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一半，她卻忽然止住了。

眼睛裏流轉著淡淡的冰藍色光輝，寧玥瀅在對方那張皺紋如刀刻一般的老臉上看了看，像是在琢磨著什麽。

被寧玥瀅這麽一看，殷天群心裏頓感一截的涼，一種莫名的壓力，在他的心頭籠罩著。

那種壓力，突如其來！

沒給殷天群任何應付的準備，便將他的心壓得沈沈的，就像忽然在他心頭壓了一塊萬斤的巨石一般。

“說吧，你們的秦副城主，在哪裏？”終於，一行清晰而帶有壓迫之意的話語從寧玥瀅口中蹦了出來。

“他出去辦事了。”殷天群感覺得到那股來自於寧玥瀅身上的壓力，心中震驚——小公主的力量，怎會如此強？

雖然寧玥瀅表面什麽也沒有做，殷天群卻已經在心海間嘗到了她所施加的那種烏雲蓋天般的壓迫，很不是滋味，但自己又沒有任何反擊的能力。

不過，他的回答，卻很鎮定

一種強裝的鎮定。

“哦，辦事？辦什麽事，去哪裏辦事？”寧玥瀅料定殷天群肯定知道秦禾宇去了哪裏、去做什麽，所以仍舊給他施壓。

“副城主行事向來我行我素，至於去了哪裏、去做什麽，老奴卻是一無所知了。”殷天群避開寧玥瀅的目光，低下頭來，裝做繼續整理他的資料。

寧玥瀅能夠跑到這個戒備森嚴的地方來，自有她的神通，殷天群深深明白得罪她不會有任何好處，但又不能背叛秦禾宇這個主子，只能埋頭裝糊塗，企圖蒙混過關。

“殷大管家，你別以為裝糊塗就能將我騙過，對於你的底細，你以為我不清楚嗎？”寧玥瀅忽然一只手拍在桌面上，整個桌面上的資料頓時震了一下。

殷天群停了下來，擡眼看著寧玥瀅，道：“小公主，老奴真的沒有騙你，我當真不知秦副城主去了哪裏。”

寧玥瀅從椅子上起身，一只手背過身後，語氣冷漠，道：“哼，秦禾宇去做什麽了，你會不知道？我告訴你，他這個副城主之位，是坐不了多久的了！哪怕是走到天涯海角，我也不會放過他！還有，你這樣跟他狼狽為奸，背叛月鏡城，背叛我父親，你以為，我又會放過你嗎？”

殷天群的手猛地抖了兩下，手上的一卷資料因拿不穩而落在了桌面上。

“小公主，我沒有背叛月鏡城，也沒有背叛你父親，三年前發生的那一切，老奴我一概不知，都是事後才知道的。局面如此，為了保命，我也只能順應局勢，聽從秦副城主的指示，事實就是這樣。”殷天群擺出一副無辜的樣子來。

寧玥瀅冷哼一聲，冰藍色的目光閃閃如刀，道：“為了保命？順應局勢？呵呵，很好！既然你如此知曉見風使舵，那麽，我就給一次機會！”

說著，手中光芒一閃，一把寒冰劍出現在她的手中，往前一遞，指向了殷天群的心臟所在。

殷天群雖然有些本領，但看到寧玥瀅隨意一下就可變幻出一把寒冰劍來的神通，更是覺得自己的那點本領在她面前不過只是雕蟲小技、三腳貓的功夫而已，一股懼意登時湧上心頭。

他對秦禾宇雖然忠心耿耿，卻也是個貪生怕死之徒。

是啊，人的一生就一次生命，又有幾個是不怕死的？

“現在，你的命運，就掌握在我的手裏！除了我可以饒你一命之外，沒人救得了你！哪怕是碎遲鏡來，也同樣無濟於事！”寧玥瀅威脅著道。

殷天群看了看四周，兩只狐貍般的眼睛精光一閃一閃的。

“你是想叫人嗎？”寧玥瀅看到他目光透露著一種狡黠，當即給予警告，“你大可以試一試，看看是你叫得快，還是我手中的這把寒冰劍快！另外，我也不怕你叫人，在我進來的時候，你們府中的力量就已經被我摸了個清清楚楚，就你們這點勢力，再來十倍都救不了你！所以，你就看著辦吧，紫翠宮那麽大，知曉秦禾宇去處的，肯定不止你一個！即使殺了你，我也不會覺得有任何可惜！”

心思被寧玥瀅猜透，殷天群的臉色頓時沈了下來。

“小公主言重了，老奴並沒有這樣的心思。”自然，他不會傻到承認自己的心思。

寧玥瀅道：“殷大管家，如今的局勢，你不會還看不明白吧？你不是說要順應局勢嗎？我告訴你，如今的局勢，就是——月鏡城終將擺脫碎遲鏡的控制！而今晚，我，就是回來報仇的！”

“你要殺……碎遲鏡？”

殷天群面色陡然大變。

“怎麽，覺得我殺不了他？”寧玥瀅看他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不屑地哼了一聲。

“小公主如今實力大增，自然可以殺了碎遲鏡。”雖然不敢相信，殷天群還是應了她的話，“不過，據我所知，碎遲鏡並不在城內。”

聞言，寧玥瀅吃了一驚。

今晚，她尋了幾個時辰，不說碎遲鏡，就連高鶴、閻屹梟、韓墨的身影都一個不見，而茵緣殿也沒有人。整座月鏡城，除了守衛之外，那些高層人物，仿佛都全部蒸發消失了，不得不讓她覺得奇怪。

“那麽，你可知道，他去哪裏了？”寧玥瀅問。

殷天群忠於秦禾宇，可不忠於碎遲鏡，如今自己命運掌握在寧玥瀅手中，便把自己知道的給說了，道：“根據我的密探提供的線索，碎遲鏡帶著一眾人手去焚遙山了，至於去做什麽，我也不大清楚。總之，這是個秘密，城中很多人都不知道。”

什麽？

碎遲鏡去焚遙山了？

寧玥瀅的震驚，無以覆加！

“去有多久了？”寧玥瀅再問。

“昨天出發的。”殷天群答道。

“秦禾宇是不是也跟著去了？”寧玥瀅目光閃了一下。

“這倒沒有，副城主早在一個月前就被碎遲鏡派去執行別的任務了，至於是做什麽，我還真不知道。”殷天群說得似乎很是誠懇，其實他是知道的，但終究不願意說。不到萬不得已，他是絕不會背叛自己主子的。

當然，那個任務，就是去抓寧玥瀅了，即使說出來了又能如何？

只不過，這殷大管家腦子實在轉不過彎來，總覺得說出來就是出賣主子。

只要還有一絲的希望，他就不會將主子出賣。

寧玥瀅的心思終究在碎遲鏡身上，如今知道他去了焚遙山，那也就沒空去理會秦禾宇了，一把轉身，道：“徐然，我們這就去焚遙山吧！”

徐然眼神動了動：“真要去？”

“再不去，焚遙門就危險了！”寧玥瀅忽然變得有些焦急。

瀅兒，焚遙門那麽待你，讓你傷痕累累，讓你受盡委屈，你為什麽還要如此在乎它的安危？

他不理解。

只是看著她，不說話。

看到徐然看著自己默默不語，寧玥瀅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徐然，你怎麽了，你不願跟我一起去嗎？”

“沒什麽，我們走吧。”徐然沒有解釋，說實在話，他很討厭焚遙門。

瀅兒如今的一切，都是這自詡天下第一正派的焚遙門害的！

他恨不得焚遙門從世間消失！

對他來說，碎遲鏡此番出動攻打焚遙門，不過一場狗咬狗的好戲。

關他何事？

可是，他並不想拒絕寧玥瀅。

更不想讓她傷心。

既然她想，那麽，不論是什麽理由，他都願意傾盡所有，幫她實現她的任何一個願望。

正要轉身離開，徐然忽然回頭，冷冷地刮了殷大管家一眼，道：“你，不會是在騙我們吧？”

見他們就要離開，殷天群緊張的的內心終於舒緩了一些，不料，徐然忽然回頭的一句話，頓時又讓他猛地緊張起來，整個人就像是突然之間被一顆鐵釘給釘了一下，道：“我說的，當然都是真的，再說，我、我騙你們做什麽？”

徐然閃到他的身前，一顆藥閃現在兩指之間，然後往他嘴裏塞去，猛地一點，讓他強行將藥吞了下去。

“你……

你讓我吞了什麽？”

殷大管家臉色驟然鐵青一片。

徐然道：“這顆藥，名為遙玄散，如果我去到焚遙山見不到碎遲鏡，縱是隔著萬水千山，我也同樣可以將它擰碎，讓你痛不欲生！如果事情真像你所說的那樣，我自然不會將它擰碎，就讓它一輩子完整無缺地待在你的肚子裏吧！放心，這顆藥被我下了禁制，沒有我的觸動，它是不會在你胃裏融化掉的。”

說完，轉身便走。

殷大管家著實被嚇出了一身的冷汗，但是，心裏邊，卻在暗暗慶幸自己沒有撒謊。

不然，可就慘了！

不過，他還是擔心，萬一徐然真想要他死、不論結果是否真的見到了碎遲鏡，那可怎麽辦？

然而，擔心，是沒有用的。畢竟，命運就掌握在別人手裏，還能怎麽樣？

一切，只能聽天由命了！

眼見寧玥瀅與徐然一下子就不見了蹤影，真是來無影、去無蹤，殷天群心頭砰砰直跳，許久之後才坐回凳子，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然，手卻還在抖個不停，水都要從杯子裏抖出來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平緩下來，找了張紙，提筆寫了幾行字。

然後卷起，塞到一只信鴿爪上所系的信筒裏，雙手往空中一拋，讓它飛了去。

終究，他沒有背叛秦禾宇。

這是唯一讓他感到欣慰的。

……

“那顆遙玄散，如此厲害，我卻怎麽從來沒有聽你說過？”在離開紫翠宮、往返客棧的路上，寧玥瀅好奇地問徐然。

徐然看了看她，淡淡一笑，道：“哪裏有什麽遙玄散？不過是我編出來騙他的！那不過一顆普通的瀉藥，一天後，有他好受的。”

“你真壞，竟然連我也一起給騙過了！我還道天下怎麽會有如此神奇的藥物，居然可以遠距離控制它的藥效！”寧玥瀅拉過他的手臂，用力地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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