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禾禾接到了蔣飄的郵件。

蔣飄說, 上周周六晚上的商務飯局時，風無息老師有一些問題忘了問，所以想請宋禾禾他們再來聊一次。

還保證這次談完後, 她們一定會給出最終的合作選擇。

宋禾禾覺得有些奇怪, 周六飯局上，一直是由蔣飄代表風無息來和她還有如虹的人聊的, 風無息本人幾乎不怎麽說話。

顯然這位小說原作者，和大多數文藝工作者一樣，不是個喜歡管商務合作的人，所以把這一類事務基本都交給了經紀人蔣飄來決定。

那怎麽突然之間, 這位風老師對這次影視開發合作的態度積極起來了？

當時周六談完, 宋禾禾看得出蔣飄應該是更中意如虹的。

米媚這次是鉚足了勁要和宋禾禾對著幹，幾乎有一種不計後果、不計成本的狠勁，一門心思要搶走風無息這本小說的影視版權，誇下了海口會請一線頂流明星來主演這本書的男女主。

宋禾禾無意投入超出預算的精力和金錢來與米媚這種人糾纏, 如果蔣飄確實中意米媚和如虹，大不了自家公司放棄風無息這本書, 再找找其他的小說版權來開發。

但如果風無息現在對這次版權合作的積極性上升了，那就不一樣了。

和蔣飄這種商人個性不同，風無息這個小說作者本人, 在對待小說影視化時，看重的方面想來不會僅僅是主演流量、妝造師夠不夠大牌這些更表面的東西。

宋禾禾直覺，風無息現在要再一次請奇夢和如虹過去, 應該是想認真問問兩家公司如果拿到版權, 打算怎麽拍攝劇集。

如果能說服風無息把版權給奇夢, 那風無息這個作者本人的傾向, 肯定是比蔣飄這個經紀人的傾向重要。

宋禾禾過了一遍思路, 回覆蔣飄說很樂意再與風老師聊一次。

沒多久，蔣飄就也回覆了她，問她下周日晚六點的時間是否合適。

宋禾禾查了下行程，下周日正好是她考科二，不過考完最遲也就四點多，考完正好能過去飯局，於是就答應了。

周日當天。

宋禾禾到達了位於郊區的科目二考場。

因為科二的這次考試還是當時在駕校的時候報名的，所以宋禾禾是與當時駕校一起學車的另外三個學員一個時段考試。

宋禾禾剛走進等待室，就看到了那三個學員，他們中一個人正有些緊張地覆習著科二要點，另外兩個則在聊天。

見到宋禾禾過來了，學員甲和她打招呼：“喲，怎麽覺得你最近幾次訓練都沒來？還以為你放棄這次科二考試了呢。”

宋禾禾笑著找了個借口，沒多與旁人說起和教練間的矛盾。

學員甲又說道：“說起來，剛才教練還過來問過，你到了沒有。”

宋禾禾一頓，問道：“他也過來了？”

學員甲點頭：“對呀，你不知道嗎？我們駕校考科二的時候，教練一般會過來考場陪同的。”

宋禾禾點頭：“原來如此。那現在他人呢？”

學員甲四周看了看，說道：“不知道，可能是去考場幫我們提前看看路況和車況吧。”

宋禾禾沒再多問什麽，找了個空位坐下來。她想了想，給田嘉瑞發了條消息，問他晚點能不能來科二考場接下她。

周末有個員工培訓要安排，這會兒田嘉瑞應該是正在和人事那邊的人開會討論這個培訓要怎麽搞，然而田嘉瑞還是很快就回覆了她：【好啊。不過你居然會主動找我接你。】

宋禾禾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實話：【今天那個教練也過來了。】

田嘉瑞立刻回覆，話語中給人的感覺也更嚴肅了些：【我這邊的會議很快就能結束了，我很快就過去，如果發生什麽，你立刻電話給我。】

宋禾禾：【好。】

結束對話，宋禾禾按滅手機，陷入沈思：以前遇到這種事，她第一反應會是找人商量和幫忙嗎？

好像不是，她從前的第一反應，一般都是思考好各種應對措施。而顯然應對措施裏，是不包括找人商量的。

其實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遇到麻煩事，她都沒有諸如緊張、恐慌之類的情緒，只是處理的方法上，似乎確實出現了些微妙的變化。

是該說以前她個性比較獨狼，還是現在她對旁人莫名多了些依賴感？

宋禾禾很難評判到底是從前的做法更好些，還是現在的做法更好些。但……能有個人商量，似乎是比一個人處理所有事要更有內心的安定感。

宋禾禾不自覺輕笑了一下。

宋禾禾收了手機，站了起來。

那個教練始終是個危險因素，學員甲說這教練提前去考場看路況和車況了，出於謹慎起見，宋禾禾打算也過去看一眼。

科二的備考考生幾乎都在等待室，畢竟大熱天的，沒什麽人樂意提前過來考場曬大太陽。

距離開考還有二十多分鐘，考場一圈馬路上安安靜靜的，只聽得見蟬叫。

幾輛考試車輛停在考場邊的露天小停車場裏，每一輛車上都塗著編號，到時候考生就是按著編號找自己對應要用的車。

一切看起來似乎都沒什麽奇怪之處，那個教練似乎也並不在這裏。

宋禾禾正打算往回走，眼角餘光中有人影一晃。她當即停住腳步，迅速往一棵灌木後面躲了躲。

透過灌木樹葉間的縫隙，宋禾禾看到那個黝黑的教練正慢悠悠從小停車場晃出來。

宋禾禾思索，剛才自己沒看見他……是因為他躲在哪輛車的車底嗎？

宋禾禾瞇了瞇眼，心中有了個猜測。

……

二十分鐘後，考試開始，一批批的考生會被先後帶到考場進行考核。

宋禾禾和同駕校的三個學員剛好是第一批，剛開考，就有科二考官拿著名錄過來叫他們。

四人便跟著考官一起過去考場。

走了一半，教練也冒了出來。他和那考官打了個招呼，說是陪著自己學員一起過來的。

那教練和考官打完招呼後，又和學員們打招呼，甚至和宋禾禾說話時都和從前一樣，似乎之前宋禾禾最後一次去駕校時產生的不愉快從沒發生過。

宋禾禾也慣會偽裝，笑瞇瞇和這教練打了招呼，甚至還客套聊了會兒天。

到考場，考官招呼著幾人把對應的車從小停車場開出來。

宋禾禾走到自己對應的那輛車邊上，正要開門，她突然叫了一聲。

考官註意到，問：“那個考生，幹什麽呢？怎麽還不上車？”

宋禾禾說道：“報告考官，這輛車輪胎癟了，我能不能換輛車？”

考官皺眉：“怎麽可能？考試用車我們開到考場來之前都檢查過的。”他說著，走到宋禾禾身邊，低頭一看咦，輪胎真的癟了。

考官奇怪：“什麽情況？這輛車我記得還是我開過來的，當時輪胎還好好的啊。”

宋禾禾不置可否，只問道：“那怎麽辦？我用什麽車？”

考官皺眉：“你等會兒，我把這車開回隔壁大停車場，換輛考試車過來。”

見考官就要坐進車裏，宋禾禾立刻拉住他：“考官，考生都在這兒，你走開不太方便。正好我們教練在這兒，他當教練很久了，陪好多學員來這邊考過試，對這邊很熟悉了，要不讓他過去換輛車回來好了？”

考官一想也是，趕緊招呼三步遠處正皺眉不知道思索些什麽的教練：“餵，老鄭，你幫我把這車開回大車場換輛車過來，這車輪胎癟了。”

教練一驚，似乎有些不情願：“我去啊？我又不是你們考場的，我去不太好吧？”

考官和教練似乎也挺熟的，罵道：“你以前找我們關照你考過率的時候怎麽不說不熟，叫你稍微做點事你就不熟了？考生都在這裏，我這個考官走不開，你過去換一下五分鐘的事，別跟個娘們一樣扭扭捏捏的。”

教練被罵得有點憋氣，只好上車發車。

然而他開車開得竟然比學員還慢，考官一看十分不滿，在後頭罵：“沒吃早飯啊！磨磨唧唧！”

教練沒搭理，依舊開得奇慢。

那車正要開出考場，剛轉了個彎，不知怎麽的，似乎失靈了，砰得一聲撞到了拐角處的樹上。

整個車前蓋都凹進去一塊，好在那教練開車速度奇慢，倒是沒造成太大事故。

這一聲巨響吸引了考場裏其他工作人員過來，紛紛圍在車邊，先把教練從駕駛室裏拉出來。

教練倒是沒什麽事，就是被車禍後發動機冒出的煙熏得夠嗆。

他一邊跳出駕駛室，一邊大罵：“你們考場的車什麽情況！剎車都是失靈的！”

幾個本正要考試的考生見狀，紛紛有些後怕。學員甲轉頭對宋禾禾說道：“還好你沒用這輛車，萬一你用了，這會兒出事的就是你了，指不定事故情況更嚴重呢。”

宋禾禾看著那教練裝腔作勢地罵考場那些工作人員，笑了笑：“是啊。”

……

因為這個事故，考試時間又延後了半個小時，考場工作人員調了新車過來，又把所有考試用車仔細檢查了一遍，才再次宣布科二考試開始。

宋禾禾回到考場，找到新的車，正要上車，發覺那教練正在不遠處一個塑料棚下抽煙，臉上神色似乎十分郁悶的樣子。

宋禾禾想了想，轉身走了過去。

“鄭教練很有先見之明。你平常在駕校開車速度這麽快，剛才幫考官開那輛壞車回大停車場的時候，卻比蝸牛還慢。要是按你平時的速度，剛才那場事故，就不止車頭扁了這麽簡單，恐怕連120急救都得過來了吧。”

教練見宋禾禾笑盈盈站在他面前說話，皺眉：“幹嘛，我命大不行嗎？”

“當然可以。”宋禾禾點頭，突然輕道：“那輛車的輪胎，其實是我把氣放掉的哦。畢竟知道那輛車有問題，我不想用那輛車考試啊。”

教練一怔。

宋禾禾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側身拍了拍教練的肩膀，壓低聲音：“而且我知道，那輛車的剎車，是你弄壞的，你想讓第一個用這輛車的人，也就是我，出事。”

教練楞了楞，立刻大罵：“你說什麽屁話！”

宋禾禾“噓”了一聲：“小聲點，要是引起考場這邊的人的註意，他們真去檢查剎車到底什麽情況，發現那果然是人為弄壞的，你可就麻煩了。”

教練呆了一會兒，反應過來，怒目圓瞪：“就算是人為弄壞的，你憑什麽說是我弄壞的！”

宋禾禾沖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因為，我看到了哦。”

教練僵住。

“我要先去考科二了，考完我請你喝個咖啡，我們聊一聊。哦對了，你不準跑，要是我考完發現你跑了，這次的事就不是我來和你聊了，警察、律師、監獄……”宋禾禾笑，“你一個也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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