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杭市開車到橋市, 要將近4個小時，路途中，車裏很安靜。車子一下高速, 就直奔橋市第一人民醫院了。

王雪琴和顧茂走在前頭，顧黎和程淵跟在後頭, 到了醫院最後面的住院大樓門口。

等在樓下的王雪琴的妹妹，王雪瑟跑了過了：“姐、姐夫。” 王雪琴沒有兄弟，就這一個妹妹，因為沒結婚，就跟老人們一塊生活。

“小黎也跟回來啦？”

小黎喊了句：“小姨。”

王雪瑟應了一聲“嗳”, 眼神就落在了顧黎旁邊的男孩子身上。

程淵忙跟著顧黎喊了一聲：“小姨好。”

王雪瑟慢了半拍點了下頭, 顧茂適時介紹了句：“程淵，小黎的男朋友。”

王雪瑟眉毛一擡, 轉過身去小聲念叨了一句：“你倆還真開明, 這剛上大一就讓她談戀愛啦？”

顧茂和王雪琴沒接她的話，王雪琴拉著她的胳膊：“先上去看看爸。”

王雪瑟“哦”了一聲，又回頭看了眼那個模樣俊俏的男孩子。

進電梯的時候, 王雪瑟叮囑：“咱爸還不知道自己的病情, 你們可別說漏了嘴。”

顧茂和王雪琴哪還需要她念叨這事, 王雪琴回了一句：“你把自己的嘴管好就行了。”

王雪瑟撇嘴：“這還用你說。”

到了11樓的胃腸外科, 顧黎奶奶從樓道盡頭的開水房裏拎著水瓶走過來。

王雪琴鼻子一酸，紅著眼眶跑過去：“媽……”

顧茂也走過去喊了聲“媽”, 順手接過了老人手裏的水瓶。

顧黎奶奶拍拍王雪琴摟著她胳膊的手，反倒安慰起她來：“沒事沒事, 醫生說了，做了手術就沒事了。”

可癌癥治療的過程和最後的結果，誰都心知肚明。

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 奶奶這才註意到跟在旁邊的帥小夥。

程淵接到老人打量的眼神，立即自我介紹：“奶奶好，我、我叫程淵，是、是……”他扭頭看了眼旁邊的顧黎。

顧黎立即挽住他的胳膊，接話了：“奶奶，這是我男朋友。”顧黎在老人面前從不叫‘外婆’，她一視同仁的都叫‘奶奶’。

奶奶先是一楞，轉而就笑了：“都談男朋友啦，好……好……”

顧黎松開程淵的胳膊，跑到奶奶身邊，壓低聲音道：“帥不帥？”

難得在這個時候聽到這麽一好消息，奶奶臉上笑容很深，“是個帥小夥！”

顧黎炫耀她的男朋友：“他也是浙大的哦！”

那就不止是個帥小夥了，還是個有前途的帥小夥，奶奶朝程淵招呼：“進來吧進來吧。”

病房是兩人間，顧黎爺爺住的是裏頭的一個床位。

老人看著精神頭很好，見大閨女一家子也來了，就‘哎呀’了一聲：“小手術，怎麽還都來了。”

顧茂把程淵手裏提的幾盒補品放到旁邊的櫃子上，拉著程淵到床邊：“爸，這是小黎的男朋友，這不正好放假了嗎，就跟著我們一起來看看你。”

程淵彎腰，畢恭畢敬的：“爺爺好！”

老人留意到了他的左耳，笑了笑說：“好…好…”說完兩個好，還不忘念叨外孫女的小缺點：“小黎那孩子脾氣可不好，平時啊，你要多讓著她點。”

程淵笑得眉眼彎彎：“沒有，她脾氣可好了。”

喲，那敢情在這個男孩子面前會收著小性子了。

爺爺放心了：“那就好那就好。”話落，他又瞥了眼程淵的左耳。

臨近中午飯點，一行人去了食堂，爺爺把顧黎留了下來。

程淵走到門口又折了回來，他小聲對顧黎說：“你在這等著我，我吃完就回來。”

顧黎笑著把他往外推：“你快跟我爸去吧！”

程淵被推到門口，扭頭：“爺爺，那我先過去了。”

爺爺笑著朝他擺手：“去吧去吧。”

人都走了，顧黎回到床邊，她知道爺爺是有話問她，而且八成是關於程淵的。

果不其然，爺爺讓她坐下，開口就是：“我看他左耳戴著助聽器啊。”

顧黎點頭：“他右耳聽不見，左耳能聽見一些。”

爺爺又問：“你不介意啊？”

顧黎擰了擰眉，她介意嗎？

她認真想了想，這才發現：“我沒去想過這個問題誒，他又不是聽不見，戴著助聽器就跟正常人一樣啊！”

說到這，她偷笑：“他要是聽不見啊，我就去學唇語，”她那嘻嘻笑的小表情啊，讓半靠著的老人也跟著笑了。

頓了會兒，爺爺又問到他的家庭情況。

顧黎倒也沒遮掩，就把程淵父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

爺爺聽完表情凝重。

顧黎拽了拽他的袖子，怯怯地喊了聲“爺爺”。

爺爺恍然回神：“你爸媽都知道嗎？”

顧黎忙點頭：“知道啊！”她見爺爺表情不太好，就補充道：“但是他這個人真的超級好的，我媽那麽兇的一個人都特別喜歡他，你是不知道，她現在疼他都疼成什麽樣了！”

爺爺的表情沒有緩解，他稍作停頓，問道：“你媽疼他比你還多？”

顧黎哪知道爺爺心裏所想，頭點得像搗蒜。

爺爺一雙略顯渾濁的眼睛轉了轉。

等一行人吃飯回來，程淵把顧黎帶走了，爺爺朝顧茂和王雪琴招手：“你倆過來。”

兩人相視一眼，挪到床邊，一副聽訓的表情。

爺爺的眼神在兩人的臉上梭巡了一陣才開口：“那孩子的事情，小黎剛剛跟我說了。”

顧茂和王雪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爺爺嘆口氣：“你們做父母的要給孩子把好關，”他瞄了一眼自己的閨女：“別為了彌補自己心裏的遺憾就藏了私心。”

這矛頭直指王雪琴那盼兒子盼了好多年的小心思。

顧茂忙幫自己老婆說話：“爸，雪琴怎麽可能在這事上糊塗，程淵那孩子真的是個好孩子，我和雪琴也是真的喜歡他，就您孫女，您還不知道啊，去年考的那麽點分，今年要不是有程淵沒日沒夜地給她補習，還浙大呢，能考個二本，我和她媽都能笑醒了！”

爺爺沒說話，瞥了一眼大女婿。

‘無辜’躺槍的王雪琴也開口，她不否認自己想要兒子的鬼心思，也不用否認，全家誰都知道，她咳了一聲：“反正我這以後一個兒子一個閨女，”她眼睛往上看，也不知是軟抵抗還是在炫耀：“別說我這一生圓不圓滿，反正您那外孫女是不會吃虧！”

在她看來，她那閨女不僅不吃虧，還占了一個好大的便宜。

長得好看，學習又好，又會疼人，還是小說網站十大網文作家之一，這打著燈籠，她都不信顧黎能找到第二個。

而此時，帶著顧黎在醫院外的一家小飯店吃飯的程淵，給顧黎擦幹凈面前的桌子，才問她：“剛剛爺爺為什麽把你留下來？”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顧黎知道他的擔心和顧慮，就收起了爺爺之前跟她說的一切，她眉毛一揚：“爺爺聽說我是因為你才考上浙大的，那對你的敬佩之情可猶如黃河之水啊！”

她用詞誇張，讓程淵失笑。

顧黎還說：“他看你長得這麽乖巧，還讓我以後不許欺負你呢！”她故意剜了眼對面那乖巧的男孩子：“哪裏乖巧，明明壞死了！”

程淵立馬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他蹙著眉頭，眼裏有幾分不易察覺，但顧黎能看出來的羞，他嘴角牽出一抹淡淡的笑，很小聲地說：“在外面呢！”

在外面怎麽了。

顧黎把頭伸過去，“快點給我點能量！我快餓死了！”

程淵坐在對面，滿眼都是她那可可愛愛的小表情。

這樣美好的一個女孩子，怎麽就讓他遇到了呢。

他把身子探過去，食指勾起她的下巴，在她撅起的小嘴巴上輕輕地親了一下。

十月的天，正午的日頭，炙熱卻溫柔。

就像他的人一樣。

吃完飯，兩人手牽手走在醫院裏，周圍人來人往，腳步匆匆。

程淵不知怎麽的，突然說了一句：“等你生寶寶，我們不要來這種綜合性的醫院！”

顧黎扭頭看她，這都哪兒跟哪兒啊，怎麽就扯到生寶寶了？

順著程淵的視線，顧黎看見對面走來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孕婦，顧黎看著他那盯著人家圓鼓鼓肚子的眼神，她用大拇指刮了刮他的手面。

程淵把視線收回來的時候眉棱微微挑了一下。

光這一個小動作，顧黎就知道他剛剛失神了。

原本她還想說‘我都沒嫁給你呢，才不要給你生孩子’之類故作姿態的話，可從他的眼睛裏，顧黎看見了他對家、對他們的未來的期待。

她笑著問他：“你喜歡男寶寶還是女寶寶啊？”

他眼裏的光突然被點亮，像揉了頭頂的灼光在裏面，他握著她手的力度微微重了，他說：“只要是我們的寶寶，男的女的，我都喜歡。”

顧黎嬌嬌羞羞地蕩了一下他的手：“貪心！”

他忙解釋：“我不貪心的。”真的不貪心的，其實只要有她，他就已經很知足了。

可顧黎卻又墜了一句：“心有貪念，才有動力，”她抿了下唇，故作思考的模樣：“那就給你生個一兒一女吧！”

程淵雙腳突然頓住了，顧黎跟著他停下來。

地上的一雙影子交疊。

曾經那個滿眼陰霾的少年，如今眼中只剩赤誠，無論是對她，還是對這個終究給了他一條生路的世界。

他不再像之前那般，因為她一句‘玩笑’就紅了耳尖，他在人來人往的路邊，在這個有迎接新生也有送走枯萎的醫院，他把她抱進了懷裏，在她臉上、唇上親了又親。

他眉宇間全是愉悅，像一顆顆小星星在跳躍，他笑著說：“年底的時候，我們去買房子。”

顧黎覺得他今天的思維跳躍得太厲害了，一會兒一個變，她都快跟不上了。

他抱著她晃了晃，竟還帶了幾分孩童般的撒嬌在裏面：“好不好？”

顧黎整顆心啊，軟得一塌糊塗，她點頭，僅有的幾分思考裏面，就纏了一個要求在裏面：“我要頂層帶露臺的！”

她要什麽，程淵都想給捧到她面前來，他想都不帶想的：“好，給你買一個頂層帶露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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