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禾宇拍了拍手，身後即刻走出兩個人來，其中一人身子不高，頭上套著一個灰色頭套，雙手被反綁於身後，同時被另一人控制著。

寧玥瀅眸光望落在那個戴頭套的人身上，那樣的個子、那樣的身材，和玥言一模一樣，只是看不到面孔，不敢確認，怕是秦禾宇的陰謀。

目光望回秦禾宇，寧玥瀅道：“這便是小言？”

秦禾宇道：“正是。”

寧玥瀅道：“為何蒙著他的頭？”

秦禾宇道：“怕把你給嚇著了。”

寧玥瀅一臉震驚，道：“什麽？”

秦禾宇面露森然的微笑，目光犀利，試探性地問道：“你想知道麽？只怕你接受不了。”

寧玥瀅不理解他的意思，眸光轉向那可能是弟弟的人，扯開嗓子喊道：“小言，是你嗎？”

那人“呃呃啊啊”了幾聲，身子晃動，像是在掙紮，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寧玥瀅心中困惑，如果真是小言，他為什麽不說話？繼續喊道：“小言，你知道嗎？我是你的姐姐，你的姐姐啊！”

那人晃著腦袋，又是“呃呃啊啊”了幾聲，依然什麽也沒有說。

秦禾宇笑道：“不用再喊了，小言已經變成啞巴了，只怕是回答不了你了。”

寧玥瀅大驚：“你說什麽？”

秦禾宇故意嘆了一口氣，道：“剛才我就已經跟你說過了，我說他會將你嚇著的，果不其然。”

寧玥瀅看看那個戴頭套的人，又望望秦禾宇，心中一片麻亂。

這個人真的是小言嗎？

她依然持著懷疑態度。

秦禾宇繼續道：“小言不僅啞巴了，而且，還……”

有意停頓，鋒利的目光射向寧玥瀅，見她驚疑不定、將信將疑，道：“毀了容貌！”

寧玥瀅心頭猛然一跳，失聲道：“你胡說！”

秦禾宇意味深長道：“所以我才把他的頭給蒙起來，不然你見了，肯定會被嚇暈的。”

寧玥瀅呼吸變重，竟喘起氣來：“我不信！”

秦禾宇眼裏藏著深意，道：“這是事實，你不信又能如何？要不，我這就把他頭套摘掉，讓你瞧個清楚，怎樣？”

聽到這裏，寧玥瀅心裏頓時緊張起來，她很擔心，很害怕，害怕這個人真是小言，當頭套摘下一刻，自己該如何面對？忽然間，她多不希望眼前的此人就是小言啊，她寧願對他的生死一無所知，也不希望他變成現在的這個樣子。

她的呼吸，變得更加沈重了。

這時，秦禾宇示意下屬將那頭套摘了。那名男子會意，將那灰色頭套慢慢摘了下來。昏暗的光線下，露出一個五官盡失、面容可怖、頭發稀疏的腦瓜來，只見上邊長滿了膿瘡，樣子甚是淒慘。見此情形，寧玥瀅當即“啊”了一聲。

那人歪著腦袋，感覺到了什麽，裂開嘴巴，唇皮磨破，滲著血絲，嘴裏動著一根只剩半截的舌頭，喉嚨裏只能發出“呃呃啊啊”的聲音。

見她臉色慘白，秦禾宇心下滿意，示意下屬將那人腦袋罩住，對寧玥瀅道：“小言變成這個樣子，可與我沒有任何關系。我在幾個月前找到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是這個模樣了。要不是念及他是我的表弟，我都懶得將他帶回來了。”

寧玥瀅呼吸急促，麻亂之中，忽然想到了什麽，擡起頭來道：“既然你在遇到他時他就已經成了這個樣子，你又怎會知道他就是小言？”

對於這個疑問，秦禾宇早有準備，左手擡起，吊下一塊玉佩，道：“這塊玉佩，你應該知道吧？”

寧玥瀅凝望著那塊玉佩，通體透明，上面雕著一個“言”字，不就是小言出生時母親給他戴上以保平安的“言之玉”嗎？

秦禾宇將玉佩收起，揚著下巴，道：“這塊玉佩便是從他身上搜來的，如果他不是小言，那這塊玉佩又怎會在他身上？”

這塊“言之玉”，確實是寧玥言的。不過，它並非是從眼前這人身上搜來的，而是兩年前，秦禾宇在追擊出逃的寧玥瀅姐弟二人時的路上撿到的，考慮到留著或許還會有用，遂將它留了下來，一直保存到現在，果然起到了作用。

寧玥瀅傻傻地望著那個也許是弟弟的人，思想與靈魂像是要凝固了，身子忽然晃了一下，往後斜去，腳下一軟，登時坐到了地面上。

小言怎麽可能變成這個樣子？

到得此刻，她依然不敢相信。

寧玥言，那個善良似水的男孩，有著一雙大大的眼睛，兩顆眼珠子黑溜溜的，就像是兩顆圓滾滾的黑葡萄，晶瑩剔透，美不可言。很多人都說，玥言不像男孩，更像個女孩，不管是容貌還是性格，都隱透著女孩的天性。他的笑，清澈而甜美，純凈得就像是一朵雨後的百合。

她記得他的笑，真的很美很美。

可是，如今……

想起剛才的那副面容，根本不與玥言搭邊，他又怎會是弟弟呢？但，那塊“言之玉”……

她的淚水，撲簌簌地落下。

心疼，痛苦，難過，茫然。

秦禾宇一直在觀察著她的神情，心想應該是套問她《冰寒玄機陌》在哪裏的時候了，故意清了一下嗓子，問道：“既然已經見到了小言，那麽，也到你兌現諾言的時候了。”

寧玥瀅的心緒早已飛到了另一個世界，哪裏會聽到秦禾宇說的？

她癱在地上，面帶沈沈的憂傷。

任憑秦禾宇怎麽問，她終究一聲不吭。秦禾宇也覺困難，尋不到辦法，心道：她這副心境，很難問出東西，看來只能過段時間再來問了。

秦禾宇叮囑幾名下屬，讓他們留下來看緊她，千萬別讓她幹出什麽傻事來，以免前功盡棄。這也是他最為擔心的，不過轉眼想到“小言”在自己手裏，縱是毀了容貌，變成了個怪人，以寧玥瀅的性格，對於“小言”她仍會不離不棄，應該不會輕易輕生，此刻她不過是因為受打擊太深，才會這般難以接受，不然可就糟糕了。

“將他帶下去吧。”

秦禾宇命下屬將“寧玥言”帶走，自己回頭瞥了寧玥瀅一眼，再囑咐另外幾名下屬幾句，這才離去。

這個“寧玥言”，既盲又啞，不過秦禾宇刻意找來忽悠寧玥瀅的罷了，又怎會是真的寧玥言？

……

離開地牢，秦禾宇徑直往茵源殿走去，走到殿外，只見一個外表溫雅、面色平靜的男子從對面的路口走來，定睛一看，卻是韓墨。

秦禾宇在心中冷笑一聲，迎了過去，道：“韓右使下午好啊。”

韓墨停下腳步，回了個禮，然後道：“副城主這是要去見城主？”

秦禾宇往茵源殿的入口望了一眼，道：“是啊，韓右使也要去見城主？”

韓墨點了點頭，道：“那便一起進去吧。”

說完此句，便朝大殿走去。

秦禾宇在原地停留片刻，望著走在前邊的韓墨的背影，眼睛底處閃動著鋒銳的光火。他的權勢雖然位於韓墨之上，但韓墨的一切卻不在他的控制之內。在月鏡城內，韓墨直接聽命於城主，不受他人管制，所以，在秦禾宇面前他並不需要謙卑。對此，秦禾宇也是無可奈何的。

他深刻的明白，自己的副城主之位，不過只是一個傀儡罷了，那個人並沒有實現曾經承諾他的一切。不過，如今身在他人屋檐之下，不得不低頭，也只能認了。然而，他從不後悔曾經所做的一切，那不過只是前進路中所必須的一步。他的目標，不會那麽簡單。他要做的，還有很多很多，直到將一切踩在自己腳下為止。

此刻，韓墨已經消失在了他的視野裏，他輕咳一聲，胸口的傷仍未痊愈，左手擡起在傷處撫了一下，打起精神，旋即提步朝大殿走了去。

一個披著玄色披風、戴著銅色面具、左邊眼睛及周區域顯露在外的神秘人坐在處於大殿深處的金色尊座之上，身影峻冷，似乎對他們二人已經等候多時了。

韓、秦二人相繼進來，紛紛躬身朝那神秘人施了個禮。

神秘人聲音沈沈，道：“韓右使，寂域之匙的進展怎麽樣了？”

韓墨語氣平靜，道：“閻長老說寂域之匙入囊是遲早的事情，但希望城主您再給他一點時間。”

神秘人道：“他還需要多長時間？”

韓墨道：“他並沒有給明確期限。”

神秘人默然了一會，道：“好，那便再給他一段時間。你回去明確地告訴他，他只有最後一個月時間，情勢緊迫，本尊沒那麽多耐心去等。”

韓墨道：“是。”

神秘人冷厲的目光掃向秦禾宇，道：“秦副城主，該問的東西問出來了沒有？”

秦禾宇搖了搖頭：“沒有。”

神秘人道：“這丫頭還真挺能堅持的，讓本尊去會會她。”

秦禾宇面露驚色，急忙道：“再給屬下幾天時間，我一定會把該問的問出來的。”

神秘人道：“不必如此麻煩了。”

秦禾宇低垂著頭，應道：“是。”

心裏卻道：碎遲鏡若是親自出馬，瀅兒只怕是少不了折磨了……

神秘人從金色尊座上起身，道：“這件事已經拖得差不多兩年了，不能再這樣拖下去了，秦副城主，這就帶路吧。”

秦禾宇沒想到碎遲鏡竟決定這麽快，沈吟了一下，知道此事由不得自己的反對，道：“是。”

韓墨站在一旁，面無波瀾。

……

月鏡城，地牢外。

幾個守衛正森嚴地把守在地牢的入口處，個個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以至周邊的氛圍很是壓抑。

卻在這時，一只白色貓咪從遠處走來，探著腦袋，在地面上嗅來嗅去，一邊嗅一邊前進，朝著地牢的入口行來，像是在尋找著什麽東西。

一個守衛瞧見，驚道：“這裏怎麽有只貓？”

另一個守衛也看見了，見那白色貓咪像是在尋找食物一般嗅著地面，正朝他們這裏慢慢摸索而來，睜大眼睛道：“哪來的野貓？竟來這裏覓食，也不瞧瞧這是什麽地方！”

右側一人道：“我看不如將它抓起來烤著吃了，一定很美味！”

說著流露出一副垂涎的樣子。

之前那人笑道：“這個主意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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