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兩次見面, 蘇立東也夠看出這個妹夫是什麽樣的人了。

要不是在部隊裏鍛煉著，這就是個養尊處優的爺性子。娶媳婦回家，錢肯定不會少給, 可想要他動動手指頭可難了。

那天婚禮過後，去新房，看到鐘湛幫著端了次茶, 蘇立東都覺著自己妹妹夠禦夫有術了。

時下都是男主外女主內。蘇立東自己已經是新觀念了，可也覺著適當的幫忙體貼可以。

但叫他擔起一半家事，這個他也做不到。畢竟掙錢的主力是男人，家務女人多承擔些很公平。

可眼下，妹夫這樣一番言論，他咋覺著這麽不真實。這太不像是他會說的話呀！

來回在妹妹和妹夫之間打量, 也沒瞧出啥不自然。

小蘇工這裏還在考量真實性, 蘇所長已經不能承受了。

都要吹胡子瞪眼了，指著蘇禾禾，“你工作再忙, 還能有小鐘忙？哪有這麽胡鬧的。叫親家母看見，還當我沒教好你。

結婚了可不是在家裏，什麽都由著你。結婚了就要各守男女本分。小鐘把工資交給你, 你就要把家裏顧好，讓他回家有順心的日子過。快給小鐘讓位子。”

對蘇所長的話直接當耳旁風，蘇禾禾幹脆舒服地斜倚在沙發上, “鐘湛，太熱了，看廚房有沒有西瓜, 給切兩塊吃唄。”

“等著, 這就去。”鐘湛起身就要往廚房去。

可把蘇立東看懵了, 一把攔住人，“妹夫你今天是嬌客，可不能叫你幹活。我去。”

而廚房裏早切好西瓜裝好盤的蘇芳芳，趕緊壓下波動的心緒，端著盤子出來，“都不用去，西瓜在這裏。挺涼的，現在吃剛好。”

道了聲“多謝”後，鐘湛先拿起塊兒遞給了蘇禾禾，“吃吧，沙瓤的。”

蘇禾禾接過去咬了，“很甜，謝謝鐘營長。”

“為媳婦服務應該的。”

看夫妻倆對笑著打著花腔，服務和被服務的都很滿意的樣子，再說就討嫌了。

看效果和氣氛都烘托好了。

蘇禾禾這才轉身對自家老爸說話，“老蘇同志，蘇所長，別人家要怎麽過我管不到。可我自己，有嫁妝，有你和我哥給的月用，自己也能掙點兒工資，對家裏一樣有供獻。那怎麽就要家裏活都歸我了？

然後我將來還要懷孕生孩子，還要養孩子，你給我說說，要這麽辛苦，我幹嘛還要結婚？

結婚的意義是什麽，不就是想兩個人要奔向更好的生活嗎？總不能只男人幸福女人奉獻吧？

那我寧可一個人過。

一個人還有大把的錢花，我自己過不要太舒坦哦。結婚是圖什麽？圖我太賤，上趕著找活幹？還是我嫌太清閑了活不下去？

爸，我是你親生的吧？確定不是抱錯的？非得看我給男人當老媽子，好顯得你教女有方？”

句句都是一針見血，無法反駁？

看著沈默中的三個大男人，這些話她早想對鐘枝枝說了。不過在兩個人獨處時，若這麽直白地說，太像抱怨和不滿。對鐘湛這種需順毛哄的人來說，可能會起反效果。

既然結婚了，蘇禾禾就不想把情分搞僵。春風化雨潤物無聲的解決問題，這才是她追求的境界。

但今天這樣借著給她家蘇所長上課說出來，卻是沒毛病的。

“爸，要是你覺著我實在不成樣子，不如把嫁妝和零花都收回去？沒錢了我可能就識相了，不用你說也會化身賢妻良母的。”蘇禾禾補了一刀。

“蘇禾禾，我不過就說了幾句，你瞧瞧你，有多少話等著我？我都不說了，你怎麽還沒完了？”蘇所長都委屈上了。已經是變相的服軟了。

老父親被女兒說得灰頭土臉，也是挺可憐的。

蘇立東“噗嗤，噗嗤”一個勁兒笑

鐘湛不好笑，只好轉開頭去裝著看窗外。

蘇禾禾再看著還當沒自己什麽事兒的小蘇工，想到今天她可是帶著任務來的呢。

“小蘇工呀，別以為沒你什麽事哦。你也是馬上要給我娶嫂子的人了，這些話送你共勉哦。可不要和咱家蘇所長學，那樣好姑娘上門我都要給勸退的。”

“怎麽還對著我呢？我可什麽都沒說呢。”蘇立東可不敢讓妹妹給扣帽子。

“因為我發現你有向蘇所長靠攏的危險傾向，為了你好，妹妹提前幫你掐了苗頭。”

“哥哥先替你未來嫂子謝過了，不過你嫂子進門還有時候呢，咱能先略過嗎？”

“不能，就因為我嫂子還在路上，所以我得先把你教教好，好迎接她進門呀。我跟你說小蘇工，我給你說一位學習的好榜樣，你要抓緊向人家看齊啦。”

“誰呀？我妹夫嗎？”

“呀，你眼光果然很好，就是我們家鐘營長。體貼理解妻子第一人，你就照著他的樣子學，我保證我未來嫂子會愛你到海枯石爛。聽見了吧？小蘇工，要經常和我家鐘營長交流心得呀。”

蘇禾禾教哥哥的同時，也不忘給鐘枝枝擡上去。還是讓他上去了就不能下來的那種。

蘇立東看著因為妹妹一席好聽話，眼神都柔化下來的妹夫，突然就覺著結婚好可怕。

這麽明顯的忽悠哄幾句好聽的，怎麽就好使了呢？

別人還罷了，是這位看著就英明強幹的高傲妹夫，蘇立東竟生出了婚姻使男人昏庸的念頭。

蘇禾禾還不知道自己舉例失敗，起了反效果。

機會剛好，她轉身對他爸他哥直說道，“爸，哥，上禮拜我結婚，朱師長家閨女朱巧玲你們都見過吧？

對了，哥哥你不還和她說過幾句話嗎？他們家相中了你，想問問咱家有沒有這個意思。”

蘇立東下意識就想擺手說“不”，可腦中憶起朱巧玲溫溫柔柔的清婉模樣，那個字就怎麽也吐不出口來。

甚至還發散的想著，要是朱巧玲的話，肯定不會像自家妹妹這樣哄人不償命的，那好像也沒什麽可怕的。

蘇禾禾一看自家哥哥的樣子就知道這事有門了，起嗎小蘇工對朱巧玲第一印象很不錯。

“那姑娘我看很不錯，跟你哥年貌相當，性子看著也好，爸支持。”蘇茂棠這邊表示讚成。

“爸，你還真當我征求你意見啊？我那是怕小蘇工不好意思，順帶捎上的你。現在我哥自己願意，你的意見就不重要了。”蘇禾禾故意逗著。

蘇茂棠笑罵著，“你個丫頭，今天就和爸過不去了吧？”

被這一打岔，蘇立東就更說不出自己不願意的話了。

看時機差不多了，蘇禾禾真心地，“哥，巧玲真的是個很好的姑娘，給你和她一個機會。相處著不合適，不用你不願意，人家自己就會說的。他們家裏人，都是很善體人意的，從來不會強加於人。”

蘇立東被說動了，“那行，要怎麽辦你給哥哥安排吧？這事兒我也是頭一遭，不大懂。”

“那行，回去我給大姨說，這事兒她會辦。”

相看的事兒就這麽定了下來。

幾個人接著談天說地，其間只要端茶倒水遞吃的，果然都是鐘湛搶著給蘇禾禾服務了。

盡管看得眼直抽抽，蘇所長蘇茂棠也都忍了。太過了，他就扭頭避過去。

閨女一堆大道理，他說不過。而且她確實也沒說錯。只是讓他立刻就轉換思維，還需要適應的過程。

既然教育課上完了，成果也算喜人。

蘇禾禾也沒徹底的甩手不管。

她還是進了廚房，沒有真讓丁月英母女把活兒都幹了。

剛蘇立東也悄悄跟她學了，最近蘇芳芳表現很好，連帶著把丁月英也管得不錯。

蘇禾禾向來是你敬我一尺，我也要回一尺的性子。

只要丁月英母子在蘇家老實做人，她願意給她們禮遇。

路上都已說好了，只要蘇禾禾幹活，就是自己搶過來表現的時候。看蘇禾要去廚房，不顧蘇家父子勸阻，鐘湛也立刻跟上要幫忙。

蘇家的廚房，她爸她哥都坐著，要真叫鐘湛進來幹活，那就太過了。傳出去也有欺人之嫌。

可賣好也不能耽誤，低聲地用只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好啦，戲都演完了，你表現夠好了，這裏就不用你了。乖乖陪我爸我哥聊天，我去做兩個好菜感謝你。你最好啦。”

刻意表現，其實很別扭的鐘湛，聽了她在耳邊小聲說著軟糯貼心的話，頓覺整個人都被捋順撫平了，哪哪都是慰貼歡喜。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你少做幾樣，別累著了。”鐘湛才退回了客廳。

看著又是幾句話，妹妹又給妹夫給說得一臉春風的，蘇立東就覺這這個妹夫算是跳坑裏出不來了。

他很矛盾，不知道是該替妹妹高興，還是要同情妹夫。

——

看到蘇禾禾主動進廚房幫忙，丁月英和錢芳芳都沒想到。

“禾禾你出去坐著吧，今天你回門，不該進廚房。我和我媽能忙得過來。就是做得沒你好吃，你別嫌棄就行。”蘇芳芳其實也很會說話。

“新事都新辦了，哪有那麽多說法。你們都洗好切好了，我就炒一下，也不費事。”

丁月英現在對蘇禾禾都佩服死了，能給那麽個高門子弟呼來喚去的使喚，這得是什麽手段？

婚禮時，那麽多體面人，蘇禾禾都能應對自如的，才幾天，那樣的大家婆婆都給哄住了。

那天蘇禾禾強大的氣場和不算警告的話語，丁月英是真服氣了，也被震懾到了。

再見到蘇禾禾，她不由自主地就軟下了姿態。

趕緊找來個新圍裙給蘇禾禾換上，“這是新買的，等回家你要願意動手做，就給你留著用。”

“嗯，那就給我留著吧。”回趟家，給蘇所長和小蘇工做頓好吃的，蘇禾禾一點不勉強。為老爸和哥哥，她能做的也就這點兒了。

需要燉煮的菜，丁月英已經都做上了，幾個快炒的菜很快就完事了。

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吃了頓飯。

因為丁月英和蘇芳芳不再說別有心思的話了，這頓飯算是蘇禾禾到蘇家後，吃得最愉悅的一頓了。

所以，她不吝於給蘇芳芳指點一番。

吃飯大家一起幫撤了桌，丁月英刷碗。蘇芳芳來喊蘇禾禾去她房間坐坐。

雖都奇怪這兩人怎麽會坐到一塊兒說話，但也都沒問。

蘇芳芳房間裏，蘇禾禾坐到了椅子上。

“想好了？你真要和欒紅波斷了？今兒他沒來還挺奇怪，他家不是這個風格呀。”

“是我說今天想開口多要點嫁妝，他在不好張口，他才沒來的。”蘇芳芳說的時候，滿臉都是鄙棄。

蘇芳芳倒是對欒紅波的心思拿捏得挺準。

“我都想好了，你教教我要怎麽做？”蘇芳芳很堅決。

“很簡單呀，欒紅波在外面肯定還不老實，你就盯好了，他和人約會時帶著你媽和蘇立輝去抓就行了。”蘇禾禾給指路捉奸。

“就這樣？這就行了？”蘇芳芳還沒大理解。

“這還不夠嗎？他要不同意退婚，你就說要去公安那裏檢舉他耍流氓。怕不保險，我爸不還有個海鷗相機嗎，你借去給他先拍下來，再去抓。有證據，他該怕死了。”

蘇芳芳這才聽懂，覺著這個法子可太好了。

而且她想好了，一定要拍照留證據。

談了幾天對象，就夠她知道欒紅波這人有多難纏，滑得像泥鰍。沒有證據，怕他過後又賴。

該指點的都指點了，蘇禾禾也不想多留。

站起來，“你媽那邊你要說清楚了，這事兒你自己肯定不行，得你媽你弟一起配合你才行。

路是我給你指的，做不做是你自己的選擇，到時一切都和我不相幹。我不想聽到事後誰再拿這個說事兒。”蘇禾禾醜話說在了前頭。

“我知道，跟我媽我也不會提你。你本來不用幫我的，我心裏有數。”蘇芳芳很認真地說。

“動動嘴不算幫，我也不承認。你好好準備準備，機床廠裏有得是上進青年，好好把握吧。”說完，蘇禾禾開門就下了樓。

蘇芳芳知道她是不想多沾自己的事，自嘲地笑笑。

她在想，若是自己一開始就和蘇禾禾好好相處，自己是不是也能沾上她的福氣？

廠裏人說多了，加上蘇禾禾確實越過越好，讓她也跟著信了蘇禾禾是大福之人的說法。

——

下了樓，看已經一點半了，還要去私館兒那邊，，晚上還要演出，兩人起身說要走。

有點太早了，蘇茂棠禾蘇立東還想留人吃了晚飯再走。

鐘湛這會兒才想起來，還沒跟岳父和舅兄說媳婦兒的大成就呢。

“忘了跟你們說，禾禾給軍區小學排的節目，在市裏得了一等獎。市裏好多領導都讚不絕口。演出一結束，我們軍區首長們就接到了市領導祝賀的電話了。

這樣優秀的節目，自己軍區的人也要欣賞學習一下的。所以定了晚上文工團演出時，禾禾的節目也要參演，所以她得早點兒趕回去。”

這個消息，父子倆無論如何是想不到的，又驚又喜的。

能得領導們認可，那節目一定特別好，蘇茂棠真沒想到自己女兒還有這樣的本事。也沒想到女兒的才華和天賦是在這方面的。

等知道禾禾還要鋼琴伴奏時，想到亡妻，除了說“好”外，就是鼓勵她說，既然這樣，就好好把從妻子那裏學來的都好好發揮出來。

之前是他想差了，把女兒給耽誤了。

回趟娘家，有疼愛的父兄，好吃好喝完了，是還要兜著走的。

有雞有魚還有肉，搭配好，一個星期的好菜都有了。

車開出機床廠，“枝枝啊，咱們還用去私館兒嗎？我看下個禮拜也來得及。”蘇禾禾問。

“去吧，肉票這些不一定有現成的，先問問。”

兩人還是準備走一趟私館兒。

是個窩在小巷子裏的裏外兩進平房。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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