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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還是不爭氣地想告訴她,他很想她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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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霍燃抽空請陸浸和簡顏羨吃飯。

飯後,他先送陸浸和簡顏羨回去。

蘇予坐車的時候就容易犯困,不過一會兒,她就閉上了眼睛,眼睫毛輕輕地顫動。道路兩旁的霓虹燈,浮光掠影般從她臉上閃過,她偶爾會皺皺鼻子,鼻尖翹得可愛。

霍燃一路上沒怎麽說話,只是會在等紅綠燈的時候偏頭,含笑的目光落在蘇予的身上,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仍舊搭在方向盤上,而另一只手調高了暖氣溫度。

後排的陸浸看到這一幕,壓低嗓音對簡顏羨說:“看到蘇律師,我才肯相信燃哥心裏真的一直有個人。”

簡顏羨說:“我從那一次就相信了好嗎!”

“哪一次?”

簡顏羨:“霍律師第一次獨立地打贏了他的第一個案子後啊。那天晚上,不是有慶功宴嗎?他被灌醉了,不是怎麽都不肯走,非要打電話嗎?”

霍燃聞言,勾了勾薄唇。

沒一會兒,就到了陸浸和簡顏羨的家,他們下車後,車裏就剩下霍燃和蘇予了。

霍燃看著蘇予的睡顏,胸口莫名有些堵。

簡顏羨說他被灌醉了,其實他根本就沒醉,只不過或許酒精占據上風,讓他很想很想蘇予,想到胸口疼,疼得他以為自己就快要不能呼吸了。

他想要跟她分享他人生中至關重要的轉折點。

那時候,慶功宴已經散了,律所的其他律師扶著他,他的腳步是虛浮的,神志卻很清醒。

所以,他難得任性,停下了腳步。

有律師問他:“怎麽了?”

然後,他聽到自己的聲音:“不走了,我要給我女朋友打電話。”

他也清醒地記得其他律師有些驚訝的眼神,有人笑:“霍律師,你一個黃金單身漢,哪裏來的女朋友啊?”

他很認真很認真地說:“我有女朋友的,一直都有,從大二那年一直到現在。”

可是他找不到自己的手機,最後還是別人借給他手機。他不用刻意去記,都能完完整整地輸入蘇予的手機號碼。

蘇予沒有換掉號碼。

幾聲“嘟嘟”之後,那頭響起蘇予輕柔的嗓音,帶著她細微的呼吸聲,還伴著電話裏細微的電流聲,她說:“餵,你好?”

他想回答她,薄唇張了幾次,卻什麽都沒有說出口。他在聽到她又“餵”了一聲後,猛地掛斷了電話。

借電話給他的律師好奇地問:“霍律師,你怎麽打了電話不說話啊?你跟你女朋友說聲你喝醉了,讓她出來接你,這樣哥們兒幾個也能早點回去休息了。”那律師說著拿回手機,重新打了蘇予的電話。

這一次,電話裏傳來的除了蘇予試探的聲音,還有男人溫柔寵溺的嗓音:“阿予,是誰這麽晚打電話來?”

蘇予的聲音輕柔:“不知道,可能打錯了吧,沒有人說話。”

那一刻,霍燃的心臟緊緊地縮成一團,疼得他難以呼吸,心一點點地往下沈。

他笑了笑,擡起頭,漆黑的眼睛裏映著光影,眼眶微熱,視野有些模糊,看不清周圍人的神情,他也不在乎。

他只知道,他低下頭的那一瞬間,眼眶裏有什麽溫熱的東西落了下去。

有人擔心地問:“霍律師?”

他的喉結微動:“我沒事,我很好。”他咬字已經含糊了,還是重覆了一遍,“我真的很好。”

離開了我,她過得很好。那麽離開了她,我也應該能過得很好,是嗎?

可是,我還是不爭氣地想告訴她,我很想她,很想很想她。

很快就到了蘇宅,霍燃停下車,蘇予似乎也有感知,睫毛很快地顫動了幾下,睜開了眼睛。她迷茫地盯著車前方看了一會兒,帶著些懶懶的困倦,然後回神,轉頭。

霍燃忽然傾身朝她壓了過來,他骨節分明的手捏住她的下巴,微微擡起她的臉,讓她迎合著他的唇。

他吻得有些用力,不知道帶了些什麽情緒,在她唇上用力地輾轉著。

蘇予一怔,黑眸閃動,然後抱住了霍燃,慢慢地嘗試著回應他,兩人溫熱的呼吸交纏,鼻尖碰著鼻尖。

一個吻結束。

蘇予看著他的眼睛,問:“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情?”

“沒事。”

他輕輕地拂開她鬢角的碎發,薄唇在她的額頭上碰了碰:“我就是很想親親你。”

蘇予在車裏睡得久了,臉頰被暖氣熏得微紅,黑眸裏含了蒙蒙的水霧,讓人看著心軟得一塌糊塗。

霍燃看似穩重成熟,但一碰到蘇予,他總是缺乏安全感。

他抿了抿唇,呼吸綿長,問了一個他以為他永遠不可能問出的問題。

他問:“你喜歡我嗎,阿予?”

蘇予一怔,黑眸微微睜大,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霍燃怎麽突然問了這個問題。

霍燃也覺得有些好笑,笑了一聲,手指碰了碰蘇予的臉頰,說:“算了,我隨便問的。”

蘇予又是一怔,隨後回過神,一把握住霍燃即將抽離的手,看著他的眼睛,聲音輕柔:“我喜歡你啊。”她頓了一下,“七年來,一直都是。”

霍燃回視著她,喉嚨微動,有什麽要從喉間溢出來。

蘇予微微傾身,抿著唇想要去吻他。

只不過當她即將靠近霍燃的時候,忽然被一股力量拽回了副駕駛座上,是綁在身上的安全帶。

蘇予:“……”

霍燃:“……”

他輕笑出聲,又探身覆上去吻她,十分繾綣。

夜色中,蘇宅燈火璀璨,似乎在歡迎主人回來。院門口的角落懸掛著幽幽的路燈,照亮了車裏,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漸漸地,燈影虛了,模糊了,晃來晃去的是彩色的光斑。

他笑著親她。

蘇予回到家,剛準備休息就接到了林羨餘的電話,她要過來蘇宅。

沒多久,林羨餘就到了。兩人穿著同款的粉色睡衣躺在床上,臥室燈光柔和,並不刺眼,林羨餘微微瞇起了眼睛,攤開手掌遮在眼前,細微的光線透過掌心稍稍暈開。

她忽然笑了,說:“你記得我初中瘋狂追過的那個男生嗎?”

“男生?”林羨餘一說,蘇予就想起來了,“那個胖胖?”

“對。”林羨餘說,“那個胖胖好像就是江寒汀。”

“江寒汀?”蘇予有些驚訝,因為她無論如何都無法把江寒汀和胖胖的形象重疊在一起,更何況,江寒汀的表現也不像認識林羨餘的樣子。

林羨餘不知道在想什麽,沈默了許久,聲音有些悶:“是啊,不過說來話長。”

兩人又安靜了一會兒。

蘇予轉頭看了她一眼,察覺到今晚她的心情似乎有些低落,問:“你怎麽了?”

林羨餘的聲音有些低:“他又出現了,又來找我了。”

蘇予目光微沈,她知道,這個“他”指的是林羨餘的親生父親路東。

林羨餘:“我有時候還是會害怕,害怕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幻影。我害怕我一覺醒來,仍舊在那個破破爛爛的小房子裏,一切都是黑暗的,等待我的是一頓毒打,是辱罵,是挨餓。”

“不會的。”蘇予摟住了她,“房子是真的,我是真的,你的家人是真的,你的工作也是真的,你已經有了全新的開始。”

“你說,為什麽有些父母可以那樣惡心?我想起他們,就會很厭惡我身上流淌著他們的血液。”

“你跟他們不一樣的,阿餘。”蘇予在心裏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她知道林羨餘是被林家領養的,林羨餘也和她說過曾經的遭遇。

林羨餘的親生父親是一個游手好閑的二流子,吸毒、酗酒、嫖娼,還會家暴,她的母親忍受不了父親,勾搭上了別的男人,一走了之,留下她一個人遭受她父親的毆打。

林羨餘大概是想到了童年的日子,鼻子微酸,眼眶一熱。她的呼吸綿長了一瞬,勉強地笑了笑:“那個撿垃圾吃的小羨餘肯定沒有想過,不久之後的她,會機緣巧合被一個善良的家庭收養,有了新的家庭、新的房子、新的父母。”

一整晚,蘇予都安靜地聽著林羨餘述說,安慰的語言太過蒼白,最好的安慰是無聲的陪伴和溫暖的擁抱。

隔天,林羨餘忙工作去了,蘇予在家休息。她拿出手機,拍下了自己正在閱讀的頁面,閑著無聊發給了霍燃,問:“你在做什麽呢?我在家裏讀書。”

蘇予還沒有等到霍燃回覆,她的手機就收到一條信息。

蘇予盯著手機上的字眼,一時間不知道是什麽感受。

陳言則說:“阿予,如果她沒有懷孕,我們還會在一起嗎?”

蘇予抿唇,睫毛低垂,剛要回覆,陳言則的電話就打了進來。蘇予猶豫了一下,才滑了接聽。

陳言則的嗓音有些低沈:“阿予。”

蘇予聽出他有些醉意,擰了一下眉頭:“你喝酒了?”

“嗯。”

“應酬嗎?怎麽下午就喝酒了?”

“不是應酬。”他低聲,“就是有點事。”這件事情指的是心事。

蘇予問:“你喝了多少啊?”

“不知道,好像挺多的。”陳言則輕聲笑了笑,那頭又安靜下來,剩下的只有淺淺的呼吸聲。

兩個人莫名其妙地陷入沈默中。

蘇予沒說話,陳言則也沒說話。他抵在門框上,低垂著頭,身上很熱,頭發散亂,整個人都是頹喪的。

他忽然又出聲了:“阿予,你和霍燃現在怎麽樣了?”蘇予抿了抿唇,剛要回答,陳言則的喉結滾動,又阻止了她,“算了,你不要告訴我,我太難受了。”

他後面的那句話,低得不能再低,尾音輕得蘇予幾乎都要聽不見了。

蘇予看著窗外,問:“陳奶奶要過壽了,是不是?”

“嗯,”陳言則的喉頭上下滾著,“你來嗎?”

“會。”蘇予答道,“不過,我是作為普通的小輩去看她,我跟爸爸說了解除婚約的事情。”蘇予頓了一下,“我知道最近一段時間陳爺爺在選繼承人,你是熱門人選,所以我們解除婚約的事情,我會等你那邊穩定之後再和陳爺爺商量。”

其實,當初兩家人定下婚約後,並沒有大肆宣揚,只是兩家人一起見面,吃了飯,算是認定蘇予和陳言則。從那以後,兩家的合作就多了起來,陳言則因為有了蘇家的助力,在陳家的地位也相應提升不少,陳公把許多重要的合作都交到了陳言則的手上。而關於兩家有意結親的消息,大多來自小報對兩家合作頻繁的原因的猜測,陳言則和蘇治國在接受采訪的時候,都拒絕回答隱私問題,所以外界對於陳家、蘇家是否已經聯姻,也是一頭霧水。

陳言則聽到蘇予的話,沈默片刻,然後開口:“其實沒區別了,蘇伯父已經撤走了許多合作,還未達成的項目他也都在考慮撤資,我的幾個堂兄弟早就在猜測我和你的關系已經決裂,所以,阿予,你這樣的善良是沒有用的。”

蘇予微微一怔,抿了抿唇,她在陳言則的話裏聽到了淡淡的嘲諷。

陳言則剛說完,就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對勁,又說:“對不起,阿予,我喝醉了,我沒那個意思,是我最近太煩躁了。”

“沒關系。”蘇予輕聲說。

兩人之間又有一段沈默。

陳言則的嗓音再次低低地響起:“阿予,如果……如果她沒有懷孕,沒有孩子了,我們還有沒有……”

他的話沒有問完,蘇予就如實地平靜地告訴了他答案:“不會的,言則。”蘇予頓了一下,“其實我還是應該叫你言則哥哥。我們之間一直不存在在一起的可能性,你有喜歡的人,我也有喜歡的人,更何況這麽多年來,我們也沒有對彼此產生感情。宋亦學姐回來之後,你還是忘不了她,我也一樣,霍燃回到我身邊後,我的眼裏就只有霍燃了。我和你解除婚約,根本和宋亦學姐懷孕無關。”

蘇予輕聲說:“言則,你是喜歡學姐的,更何況,她還為你懷孕了。”蘇予說著,眉頭微微皺起,“你應該尊重她。”

“是啊。”陳言則帶著醉意說,“可是阿予,已經來不及了。”

“什麽?”

陳言則卻不想多說了,笑著說:“沒什麽。阿予,如果我說,我還想追回你,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無恥?”

蘇予的眉頭皺得越發緊了,她說:“你喝醉了,所以在說胡話。”

“我想見你。”

“你喝醉了。”蘇予淡淡地說。

陳言則又是沈默,然後滾動了一下喉頭,低沈道:“是,我喝醉了。”他像是漫不經心一樣,悶悶地說道,“那我先去休息了。”

掛斷電話後,蘇予坐在沙發上,走神了許久。她又打開手機,食指滑過屏幕,上面有了一條新的信息。

她微微一笑,是霍燃發來的。

她問他在做什麽,他說:“我在想著見你。”

蘇予彎著眼睛笑,她屈著膝蓋,認真地拿著手機打字:“那你現在想好了要如何見我嗎?”

“想好了。”

“如何?”

她的這兩個字剛剛發出去,霍燃的電話就打了進來。她接聽起來,那頭的聲音細微,隱隱約約伴著呼吸聲。

是霍燃。

電話裏有開車門的聲音,傳來輕輕的“哢嚓”一聲。

他說:“蘇大小姐,能開一下門嗎?”

蘇予的眼睛微微睜大,她輕輕地“啊”了一聲:“你在我家門外嗎?”

“嗯。”霍燃笑,“在蘇宅門口,不過……”他停頓了一下,“你父親知道我來,沒有允許,但也沒有反對。”

蘇予的紅唇囁嚅了一下,像是沒反應過來一樣:“什麽?”

他繼續笑著,道:“所以,蘇大小姐,能為我開門嗎?”

霍燃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領毛衣,襯得他肩膀寬闊,脖頸修長。他進來的時候,蘇予正捧著一杯牛奶喝,有一下沒一下地潤著嗓子。

霍燃手裏提了一些簡單的禮品,他看到林姨,跟林姨打了個招呼。林姨笑了笑,也就識趣地離開客廳,把空間留給這對小情侶。

他把禮品放在桌面上,轉過身走到了蘇予的面前。

他垂眸看著蘇予,低頭,俯身撐在了蘇予的上方。蘇予笑著,擡眼和他對視。

他忽然扣住她的腦袋,等挨近了些,什麽都沒說就親了下去。她的唇上還有純白色的奶漬,他這次吻得並不狠,卻仍舊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蘇予偏過頭,輕聲說:“等等,我手上的牛奶都要灑掉了。”

霍燃稍稍離開了一些,他的薄唇上透著親吻過後的水光,看得讓人忍不住臉頰微燙。他的呼吸聲緩而沈,說:“嗯,那你拿好杯子。”

他含笑,甚至將她拿著牛奶的那只手臂拉直了,像是要讓她固定成那個姿勢一樣,然後繼續俯身親她。

蘇予睜大了眼睛,一邊要顧著和他親吻,一邊卻要小心手上的牛奶灑了,真是磨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驀然松開她,兩個人的眼裏仿佛浮現了水光。

他坐在她旁邊,她靠在他的肩膀上,問:“昨天和前天,你在忙什麽?新的工作嗎?怎麽也不告訴我?”

“是新的工作,不過,”他停頓了一下,“不能告訴你。”

蘇予抿唇:“為什麽?”

“開玩笑的。”霍燃低笑,“是我和你爸爸的約定,準確來說,是他對我的考核。他最近一段時間,每天都會給我發可以公開的集團合同和相關法律政策,還會問商業談判問題,說是咨詢我,但是蘇氏集團商事法律人才並不少,如果不是他為了考驗我,沒有必要向作為刑事律師的我咨詢商業問題。”

蘇予的額頭碰了碰霍燃的肩窩,她探身拿了一個蘋果,小口小口地啃著。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其實不說話的時候,也感覺很舒服,熱戀的時候就是這樣磨人,少見一眼都覺得虧,多看一眼就覺得賺了。

她最後吃不下了,想要將蘋果扔進垃圾桶,霍燃卻拿走她的蘋果,一點都不介意地咬了一口。

蘇予在他的脖子上蹭了蹭,他的溫柔都展現在他的眼角眉梢處。

真好,一切都在慢慢地好轉,蘇予忽然想起什麽,說道:“羨餘跟江寒汀原來以前就認識,他們曾經是初中同學。”

“嗯。”霍燃低聲應道,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盒子,塞到蘇予的手中。

他說:“禮物。”

蘇予一怔,斂眸,打開盒子,裏面是一條項鏈。霍燃拿起這條項鏈,手指摩挲著她白皙的脖子,項鏈就輕輕地垂在了精致的鎖骨上。

他略顯粗糲的指腹擦過她的脖頸,帶起了一陣酥麻。

而他用薄唇碰了碰她的耳朵,她身體裏的血液早已經沸騰起來,無法停止。

暮色漸漸降臨,比起蘇宅的寧靜,陳宅則因為陳言則陷入了一陣兵荒馬亂中。

陳老夫人和陳公看到他們最寵愛的孫子陳言則帶了一個亂七八糟的女人回家。

陳老夫人冷冷地看著被捉奸在床的兩人,冷聲說:“馬上下樓,陳言則!”說完,她就帶著人離去了。

房間裏只剩下陳言則和他的前女友宋亦。

宋亦茫然地看著眼前荒誕的一幕,不知道事情怎麽變成了這樣,但她明白,她要被陳言則誤會了,她從內心深處生出了一種疲憊。

陳言則清醒了許多,嘴角噙著似有似無的譏諷,垂眸看著宋亦:“真是巧,我喝醉了,你就在我的房間裏,嗯?還這麽恰好被爺爺奶奶撞見了。”

宋亦咬了一下唇,只覺得難堪,她想解釋,想說她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她的頭頂上已經飄來陳言則冷淡的聲音:“陳太太,下樓吧。”

這一句“陳太太”再諷刺不過了,陳言則已經認定這是她宋亦設的局,因為她宋亦想要嫁進陳家。

宋亦咬緊下唇,心裏感到一陣陣無力。

她看著眉目間滿是諷刺的陳言則,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就因為他們曾經分開過嗎?可是他們覆合的時候,分明是互相吸引的……而且那時候,還是陳言則主動接近她,是他忘不了她,才讓她慢慢重新點燃了愛火。

可現在,又是他先狠心斬斷了感情。

陳言則收回看宋亦的眼神,轉身就朝著門外走去。

宋亦看著他的背影,牙齒把下唇都咬得滲出了血絲。她叫住他,聲音裏帶著哽咽:“言則,不管你信不信,今天晚上發生的一切,真的不是我設計的。我知道你對失去孩子這件事耿耿於懷,孩子的事情我也很難過,我也想要孩子,可是我的子宮壁太薄,容易流產……”

陳言則沒有轉身,垂在身側的手指緊緊地攥著,喉結滾動,腳步停滯了半天。他閉上了眼,才艱澀沙啞地道:“宋亦,你明明知道,我生氣的不是你沒保護好孩子,而是孩子已經沒了,你卻一直隱瞞著我!”他說到最後的時候,聲音高了幾分,疲憊道,“無所謂了,反正都來不及了。”

宋亦的胸口一陣陣疼痛。

她清楚地知道他說的來不及是指什麽,她的睫毛顫動著,眼裏流露出的全是哀傷。

她輕聲地說:“陳言則,大學時代我喜歡你的果斷,卻從沒想過你現在會變得這樣猶豫不決。你在兩個女人之間徘徊,是不是很有成就感?還是你以為,如果孩子沒了我就告訴你,霍燃就不會拿我懷孕的事情威脅你,蘇予就會回到你身邊嗎?”

陳言則的身體微微一僵。

樓下的客廳燈火明亮,陳公和陳老太太坐在上首,沈著臉,怒意難消。

陳老夫人和陳公最喜歡的孫子就是陳言則,因為陳言則睿智、果決又自律。陳公在繼承集團的人選上,考慮最多的也是陳言則,因為陳言則有能力,也因為陳言則和蘇予訂了婚,有了蘇家的幫助,陳言則就能帶領陳氏集團更上一層樓。

可是現在,一切都毀了。

陳公氣得臉色漲紅,他前段時間就聽說陳言則又和前女友不清不楚,他原以為陳言則心裏有數,沒想到關系越來越混亂。蘇家似乎有了退婚的打算,蘇治國也的確在減少蘇家和陳家的合作。

陳公目光冷厲,沈沈地盯著從二樓下來的陳言則。陳言則顯然還有點醉意,臉頰微紅,眼神有些失焦。他漫不經心地走了下來,在眾人的面前站定。

陳公一言不發,氣得說不出話來,今晚這事一發生,他再也無法對陳言則做的混賬事裝聾作啞。他對陳言則太失望了!

陳公忍著怒氣,呵斥道:“言則,給我一個解釋!”

陳言則的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濃密的睫毛輕輕地動了動,喉結滾動,卻沒有解釋。

陳公說:“阿則,男人應該敢做敢當。”

陳言則下頜的線條繃得很緊。

宋亦在樓梯上徘徊不前,她和陳言則一樣都還有點醉意,所以她剛剛把自己的臉浸在了冷水中,強迫自己清醒過來。

陳奶奶聽到宋亦從樓上傳來的腳步聲,擡眸看向樓梯的方向,淡淡地道:“下來吧,宋小姐。”陳奶奶的語氣很冷淡,毫不掩飾她對宋亦的不喜。

宋亦深吸一口氣,很快就出現在眾人的面前。她身上穿了外套,神情透露出緊張和尷尬,最後慢慢地走到了陳言則的身邊。

陳言則連餘光都沒有看她,垂在身側的修長手指收攏又慢慢地松開。

陳奶奶勾了勾唇,說:“宋小姐,你也是明白人,那麽我就實話實說了。言則已經有阿予了,你和言則的過去和現在,我不想知道,也不想管,我只需要你保證,接下來不會再和言則有牽扯了。”

宋亦胸口起伏,她擡眸看著陳奶奶,一雙翦水秋瞳惹人心疼。她抿唇,平靜地說:“我知道了。”

陳奶奶的眉頭輕輕蹙起,轉頭對著陳言則說:“言則,你今晚真的做錯了,阿予是一個好女孩,你不該這樣對她。今晚的事情,奶奶做主了,我們就當作什麽都沒看到,什麽都沒發生,你明天去跟她道歉,請求她的原諒。”

陳言則的弟弟陳言煜聞言,桀驁不馴地笑了:“道歉也沒用了好嗎!蘇予姐已經有男朋友了,我都好幾次看到她和一個律師在一起了。要我說,我哥跟宋小姐也糾纏了這麽久,就別去禍害蘇予姐了。”

陳奶奶瞪了陳言煜一眼:“你可不要胡說八道。”

宋亦垂著眼,眼裏閃過一絲譏諷。

她覺得自己真的很可悲,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陷入這樣難堪的境地的,孤零零地站在這裏遭受羞辱,而站在她身邊的這個男人,原本該是她最親密最值得信賴的人,現在卻給不了她一點點的安慰。

陳言則緩緩地擡頭,目光微涼地掃過他的幾個兄弟,他知道,宋亦是他們其中一人或者幾人故意安排到老宅來的。

他不知道是宋亦太單純,才上了他們的當,還是她太有心計,想趁機逼他娶她。

正如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在陳家老宅裏,摟上了宋亦的腰。他是喝醉了,是不清醒了,可是他明明知道,他抱的這個人不會是蘇予,只會是宋亦,但他還是抱了。

陳言則的腦海裏一片空白。

陳言煜說:“有營銷號集體發微博說,言則哥帶了女友回老宅給奶奶慶生,說是我們全家都認可了言則哥的女友,還介紹了言則哥跟宋小姐大學的戀愛過程,說兜兜轉轉還是初戀之類的話。這些微博引起了網友們的大量轉發,言則哥已經成為新一代‘別人家的老公’了。他現在應該多了不少女粉吧,網友們就喜歡他這樣的人設!”

“什麽?”陳奶奶楞了一會兒,“言則的私人事情怎麽會被發到網絡上?”

陳言煜笑道:“奶奶,你不知道,只要有錢有權,不管是在現實生活中,還是在網絡上,都能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言則哥長得好,性格溫柔,又是陳家的子孫,他負責的分公司的宣傳策略就是營銷他‘高富帥’的人設。”

這種營銷策略,最初是陳言則提出的。因為這個策略,短短幾年間,陳氏集團的年輕粉絲數量呈直線上升。

陳言則目光冷淡,嘴角掛著譏笑。

前幾年提出這個營銷策略的他應該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因為這個陷入騎虎難下的境地。

“所以,現在宋小姐成言則名正言順的正牌女友了?”

“對啊。”陳言煜繼續說,“好多營銷號還說,言則哥和蘇予姐只是一起長大的世家好友,並非之前傳言的未婚夫妻關系……現在營銷號的力量太強大了,才發出去多久啊,有了熱點,一下就轉發過萬了,應該過一會兒就能上微博熱搜了吧?”

陳奶奶聞言,只覺得血液都沖向了腦子,她反應過來之後,下意識看向了宋亦。

說實在的,不能怪她對宋亦產生這樣的懷疑,因為在這個營銷事件中,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宋亦。

她和陳言則的愛情關系被確定下來,他們倆的愛情故事被人羨慕,她成了陳言則的正牌女友,陳言則成了深愛她多年的男友。

宋亦漆黑的瞳孔縮著,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她囁嚅著嘴唇,想要說什麽,卻什麽都說不出來,只好用指尖掐著掌心,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陳言則淡淡地瞥了宋亦一眼,看似沒有情緒,眼神卻不言而喻。

就是這一眼,讓宋亦從頭涼到了腳,如同冷風過境,席卷了她所有的溫度。

陳言則不相信她。應該說,他根本就沒考慮過要不要相信她,因為他向來只註重結果,現在的結果證明受益者是她,證明他真的和蘇予沒有未來了,是誰做的,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陳言則嘴角微挑,笑了一聲:“奶奶,就這樣吧,我和阿予不合適,宋亦是我的女朋友,她陪了我這麽多年,還懷過我的孩子,無論如何,我都應該對她負責。蘇家那邊,我會去解釋的。”

“解釋?你要怎麽解釋?”

陳公怒氣上湧,咬緊了牙根,怒意終究沒有忍住,像蒲扇一樣的大掌“啪”的一聲扇在了陳言則的臉上。

那樣的力氣讓陳言則險些沒有站穩,他踉蹌了一下,穩住身子,咬緊腮幫子,輪廓線條冷硬。

他舔了一下了口腔內側,已經有淡淡的血腥氣彌漫了。

陳公大罵:“陳言則,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有什麽資格去解釋?你解釋清楚了你和蘇予的關系,那你又該如何解釋我們陳家和蘇家的關系?你以為蘇治國是什麽人?你和宋亦的愛情故事,就是狠狠扇在蘇家臉上的一巴掌,讓蘇家的臉面都掉在了地上!你說蘇治國會不會生氣?”

陳言則垂著眼,濃密的睫毛遮住了眼裏的覆雜情緒。

陳公的失望難以掩飾,他放棄了說教,失望地說:“陳言則,你也不用去我書房了,我是管不動你了,我原本以為你是一個有魄力的孩子……”他的話說到一半就收回了嗓子眼,但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

陳言則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手指用力得幾乎要將指骨捏碎。

他為了陳家掌權人的位置,奮鬥了這麽多年,他想要成為陳家的最高權力者,但現在這一切都沒有可能了。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吞噬了他的意志力,他是失望的,卻沒有想要為自己解釋的念頭。

其實,他只要保證他會和宋亦斷開聯系,會和蘇予重歸於好,會永遠把陳家的利益和他個人的利益視為共同體,他的爺爺或許就會原諒他,但他說不出口,他想起蘇予就覺得胸口疼。

陳公威嚴地掃視了眾人一圈,警告道:“我還沒老,你們做的這些手腳,我全知道,不要在我面前搞什麽小動作。”

人心是會有所偏向的,陳奶奶對陳言則寵愛也是眾所周知,就算她現在對陳言則再生氣,她還是在為陳言則著想。她蹙眉,擔憂地說:“言則,奶奶是過來人,所以奶奶不希望你後悔。婚姻是一件很慎重的事情,也是一場豪賭,你要選擇一個最適合你的人。”她頓了一下,繼續說,“阿予真的很好,是一個好姑娘,不管是家世、外貌、人品還是才能,都是一頂一的。”

陳言則薄唇輕勾,墨黑的瞳眸裏有暗光閃過。

他怎麽會不知道蘇予的好,就是因為太好了,所以才有那麽多人發現她這個寶貝。

陳奶奶替陳言則做了決定:“網絡上的傳言奶奶先讓人撤下,你先別管了。然後,明天奶奶讓阿予過來一趟,我探探她的口風,你和她也借著這個機會好好談一談。”

陳言則的睫毛輕動,呼吸平緩了下來,他又看了宋亦一眼,對上宋亦的視線後,又輕輕地移開。

他聽到自己說:“好。”

而宋亦眼裏的光芒一點一點地熄滅了,她不敢眨眼,她的眼眶早已經濕了,她怕一眨眼,眼淚就會毫無顧忌地落下去。

陳奶奶給蘇予打電話的時候,蘇予正在霍燃的床上睡覺。她迷迷糊糊間接起電話,聽到陳奶奶的聲音時,一下就精神了。

陳奶奶的聲音和藹可親,她笑道:“阿予,早上好,起床了嗎?”

蘇予坐直身體,說:“陳奶奶,早上好,我已經起床了。您最近身體好嗎?”

陳奶奶樂呵呵道:“好啊,我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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