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門口的小腳步聲, 鐘湛做好了被兒子擁抱的準備，沒想到現實會是這麽骨感。

看著忽閃著黑長睫，表情帶點不懷好意的兒子, 一下想到小杜漏風的嘴，鐘湛直覺不好。

不過老父親的大將之風可不是白來的，仿若未覺, 還是一如既往的慈父笑容，張開雙臂，“鐘懷勉，不想爸爸嗎？”

當然是很想了。

抓到的小辮子也跑不掉，早晚能用上，不急在一時。還是跟爸爸溫情重要。小豆子快步走過去, 小心避開他的傷處, 跑到右邊摟住鐘湛。

“爸爸，你還要多久能回家？要不我請假來醫院陪你吧？”

鐘湛感動不行了。一次受傷，蘇禾禾待他呵護備至, 沒想到兒子也這麽想照顧他。一家之主的地位確準無疑了。

他嘴邊笑容擴大，雖不忍心，可還是要拒絕。

鐘湛一副老父親的語重心長, “鐘懷勉，你的心意爸爸感受到了。不過學習為重，你還是好好上學。爸爸再一個禮拜就出院了, 到時爸爸天天接送你，回家也陪你，好不好？”

小豆子嘆氣, 轉頭對正認真削蘋果, 不參與父子話題的蘇禾禾說, “媽媽，學校裏學的太簡單了，越來越無聊了，讓我陪爸爸放松幾天吧？”

蘇禾禾沒想到上學不過兩個月，小豆子就失去興趣了。

鐘湛才知自己有點自做多情了，兒子只是不想上學了。

小豆子看出了他眼神裏的小失落，“爸爸，你不要代入以為我不愛你呀。如果不是想陪你，我也能將就一下繼續上學的。現在能兩者兼顧，不是很好嗎？”

兩個多月未見，父子日常過招這塊兒業務上，鐘湛發現兒子精進了，而他自己卻生疏退步了。

從兒子進病房開始，他就處處被動，話沒上岸，就被兒子堵死在沙灘上了。

這可不行，老父親的地位和氣勢絕不能倒。

“鐘懷勉，你才別打著陪我的旗號方便你自己。我自己養傷很清靜，你媽還來陪我吃飯，你這個要求我看心情考慮下。”

“媽媽，你看我爸是不是玻璃心了。”小豆子拉蘇禾禾入場。

“蘇禾禾，我看還是駁回他的請求吧。”鐘湛也不甘示弱。

每到父子相持不下的時候，蘇禾禾都是兩人爭奪爭取的焦點。

看著表情神同步的父子，端水大師蘇禾禾上線了，“咳咳，那鐘懷勉就陪你爸爸幾天吧。記住你是來陪護可不是來玩兒的。

給你爸端茶倒水，看著他聽從醫囑按時吃藥換藥，不讓他有大動作扯到傷口，這些都是你的任務，必須執行到位。

若疏忽錯漏一條，你還回去上學沒商量。兩位鐘同志，這樣能接受嗎？”

父子倆對視片刻，都覺著自己的好處更多些，均表示樂於接受。暫時握手言和了。

擔心自己上學，醫生護士和小杜都管不動鐘枝枝，蘇禾禾正愁呢。現在鐘懷勉小同志主動請命，蘇禾禾也覺著大好。

上學兩個月，小豆子在學校早證明了自己的實力，校長和老師們都知道整個小學的課程都難不住他。所以課堂上，小豆子也不聽課，都是拿著自己喜歡的課外書去看。

對小豆子來說，上學最大的意義，就是去找玩伴兒了。

這樣請幾天假，學校和老師不會有意見，蘇禾禾這裏也沒壓力。

想著蘇立東他們還得忙著上課，鐘湛這裏也有小豆子陪著，蘇禾禾就想還自己回去做飯晚飯。

沒想到蘇立東放學後，竟直接開車先來了軍區醫院。他在下頭報了鐘湛的名字問能不能探視。醫院問明了親屬關系後，他就被放行了。

進病房，見到鐘湛確實無大礙，只要好吃好喝養身體就好，蘇立東放心了。

他直奔主題，“鐘湛，晚上想吃什麽？你可以點菜了。”

鐘湛正舍不得蘇禾禾離開視線，現在做飯的送上門來，他也不客套，“大哥，你做還是少睿做？”

蘇立東指著他就笑，“你這嘴刁的，還得分人點菜。你隨便報就行，你點誰是誰，全可著你來。”

“我今晚想吃少睿的燉菜，大哥你的烤肉可以明天安排。”鐘湛張口就點菜。

蘇禾禾有點擔心他們忙不過來，“哥，要不還我去吧，你們還要上課呢。”

“不用，現在都上手了，一個人負責三四個教室都沒問題。做飯也花不了多少時間，你還不信你哥的本事麽？你安心陪妹夫，別的都有我們。”

鐘湛在蒼南的時候，夫妻倆幾天才通一次電話，時間也不能太長。每次通話互相關心一下，再說說小豆子，時間就差不多了。

所以鐘湛雖知道她接收文工團演員和開輔導教室的事兒，卻真不知道蘇禾禾撲騰了多大的攤子。

這會兒聽兩人語氣，才知道不似他原以為的招十來個學生的規模。

大小舅兄都忙，他再點菜就太不體諒了。“大哥，我收回菜單兒，家裏有什麽多做點兒帶過來就行，就不用那麽隆重了。”

蘇立東他們都是鐘湛認定的自家人，自家人他不會看外。所以菜可以不點，但做飯的差事他們還要擔起來。

蘇立東擺擺手，“等著吃就行了，哪來那麽多廢話。鐘湛我真發現，你剃了光頭，人都不敞亮了。”

先是兒子，後有大舅兄，都拿他光頭說事兒。

兒子有蘇禾禾做靠山，鐘湛只能點到為止。

蘇立東這裏，他已脫離毛腳女婿隊伍很久了，討好大舅兄很不必了。

相反，他老神在在地靠床背坐好，“大哥，謹言慎行啊。岳父那裏，你可還有求於我呢。當然你要不需要了……”言語未盡之意，嗯，聽到的人都懂。

蘇立東跟著想到鐘湛走之前，兩人私下的對話。

“別呀，需要需要。那什麽，你好好養病，我回去就給你安排起來。天馬上就熱了，你這樣子挺清涼。”蘇立東馬上改了口風。

時間緊，任務重，蘇立東來去如風，趕回去買菜給妹夫安排病號飯去了。

這邊蘇禾禾和小豆子被勾起了好奇，拉著鐘湛問他啥事兒，怎麽還提到蘇茂棠呢？

鐘湛閑著也是閑著，就跟妻兒八卦碎嘴了一回。

知道是為著生兒子的事兒，蘇禾禾想到她爸蘇茂棠早前可是很封建思想的。

她拍拍鐘湛的肩頭，“枝枝呀，這差事任重而道遠，你保重。”

小豆子“咕咕”笑著，“爸爸，你可以賄賂下我，我可以考慮幫幫你的。”

鐘湛……

——

有小豆子在病房陪護，第二天蘇禾禾還是回去上學了。

鐘湛雖不舍，奈何在病房裏，醫生護士時不時就要來查房，他想跟蘇禾禾二人世界根本不現實。

所以兒子陪他也不嫌。起碼念個書讀個報，小豆子可比磕磕絆絆還總念錯字的小杜強多了。

而且做個陪聊員，小豆子也比小杜合格。

給他做病號飯的隊伍持續在壯大，東西南北各地方菜，都可以隨他點了。

叢敏麗，鐘媛，汪主任，霍寧這些演出隊的廚藝好手都加入進來，且哪個都有幾道拿手菜。

照這麽下去，鐘湛到出院，都未必都能吃得完。

吃得豐盛順口，才兩天時間，鐘湛削瘦下去的臉頰開始見肉。

中午飯是叢敏麗這些演出隊的人忙，晚飯則是蘇立東劉少睿朱巧玲輪換著掌勺，蘇禾禾都插不上手。

甚至買菜這些都不用蘇禾禾出錢出力，這些人自己還搶不過來呢。

蘇禾禾不同意？可輪到這事兒上，蘇指導和蘇家內當家人的身份都不好使了。

蘇禾禾一句，這些人一百句早準備好了。

演出隊這邊的中心思想就是：大家在蘇禾禾的英明領導下，都發了財，誰手裏都不缺這點買菜錢。

鐘湛做為蘇禾禾的家屬，住院了，這些人於情於理都要去探望吧？探望也要罐頭麥乳精準備好吧？可這些東西蘇禾禾家裏根本也不吃的。

都是自己人，幹啥還那個形式主義呢？換成買菜做飯這種實惠的不好嗎？

確實，這一筒子樓的人蘇禾禾都當自己人，也都不缺這點錢。不讓這些人做這些，他們真的會失落。

蘇禾禾看攔不住，也就撒手不管了。

有演出隊在前，再面對自己家裏人，蘇禾禾更得由著呀。

好在劉少睿三個年紀小，有蘇立東壓著，花錢的事兒輪不上他們。哥哥現在有錢了，吃他喝他的，蘇禾禾沒負擔。

在筒子樓敗走，蘇禾禾只能回去調侃鐘湛：住個院都是百家飯的待遇。

鐘湛這一住院，鐘家另兩房的在燕人員都驚動了。

鐘嫻夫妻代表大房，米玉茹帶著鐘澈叢敏麗和鐘媛代表二房，都來病房探望了一遭。

看著叢敏麗和鐘媛，蘇禾禾不由笑問道，“你們還來做什麽？飯都吃你們多少回了，沒必要呀。還說我呢，你們這樣也是一樣看外吧。”

兩個人眼都瞥向米玉茹那裏，鐘媛是女兒，沒什麽顧忌，“我媽呀，新學了一招，說不通就抹眼淚，唉……”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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