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四十四

四十四

見狀，阿魚像被針刺破了滿腔怒氣，腦袋和肩膀也耷拉下來。

他很灰心，嘟囔道：“好吧，是我說錯話了。你去年上京都，就是為了這個白公子嗎？”

沈默良久，楚嫣望著別處輕輕點了下頭。

“那你們如今回碧水鎮，是準備在這裏成親，一直住下去了？”

楚嫣也這樣問自己。但至少到目前，這仍是個無解的問題。

她只能回阿魚：“如果可以……我想和軒哥哥永遠這樣平靜生活下去。”

怕只怕，命運仍未停止對他們的嘲弄，只肯容她這片刻喘息。

這廂，阿魚捧著一腔破碎少男心離開了。不久後，眼神明亮帶笑的白軒也腳步匆匆的回來。

短短時間，憑著滿腹巧思和出眾口才，白軒硬是博得棲雲住持的青睞，答應先行為楚嫣診看。

心情忐忑，楚嫣任這位慈眉善目的大師上上下下查看了一通，其後捋著那把雪白長須，沈吟地問了她個問題。

“姑娘此前可曾習武，修煉過內家真氣？”

心頭收緊，她忍住不去看旁邊的白軒：“有、有的。”

當今女子習武、乃至修有內力，仍是極少見的，這位大師著實眼力極佳，一眼就瞧出她的癥結所在。

“那便難怪了。一夕散功難免有傷元氣，以後還需多調養，暫且按這個方子……”

住持幹脆利落地開始寫藥方。

旁側白軒眸子微瞇，瞥了眼難掩緊張的少女，斯文有禮道：

“敢問玄通大師，內子‘一夕散功’是為何意，她現在氣血虧損皆因此事麽？往後是否還有什麽後患？”

住持驚訝：

“她散功應有三四月了，你這個郎君竟不知道？……要說其他後患倒也沒什麽，總歸往後內外調養、勞逸適度，多註意點便罷了……”

看診結束，二人謝過住持。白軒捐了筆香油錢，還特意求了枚平安符，領著她在大殿佛前拜過三次，全程一言未發、神情凝肅。

出寺時已是夕陽西下，山巒披霞。

下山路上游人稀少。楚嫣亦步亦趨跟著白軒，忽然覺得委屈，一下停步。

白軒回頭，便見她咬唇別臉，好不氣鼓鼓的樣子。

“怎麽了。”他語氣淡淡。

“你為什麽生我氣！生病又不是我願意的……”她沒忍住眼圈兒發紅。

“不是生你的氣。”

他安靜凝睇她，蒙著夕陽餘暉的俊容質感如玉，“是生我自己的氣。“

氣他自己太沒用，總是麻煩她、連累她。甚至逼得她散功為他療傷——

白軒早該明白，要讓一個人“起死回生”哪有那麽容易。他一日日好轉，她卻一日比一日虛弱，再無從前的矯健活潑。

她分明是用她的大半條命才換回他。可笑他還以為是神佛庇護，總算肯予他一分幸運。

腰上微緊。跟前的女孩第一次主動抱住他，仰著小臉，眼眶的紅還沒散。

楚嫣說：“是我願意的。我樂意散功救你，樂意跟你回老家，樂意和你做任何事。”

她貼著他胸口，嗓音輕柔微啞，“我樂意的事，旁人都管不著，哪怕是你也一樣。”

所以，不要再質疑、鄙棄自己。他值得她為他這麽做，亦值得任何偏愛。

白軒垂眸，對上女孩紅著眼努力綻開的微笑，喉結挪動了下，終於伸臂緊緊回抱住她。

“軒哥哥，那枚平安符是為我求的對不對？”

“嗯。”不知為何，他的嗓音也啞得厲害。

“那你現在為我系上好不好？有了它，我一定很快就能補回元氣，變回以前那個上躥下跳惹人嫌的楚嫣啦！”

白軒便擡手自袖子裏取出那枚平安符，以從未有過的小心細致，系在她腰間。

他道：“這是第二枚。”

楚嫣沒聽懂。

白軒低頭微笑，眸底似月色粼粼。

“你十八歲生辰，我也為你準備了枚平安符，卻沒能送給你。今日，我送你第二枚。”

只願它能祝你從此平安順遂，再無坎坷磨難，終得良人，安度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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