你們之間的糾葛,最好斷個幹幹凈凈,別再存什麽念想!”

薛蝌沈默下來,梁氏只覺得一陣怒火上湧:“品貌皆佳的女孩兒多的是,蝌兒,你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能因為小情小愛失了分寸。你大伯前兒才來書信,說上頭有意擢升你。你給我收起心思,專心公務。丁湄,我替你做主納了!”

“母親!”薛蝌起身。

“難道你要違逆母親!”梁氏肝火上升,牽動病體,猛地苛個不停,外面傳來如絲焦急的聲音:“二爺,夫人怎麽了?”

薛蝌趕忙上去給梁氏順背,梁氏喉間一甜,嘔出一口血來,濡濕了手上的帕子,薛蝌驚道:“母親!”

梁氏喘著掐住薛蝌的手臂:“你這孩子,我遲早要被你氣死。”

薛蝌盯著手帕上觸目驚心的血跡,輕聲道:“母親莫生氣,孩兒答應你便是。”

梁氏舒了一口氣,喚道:“如絲,進來罷。”

春艷熬好了藥端進來,看到李紋斜靠在迎枕上,看手中的信,略顯蒼白的唇邊露出溫暖的笑意。只有接到家信的時候,李紋才會是這樣的表情。

“二奶奶,喝藥了。”

李紋收起信件,笑意不退。姐姐生下了一個男孩,這下姐姐在夫家的地位穩固了。那些妾室再作妖,也越不過嫡親的哥兒。

目光落在溫熱的藥碗上,道:“偷偷拿去倒了罷,我不想喝。”

春艷不住地在心裏嘆氣,二奶奶這藥吃一頓停一頓,怎麽能好呢。她和秋素人微言輕,說多了又要惹主子生氣。放眼整個薛府,竟沒有一個能勸的人。

思及此處,春艷咬著牙勸道:“二奶奶,昨兒已經倒了一天了。”

“我現在不想喝。”李紋道:“去磨墨,我要寫回信。”

春艷待要再勸,外面秋素進來道:“二奶奶,您梳妝罷,二爺往我們這邊來了。”

李紋頭都沒擡:“看錯了罷。”

“沒有看錯,二奶奶。”秋素道:“小雀兒看得真真的,的確是往這邊來了。二奶奶,我去給您找衣裳,春艷給您挽發。”

“不必了。”李紋看著緊閉的房門:“偏房不是一直在打掃麽,讓二爺去那裏安歇罷,我的病還未好,怕過了病氣給二爺。”

秋素詫異地看著李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二奶奶最近是怎麽了?對什麽事情都不感興趣,今兒還在夫人耳邊吹風,說起丁姑娘來。現下二爺難得過來,竟然要把自家夫君往外推,難道真是病糊塗了?

“二奶奶,二爺在書房住了一個月了,如今回來,二奶奶合該殷勤些才是,哪裏有閉門不迎的道理。”

“我現在這模樣,他見了,反倒生厭。”李紋目光淡淡。

“春艷姐姐,秋素姐姐,二奶奶,二爺來了!”

小雀兒的語調中含著明顯的喜悅,秋素期盼地看向李紋,李紋吩咐春艷:“去和二爺說,我服了藥睡下了。你帶人幫著二爺在偏房安置罷。”

秋素急得想哭,春艷走過去握著秋素的手,搖了搖,示意她不要多說。秋素將牙咬了又咬,跟著春艷走了。

薛蝌正站在房間外面,看到出來的不是李紋,目光一暗。春艷上前解釋道:“二爺,二奶奶喝了藥,已經歇下了。您看--”

薛蝌的眼神往裏飄,奈何簾子厚重,窺不到一絲光景。他站了一會兒,確定裏面沒了動靜,才折身離開:“過兩日,我再來看她。”

男主人的腳步才剛出院子,秋素的眼淚就像下來了。小雀兒巴巴看著,不敢說話。春艷覷了覷屋裏,把秋素拉到一邊:“你怎麽還哭上了。”

“我還不是為著二奶奶。”秋素也不用帕子,拿手抹眼淚:“二奶奶最近可奇怪了,都不往二爺書房去,還提議讓二爺納了丁姑娘。若是二奶奶抓不住二爺,等姨娘進來,可怎麽辦呢?”

“好秋素,我知道你是一心為了二奶奶,可是現在急不來呀。”春艷嘆了一聲:“你也知二奶奶入門以來,一顆心都捧給二爺了,可是二爺只是淡淡的,二奶奶這是冷了心了。”

“那,那難道就這般過日子了?”

“不會的。”春艷握緊秋素的手:“日久見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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