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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赴後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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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赴後繼

蘇良辰果然有一手,胡夢龍財大氣粗,可卻也是個爛石其外碎草其中的笨蛋,才沒幾日功夫,已經被蘇良辰收服的服服帖帖。

每次過府,皆是結伴而行,我娘和我二姐越看心越歡喜,以為是兩對比翼雙飛鳥,實不知,我們是暗懷鬼胎的家雀。

那次蘇良辰帶著胡夢龍走了之後,我立即去找許來娣,我簡單說了個大概,以為許來娣會跳起來掐住我脖子跟我算賬,未曾想她卻是安安靜靜的坐在書桌前,盯著一本書發呆。

“招娣,我知道你肚子裏全是壞水兒,平日裏對付我都是不在話下的,今天六姐請教你,怎麽才能收服那個楊胥?”

許來娣說著擡了臉,我一怔,無疑,六姐是美麗的,大大的眼,小巧的鼻,還有一張櫻桃秀口,若是她不發狂,絕對會吸引無數目光在她身上流連。認識她這麽久,我太習慣她發瘋發狂的樣子了,突如其來這麽一安靜,倒是我不適應了。

“六姐,這逼良為娼的事情用不著我教你吧,但凡什麽煮成熟飯,刻成方舟,必要時候霸王硬上弓之類,不都是你經驗之談嗎?”我納罕:“原是春心湧動,對情郎下不了黑手?”

許來娣點點頭,頗有些惆悵:“招娣,實在不成,我也想好了,楊胥要是赴死抵抗,我追到天涯海角也要粘著他,抱著他大腿,讓世人都知道他楊胥是我許來娣的。”

“嘖嘖,也不知道這楊捕頭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麽孽了,會遇見你。”

“招娣,我若是走,我一定帶你走。”

我正冷嘲熱諷著,被她這麽一說,驚訝的把話梗在喉嚨裏,兩只眼盯著許來娣的臉,久久發不出半個音出來。

“我走倒是沒什麽,若是要留你下來,不知道蘆花娘親會怎麽把你跟掃把掃灰一樣掃出門外,就算沒了這個胡夢龍,難保下次不會有張夢龍啊,趙夢龍的,你能躲幾次?”

我鈍鈍走上前,伸手摸她額頭:“六姐,你沒發燒吧,今天實在很反常。”

嘴上這麽說,可心裏是甜的,這麽多年,跟我在一起時間最久的人就是她,小時候爹娘總有事情忙,幾個上面的姐姐也早早嫁人,偌大的王府裏就只有我們兩個年齡相仿的女兒家,她雖然頻繁捉弄我,不可否認,對我還是不錯的,她只是無聊而已,外加有時候喜歡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當然,在我這裏,她其實也占不到什麽便宜,這也是她一直耿耿於懷的原因。如今大我三歲的六姐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還真讓我有種長姐如母的感覺。

我看她的眼,盈盈如秋水靈動,櫻唇微微抿著,面色微微有些紅暈,應是有些激動所致,我當真心軟了下來,情不自禁的喊了聲:“六姐……”

待我目光與她真摯以對的時候,在我準備抒發我這輩子都沒跟許來娣說出的感激的時候,這女人居然半路突兀的垂下眼去,語調全變,似乎無足輕重的道:“沒了你,我一個人也對付不了那塊大木頭,我們和兩個臭皮匠,就不信對付不了他一個諸葛亮,話說回來,他哪有那麽聰明。”

一盆冷水,迎頭澆下,把我剛剛湧動起來的暖意,滅頂淹沒,我的拳頭我在袖子裏,額頭上青筋有些跳,我撩了撩眉毛:“許來娣,你真了解我,不過我先說清楚,沒好處的事我可不做,你若能帶著我從王家走出去,不嫁給那個胡夢龍,我就幫你搞定楊胥。”

“真的?招娣你答應我了?”許來娣高興的眉毛都在微笑。

“恩,禮尚往來。”

“那好,明天我們就去蘇府,楊胥貌似一直頻繁出入蘇府,正是搭訕的大好時機啊。”

我轉過身,淡聲答:“好。”

等到我推開門時,又聽見身後許來娣若有似無的說了一句:“招娣,長姐如母呢。”

我嘴角微微上揚,其實心裏還是暖的,許來娣的嘴巴是刀子,可心裏是軟的,她接我走,到底有多少是為了我好,我自然心裏清楚的,我們姐妹兩個相處的方式比較異於常態,如果能針尖麥芒的相對,或許會讓彼此更自在一些,誰讓我們對溫柔體貼的關系總是抱著事出有因的懷疑態度呢。

從來娣的房間裏出來,整個人都輕盈起來,連冬兒都說:“小姐今日步履清逸,不似尋常那麽沈悶,看來是六小姐討到您開心了。”

我負著手,一邊尋思,一邊在廊子裏慢悠悠的散起步來,做人成敗,在於平日修行在心,許來娣對我百抓撓心的不甘,就是因為她猜不懂我心思,當然,除了丁墨谙這個大漏洞之外。

而那個蘇良辰,似乎比來娣還要難纏,幾次三番的被他拿捏股股掌之間,已是讓我恨之入骨,不成,大大的不成,我許招娣絕不能栽在蘇良辰之手,我暗下決心。

一扭頭,看見墻邊滿墻開的正艷的薔薇,腦子中又突然跳出那張似笑非笑的臉,我微怒,甩了頭,踱步離去。

其實我這個人很少執拗什麽事情,我不喜歡強迫人,就像我不願意被別人強迫那樣,所以我認為我是懂道理的。

可人心總有一個陰暗面,陰暗面裏住了個魔鬼,一沖動,魔鬼就跳出來,人就發狂了。

我這一生溫吞,無所計較,所以心裏的魔鬼吃齋念佛的這麽多年也算安生,可是在遇見丁墨谙之後,魔鬼也開始蠢蠢欲動了。

我總是不甘心,既然許來娣並不待見這個一窮二白的書生,也沒有其他人跟丁墨谙有過婚約媒配,我主動爭取,也不算失德,何況,他也不吃虧,就算是接管了王家祖傳的屠宰世家的稱號那又如何,書生再清高孤傲,也要穿衣吃飯的活下去啊。

我想著想著,不自覺的竟然走到家寶的書房這條路上,介於上次被神出鬼沒的蘇良辰抓包現場的心裏陰影,我每走幾步都要往後張望一番。

冬兒不解,問我:“小姐,您什麽東西掉了?掉在小少爺書房這裏了嗎?冬兒幫您找找。”

“恩,上次六姐送我的生辰禮物不見了,就是那條她繡了三個月的一條帕子。”

冬兒聞言,掩面笑起來:“六小姐那條繡著蚯蚓的帕子嗎?小姐,您怎麽能把它帶在身上,被人看見,還不笑死。”

“不巧就掉了,快幫我找找,免得到時候來娣跟我跳腳。”

“恩,好的,小姐在小少爺書房候著吧,我找到了去找您。”說著,冬兒笑著離開了。

是的,那條帕子其實被我藏在箱子最底下了,這輩子都沒準備再讓它重見天日。

當年許來娣被我娘逼著學女紅,她不屈,挨了好幾次打仍舊沒有學乖,最後我娘實在拿她沒辦法,遂遞給她一把剃刀,告訴她,她若是能殺了一頭牛,就可免了學女紅。

許來娣站在牛面前看了半晌,左思右想,最終還是下不了手,選擇棄刀從紅。於是她跟二姐學做女紅,可她心有不甘,開始耍小心眼,非要在花鳥魚蟲裏面挑了個蟲來繡。

前前後後弄了三個月,死去活來的在方帕上繡了一條歪歪扭扭的土黃色蚯蚓,二姐看了之後頓時氣的七竅生煙,把那個驚世駭俗的帕子丟到來娣臉上,怒吼:“這叫什麽玩意,給我回去改,改到我滿意為止。”

意外的,許來娣這次沒有反抗,我暗猜大事不妙,果不其然,一語成讖。三天之後,方帕再次拿到二姐面前,二姐瞧一眼,就吐血了,把那只長了一雙黑溜溜大眼睛,嘴裏還有條紅舌頭的蚯蚓錦帕丟在地上狠踩了幾腳後抓狂離去。

許來娣笑的直抱肚子,她把方帕撿起來拍了拍土,遞到我面前:“招娣,這蚯蚓多可愛,我保證整個大安王朝都沒有人跟你用同樣的帕子,喏,這個送你,下個月你生辰,這個就做生辰禮物。”

我當場收下,還謝了她。

許來娣興高采烈的跟我說:“其實我本來想弄個蟑螂上去的,但是蟑螂實在太難弄了,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弄個蚯蚓,不過沒想到許興娣的耐受力這麽差,不過一只蚯蚓而已,都能讓她炸毛,真是太好笑了,看她還逼我不。”

等到許來娣生辰的時候,我送去錦盒當做禮物,許來娣打開盒子一看,笑不可支,不過她的臉上的肉是微微顫抖的,因為我送了她一條貨真價實的大蚯蚓,很粗很長,盤成一盤,還在他的腦袋上用墨水畫了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

這是題外話,我與許來娣的交手,是從有記憶起,一直到天長地久時的。

我慢步走到門口,家寶和丁墨谙正在交談,我推門,兩人扭過來看我。

“七姐。”

“七小姐。”

我走進門,丁墨谙見了我十分有禮,俯了俯身,微微退開。

家寶年紀不大,已經展露出少許美色,我爹的俊秀,二娘的柔媚終是讓這個才十四歲的孩子有著一種雅致而俊逸的容貌,可美中不足就是,缺了些男子漢該有的氣魄。

家寶跟我很親,因為我小時候總是陪他一起讀書,大部分時間他都喜歡捏著我的袖子,站在我身後,怯懦的喊我一聲:“七姐。”而讓他這麽怯懦的原因,就是他面前有個兇神惡煞的許來娣。

丁墨谙也十分喜愛家寶,以他這麽坦誠的性格來說,應該不是裝作,而是發自肺腑,所以在教家寶讀書的時候也是盡心盡力的。家寶聰慧,學得快,很聽丁墨谙的話,兩人的關系也很融洽。

“沒什麽,就是這個月的月錢可以領了,丁夫子跟我一道去賬房領了吧。”

丁墨谙有些奇怪,擡頭看我:“七小姐,今日才不過十七,不是還有幾天嗎?”

我點點頭,手裏拿起家寶練字的帖子,答他:“恩,這個月不是你娘忌日嗎?我跟賬房說過了,可以先領,反正你著急用,先領也無妨。”

丁墨谙的眼裏淺光一閃,略有激動,連連朝我彎腰謝拜:“我們丁家多虧老爺和小姐們的照拂,若有下輩子,一定做牛做馬報答你們的大恩大德。”

我見時機常熟,啪的合上冊子,笑著看他:“丁夫子,那就與我一道去吧,家寶好好練字,我們一會兒再回來。”

午後的陽光正好,穿過廊子,和花架,藤枝,星星點點的灑在石板路上,有些落在我們身上,在丁墨谙那件微微發黃的長袍上投出金光一般的光點。

我扭頭看他 ,感到心裏有種從外到內的寧靜感,不知道為什麽,跟他在一起的時候,總覺得時間好像都停滯了,安詳,靜謐,像是天長地久一般,讓人舒服無比。

我微微揚起嘴角,輕聲問他:“丁夫子,過幾日是丁夫人的忌日,你要去上墳,好歹也穿一件新衣,帶些糕果紙錢去,你娘看了心裏也歡喜。”

丁墨谙有些尷尬,只是略略恩了一聲,算作回答。

“這樣吧,我問賬房支一些銀子,你且先用著。”

丁墨谙聞言扭頭看我,似乎驚訝,我又不緊不慢道:“這樣你出門的時候,也好給我們王府爭些臉面,這不皆大歡喜嗎?”

“我在這裏帶家母和家父謝過七小姐了。”

我銜笑:“無妨,不過我這人喜歡禮尚往來。”

丁墨谙有些楞,忙答:“小姐請講,但凡有我能做到的,一定盡力。”

“也沒什麽,就是府裏無趣,若是到時候你去上墳,我可跟你一起去嗎?”

丁墨谙呆住,無言以對。

“夫子真是不開竅,我若去了,東西一定備齊,你剩下的錢去買些自己喜歡的東西,不好嗎?”

“丁某不敢。”

“我看長風書坊有套《大安史論》,你一定喜歡,你不如存下剩餘的銀子,沒幾個月就可以買下了。不然,很難講日後還會不會有的買。”

丁墨谙猶豫了,我的心蹦蹦直跳,莫怪我卑鄙,其實人就是不能有軟肋和缺點的,我雖然不害人,但我的確鉆了人家的空子。

我一直思考,丁墨谙也許並不是不開竅,而是我沒找到雞蛋上的那個縫罷了,或許是他顧慮太多,生怕高攀之類,也許是他還沒想到利害關聯,不懂衡量,總而言之,就是還沒有受教,那麽,我可以幫他。

領完了銀子出來,丁墨谙還在沈默,我沒出聲走在他身邊,他突然自言自語道:“八月快近了呢。”

我隨口應了一句,心裏開始琢磨,要是這個丁墨谙不從,我究竟還要怎麽引誘他上鉤?

“那我就先謝過七小姐了,上墳那日我一早在門口接您,您記得跟老爺打個招呼。”

我心裏大爽,面上平靜如水,微微揚了嘴角:“那就說定了。”

丁墨谙從前面的月門走過去,我轉身往自己的院落裏走,剛走到拐角,許來娣從墻邊跳了出來,著實嚇了我很大一跳:“許招娣啊許招娣,一日不見,你連這種威逼利誘的招式都會了,我認識你這麽多年,怎麽就沒發現你這麽愛上墳啊?”

我搖搖手,鎮定自若:“罷了,我幫你搞定楊胥,也不求你幫我搞定丁墨谙,只要你不搗亂就成。”

“你怎麽知道他會從了你?”

“那你怎麽知道他一定不會從了我?”

“要從早就從了,何必等到你主動?”

“書生總是被動的,你看我爹就知道了。”

“蘇良辰又什麽不好?”

“哪裏都不好。”

“銀子多,相貌好,家世好,你還嫌棄他什麽?”

“以你這麽說,胡夢龍也不錯,你要不要考慮一下他?”

“許招娣……”

我扭頭,表情有些嚴肅,第一次把這句話公之於眾:“我喜歡丁墨谙甚於你喜歡楊胥。”

許來娣沈默了許久,話也沒說一句,扭頭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穿越,無網,無電腦,作者回覆延後,以後補回,敬請讀者原諒,且不要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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