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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漫長的九年,短暫的九年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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椥簧瓴豢嚇浜希再去見他也只是白費工夫,霍燃和蘇予就等著陸浸的調查報告。

警方的推論很簡單粗暴,蘇予用熒光筆標出了重點,稍稍整理著思路。

夕陽被一點點地拉到地平線下,暮色四合,黑暗籠罩了整座城市,燈海亮起,路燈照亮了前路,流動的車燈像極了長河中飄蕩著的燭光。

陸渝州敲了敲辦公室的門,客氣了幾秒,然後推開門靠在門框上,揚起嘴角笑:“別工作了,去‘嗨’嗎?”

“去哪裏‘嗨’?”霍燃擡眸,後背抵著椅背。

“附近的酒吧啊,我想去放松放松,最近太累了。”

“上次還沒被謝申打怕?”

陸渝州一臉受傷的表情:“霍燃,你是人嗎?”

蘇予沒有理會兩人的對話,緊鎖著眉頭,還在看卷宗。

霍燃已經站起來了,抓過一旁的長大衣,邁開長腿走到蘇予的面前。他的身材高大,在她身上投下陰影,遮住了光線。

蘇予仰頭。

霍燃擡起手臂,骨節分明的大掌扣在她的發頂,揉了一下,眸色漆黑,笑了笑:“走吧,我們去玩玩。”

因為酒吧距離律所不遠,所以幾人是走路過去的。

陸渝州說:“我們今天去LAN吧,說起來,謝申以前也很愛來這個酒吧,但我跟他不和,倒沒怎麽註意過他。”

這時候的B市格外冷,溫度低,風還大,蘇予穿得不多,在室外走了一會兒就有些冷了。

陸渝州看蘇予沒跟上來,轉身問:“蘇予,你是不是穿太少冷了?”他朝自己的手哈了兩口氣,“我也冷,不過我們馬上就到了,到酒吧裏就溫暖些。”

蘇予踩著高跟鞋,膝蓋冷得有些隱隱作痛,她笑了笑,沒有說話。

霍燃聞言,停住腳步,皺眉瞥了蘇予一眼,直接脫下了他的黑色大衣,低聲對蘇予道:“別動。”他說著,微微彎腰,將大衣裹在蘇予的身上。

蘇予低眸看著霍燃伸出骨節分明又白皙修長的手,此刻他正有條不紊地給她扣上扣子。

他西裝的袖口露出了小小的一截白色襯衫,精致的袖扣透出低調的矜貴。

霍燃的大衣又長又大,下擺都垂到了蘇予的腳踝處,嚴嚴實實地遮擋住了肆意的冷風。

蘇予只露出了一雙漂亮的黑眸,眼裏霧氣氤氳。

而她背後,路燈傾瀉,柔軟了黑發。

一旁的陸渝州堅強地露出微笑,心疼自己又吃了一頓“狗糧”。

酒吧裏,燈光搖晃,斑斕變幻,燈紅酒綠。

中央的舞池裏,男男女女表情迷醉,身體隨著音樂搖擺、碰撞,搖曳生姿,散發著暧昧的氣息。

音樂聲震耳欲聾。

因為有蘇予在,所以陸渝州先去前臺開包廂,霍燃則帶著蘇予去了吧臺,坐在高腳凳上。他點了酒之後,就開始和酒保閑聊。

霍燃黑眸微瞇,目光懶散地環視了一下酒吧,“嘖”了一聲:“自從謝申那小子被警察逮捕了後,好幾個酒吧都變得無聊了。”

酒保一邊調酒,一邊笑著看了霍燃一眼。

霍燃對酒保笑笑:“難道不是這樣嗎?以前至少還有他一起喝酒。”

酒保點點頭,笑容更深,他也挺能聊的,似乎被激起了聊天欲。

正好酒吧裏音樂切換,倏然換成了抒情風格,舞池裏男男女女跳舞的風格也轉向了纏綿。

蘇予淺淺地啜了一口雞尾酒。

酒保有些感慨:“沒想到謝少居然會捅死那個女人,以前我在酒吧裏經常看到謝少帶著她來玩。他對她挺好的,至少蠻喜歡的。我看新聞裏把謝少說得跟一個垃圾‘渣男’似的,實際上倒是未必。”

蘇予明白霍燃的想法,適時地站在女人的角度,皺眉,給出相反意見,有些諷刺地說:“他本來就是‘渣男’,哪裏喜歡那個女人了?難道喜歡一個人就是要捅死她?就是要讓她流產?還要趕走她?”

酒保聳了聳肩:“誰知道呢?可能愛的時候就深情,不愛的時候就崩潰吧。以前謝少經常蹲下來給那個女人系鞋帶、背她,現在這個社會,還有多少男人願意這麽做?更何況他那樣地位的男人。新聞裏不是還說他要拋棄那個女人嗎?可事實上,或許是那個女人想離開他呢。”

蘇予握著酒杯的手指緊了緊。她咽了咽口水,看向霍燃。

酒保把霍燃的酒調好了,霍燃接了過去,看著酒保問:“怎麽說?”

酒保回答:“就在那個女人死前不久,忘記是哪個晚上了,謝少又帶著那個女人來酒吧玩過。他們倆在酒吧的後巷吵架,被我聽到了,那個女人說她想離開,謝少不肯,還說如果她敢離開,他就殺了她。”

蘇予的瞳孔微微縮了一下。

有新客人來了,酒保還在工作時間,要去為新客人服務,不能再和他們一起聊天了,他不好意思地朝他們倆笑了笑,就離開了。

霍燃慢慢地淺啜著威士忌,蘇予轉眸看他,想起他剛剛退燒,擰了擰眉頭:“你別喝酒了,你還生著病呢。”

霍燃笑了一下,沒說什麽。

陸渝州從人群中擠過來,拍了拍霍燃的肩膀:“走了,我開好包廂了。”

包廂是四人間,桌面上已經擺好果盤和啤酒,門一關上,就隔開了外面的喧囂,顯得清靜。

蘇予坐了下來:“謝申是在騙我們嗎?他兩個版本的筆錄說的都是他想甩了盛晚。”

“有可能。”霍燃言簡意賅。

陸渝州笑:“原來你們過來是為了查案啊,我還說阿燃今晚怎麽這麽好約!”

蘇予笑了笑。

陸渝州繼續道:“不過,謝申說他甩人也能理解的,他心高氣傲,哪裏受得了自己被女人甩。”

幾人又聊了一會兒,陸渝州就問兩人:“我要去蹦迪了,你們去不去?”

蘇予搖頭。霍燃沒說話。

陸渝州一個人離開了,霍燃的手機忽然振動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手機,對蘇予道:“我出去接一個電話。”

包廂裏就只剩下蘇予,空氣有些悶。

蘇予肚子有些餓,便伸手去拿桌上的幹果。她吃了一會兒,嘴巴有些幹,她看了一眼桌上的酒,心想著度數應該不高,就拿起來喝了下去。

包廂門又被推開,霍燃走了進來,視線低垂,看到蘇予捧著幹果盒,正在安安靜靜地吃,吃東西的時候動作很慢。

在昏暗的燈光下,她的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就像一只無辜的小松鼠。

霍燃笑了笑。

蘇予又喝了一口酒,辛辣的味道再一次從她的舌尖流竄到舌根。

等緩過神後,她伸出舌尖舔了舔唇邊的酒漬,一擡眼就對上了霍燃漫不經心的眼神。

霍燃垂著眼,鼻梁挺直,英俊的臉上落了一片陰影。他的喉結無聲地上下滾動,莫名地覺得喉嚨有些幹澀。

他也坐了下來,一下就註意到桌面上已經空了的酒杯。他側眸,擰了一下眉頭:“蘇予,你喝完了桌上的酒?這個酒度數挺高的,你剛剛在外面已經喝了一杯雞尾酒了。”

“什麽?”蘇予的頭已經有些暈暈乎乎了,她全身有些熱,臉頰更是發燙。

“你會醉的。”霍燃嘆氣,聲音冷淡懶散。

明明霍燃說的詞語很少,語句很短,可蘇予就是聽不明白。她伸手捂著自己發燙的臉頰,一雙眼眸水汪汪的,透著傻氣:“不會的,我沒醉。”

“你已經醉了。”霍燃說,“走吧,我送你回去。”

蘇予怔怔地,頭更暈了,看著霍燃站起來,她也跟著站起來,身體卻搖搖晃晃,腦袋一沈,高跟鞋一晃,眼看著就要摔倒了。

下一秒,她纖細的腰上多了一只有力的手臂,緊緊地箍著她。

蘇予只覺得自己落入了一個溫熱堅硬的懷抱中,男人肩膀寬厚,透著安全感。

她的臉頰發燙,緊貼著男人胸膛的後背更是滾燙,像要灼燒起來一般,縈繞在呼吸間的除了濃郁的酒氣,還有霍燃身上淡淡的煙草味。

他剛剛在外面抽了煙。

蘇予掙紮了一下,似乎想要掙脫霍燃如鐵臂一般的桎梏。

霍燃垂眼看著她,眼神深邃,薄唇微動,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耳側:“別動,你會摔倒。”

蘇予倒是聽話,立馬就不動了。她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慢慢地說:“我不動,但我想抱你,我不想背對你。”

霍燃:“……”

陸渝州蹦完迪,往包廂的方向走,一路上有不少年輕女孩朝他打招呼,他笑了笑,剛想推開包廂的門,但手一碰到門把手就頓住了。

他透過包廂門上的玻璃小窗,隱隱約約能看到包廂裏的場景。

燈光昏暗,氣氛暧昧,包廂裏就只有霍燃和蘇予兩人。

而蘇予被霍燃按在了墻上,兩人正在接吻。

門外是喧囂和浮躁,而門內讓人無端生出一種一切都很安靜、柔軟的錯覺。

陸渝州不好意思進去打擾兩人。

他靠在門口,微微垂著頭,痛恨自己為什麽這麽想不開,要和這兩人出來。

他想了想,從身上摸出一包煙,漫不經心地吐出白色的煙霧。

忽然,旁邊的幾個包廂傳來了吵鬧聲。

有人猛地踹開了包廂門,腳步匆匆,接著傳來的就是男人和女人混雜著的驚恐叫聲。

陸渝州皺眉,轉頭看去,看到了幾張熟悉的面孔。

他們遇上便衣警察突襲了。

他的眉頭皺得更深,轉身就要去通知霍燃。

有一個警察瞥到陸渝州的動作,沖了過來,陸渝州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人按在墻壁上,雙臂被反剪。

警察冷聲呵斥,態度嚴厲:“別動!”

他把陸渝州當作要去通風報信的人了。

陸渝州的臉頰被壓得很疼,連忙道:“等等,我是律師,不是通風報信去的。”

警察根本就不信:“那你剛剛跑什麽?你先別動。”他說著,手上的力道更重,狠狠地壓著陸渝州,給自己的同事使了一個眼神。

其餘幾位警察猛地撞開了霍燃和蘇予所在的包廂。

“別動,警察!”

陸渝州用腳趾想都知道裏面的場景會有多搞笑了。

霍燃正在按著蘇予親,蘇予的背緊緊地貼著墻,她踮著腳,本能地勾著他的脖子,他熾熱的呼吸覆在了她的鼻間。

警察一破門而入,霍燃的動作就停住了,他下意識地用身體擋住了蘇予。

警察:“別動!”他們說著,就要去制服霍燃。

霍燃和蘇予都沒把律師證帶在身上,這幾個警察又是新警察,彼此不認識。

陸渝州正猶豫著要不要打電話叫林羨餘過來救急,一擡眸,就看到包廂的門口站立著一個男人。

光線明暗交錯,男人身形高大,肩寬腰窄,穿著一身刑警制服,目光冷厲平靜,臉部線條格外冷硬。

幾個警察恭敬道:“隊長。”他們大聲報告,“這幾個人鬼鬼祟祟的。”

陸渝州眼睛一亮,喊:“江隊!”

江寒汀:“……”

最後還是江寒汀讓他的下屬放開他們三個人。

蘇予已經徹底醉了,全身無力,臉頰潮紅,趴在霍燃的身上。

霍燃無奈地笑了笑,垂眸看著她。

她的睫毛輕顫,眉目間籠著明明滅滅的燈影,看得讓人格外心軟。

江寒汀他們收到線人舉報,LAN酒吧裏有人聚眾吸毒,有人進行毒品交易,也有人聚眾淫亂,所以才有了今晚的突襲行動。

好幾個包廂的人都被抓了,灰頭土臉地被按著往警車上走。

霍燃和江寒汀道了別,就抱著蘇予離開,回到了律所的停車場。

他把蘇予放在後車座上,給她蓋上了毛毯。她似乎感覺到他的手,乖乖地蹭了蹭他的手背,眼睛仍舊閉著。

霍燃笑了一下,瞇眼看著她,然後從車前繞到了駕駛座,坐上去啟動了車子。

他開車平緩,握著方向盤直視著前方,側臉線條流暢。

他沒有多想,直接開車回了他的小區。

等紅燈的時候,蘇予忽然醒了,坐了起來,黑眸水潤,看似清醒,卻有些迷茫。

霍燃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他從後視鏡裏看了她一眼。

蘇予沒說話,乖乖地靠在車窗上,眨巴著眼睛,睫毛似兩把小扇。外面的燈光從玻璃窗投射進來,車內影影綽綽。

她說:“霍燃。”

“嗯?”變燈了,霍燃沈聲吩咐她,“你綁好安全帶,別亂動。”

蘇予沒動。

“霍燃。”她繼續叫。

霍燃又低低地“嗯”了一聲。她似乎是隨便叫的,一路上不知道喊了他多少次,可是喊了就沒有下文,她不知疲倦,霍燃也格外配合。

到了小區樓下,霍燃打開車門,對上了她幹凈的眼眸。

蘇予根本就沒清醒,白皙的臉蛋依舊紅撲撲的,眉眼彎彎,笑容很甜,霍燃的聲音有些沙啞,說:“下車吧。”

蘇予跌跌撞撞地要下去。

霍燃伸手扶了她一把,卻猛地被她抓住手,她柔軟的小手牽起了他的手,拉到她的眼前認真地看著。

他的手很大,修長而骨節分明,線條流暢,指骨的地方有些突出,摸上去的時候,還能感覺到指腹略顯粗糲。

她抿著唇,認真、緩慢地將她和他的手緊扣,密不可分。

她揚起嘴角笑。

霍燃漆黑的眼眸有些幽深,喉結微動,抿緊了唇。

如果不是她最後的傻笑,他都要以為她沒喝醉。

蘇予靠在霍燃的手臂上,她不僅醉了,還醉得不輕。兩人十指緊扣地走到公寓樓下,她忽然松開他的手,和他面對面地站著。

她仰頭看他,然後往前一撲,撞上他的胸膛。

從她的角度看到的是男人微微起伏的喉間線條和略顯冷硬的下頜,深夜的寒風有些冷,透著寒意。

蘇予眨巴著眼睛:“霍燃。”

“嗯?”霍燃啞著嗓音。

“我進去了。”她嘟囔著,“要熄燈了,不然等會兒阿姨又要罵我了。”她的聲音裏還含著委屈。

霍燃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垂眸,垂在身側的手緩緩地收攏,攥緊了些,胸腔裏的心臟跳動得有些快,一下又一下。

蘇予醉了,以為他們還在讀大學談戀愛。

那時候,他每天晚上都會把她送到梅園三號樓的門口,兩個人和宿舍樓裏其他的小情侶一樣,難舍難分地抱著。

他的視線落在蘇予顫動著的卷翹睫毛上,微微俯身迫近她,獨屬於他的氣息籠罩了她。

然後,他輕輕的吻落在了她的眼皮上。

過了好一會兒,他收回了唇,蘇予忽然踮腳勾住他的脖子,溫軟的唇碰觸到他的唇,目光和他漆黑幽深的眼眸對上。

他們倆仿佛處在獨立的空間裏,氣氛暧昧,溫度炙熱。

他的手按住她的後腦勺,將她整個人往他的懷中帶,困在他的胸膛前,一點點舔舐,一點點試探,一點點輾轉。

她顫動的長睫毛,仿佛在他的心尖滑過。

月亮在樹梢間浮動,地面上一片銀白的月光。

霍燃帶著蘇予進了公寓,蘇予說:“這是女生宿舍,你不能跟我進來。”

霍燃似笑非笑,扶住她,按了電梯,漫不經心地說:“我要跟你回宿舍住。”

“你真不要臉,阿姨不會讓你進來的,她一定會趕你走的,你知道嗎?我們梅三的阿姨是整個宿舍園區最威風的阿姨。”電梯門緩緩地關上,蘇予還“咦”了一聲,好奇地摸了摸電梯按鈕,“學校最近有錢了,還裝了電梯。可是霍燃,我住在梅三一樓,我不用坐電梯去樓上。”

她的樣子像極了固執的小朋友。

霍燃沒忍住笑。

到了公寓裏,霍燃哄了半天,蘇予才安靜地躺在床上。霍燃知道她臉上帶了妝,但他家裏沒有卸妝水,只有洗面奶。

幸好蘇予沒化濃妝,臉上似乎只有粉底和眉粉。

霍燃修長有力的手從她的腋下穿過,抱起了她,讓她瞇著眼睛坐在馬桶上,然後擠出洗面奶,給她卸妝。

全臉最難卸掉的就是唇妝。

霍燃粗糲的拇指在她柔軟的唇上摩挲了好一會兒,拿濕潤的毛巾一點點地擦拭幹凈,才重新把她抱回床上。

他站著,垂眸看了她許久,抿唇,從衣櫃中取了一件單衣,扶起她,脫掉了她身上充斥著濃重酒氣的衣服。他一點都不避開她的身體,慢條斯理地給她換好了衣服,然後才進浴室,沖了個澡。

最後,他檢查了一遍蘇予有沒有把被子蓋好,關燈走出去,關上房門。

他去客房湊合了一晚。

房間裏,光線暗淡,溫度適宜。

厚厚的遮光窗簾擋住了冬日清晨的陽光,只餘下些微的光,從窗簾的縫隙中照進來,落在地面上。

蘇予醒來的時候,睜著眼睛躺在被窩裏沒動,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天花板。

她的臉都要燙熟了。

昨晚的一幕幕都從她的腦海裏閃過,她就是這樣,喝醉時做過的醜事,酒醒的時候都會記得,她差點羞憤而死。

被子裏還有霍燃的氣息,包圍著她,讓她幾乎不能思考。

她緩了緩,準備下床,手機忽然一陣振動,林羨餘打來了電話。她接聽電話,臉色一點點變得沈重。

客廳外,霍燃似乎聽到了一聲響,敲了敲房門,嗓音低沈:“起來了?那出來吃早飯吧。”

蘇予掛斷電話,應了一聲,連忙下床。

蘇予光著腳打開了臥室的門。霍燃的手裏端著一碗白粥,他擡眸看了一眼蘇予沒穿鞋的腳,幾不可見地擰了一下眉頭:“別光腳。”

蘇予的黑發柔軟地披在肩頭上,她抿著唇,眼眸漆黑,擰眉說:“昨晚江寒汀抓的一個人猝死了,今天早上他被警方逮捕了,有可能會被指控玩忽職守。”

霍燃眉間的褶痕越發深了。

他瞇眼,眉心重重地跳了一下,想起昨晚想要逃跑卻被江寒汀狠狠按住的那個男人。

他回過神,把粥放下,揚了一下眉,淡淡道:“先吃飯,你去洗漱一下。”他頓了一下,“我給你買了一條新裙子,將就著穿吧。”

霍燃買的裙子很合身,雖然審美很“直男”。

蘇予站在鏡子前,她包裏帶著化妝品小樣,她簡單地化了妝,匆匆吃完早餐後,兩人就去了律所。

他們剛到辦公室沒多久,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

有人急急地攔著:“等等,先生,霍律師正在接待當事人,您不能直接沖進去。”

“讓開!”來人氣得不行,似乎咬著牙根。

匆匆的腳步聲傳來,下一秒,辦公室的門被人毫不猶豫地踹開了。

兩人擡眸望去,兩個高大壯碩的保鏢頂在門邊,謝老握著拐杖的龍頭,臉色陰沈。他的眼袋有些重,指骨微微泛白,手背青筋凸起。

“霍燃!”他走了進來,拐杖敲擊在地板上,語句分明。他淩厲的目光掃過坐在沙發上的霍燃,皮笑肉不笑道,“你答應了為謝申辯護。”

霍燃沒有說話。

謝老的臉色越來越黑:“霍燃,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別惹惱我!你現在根本就沒用心為謝申辯護!到目前為止,你只見了謝申兩次,你根本沒用心。”

霍燃還是沒說話。

謝老攥緊龍頭,揚起手,保鏢聽話地把辦公室的門關上了。

謝老坐下後,似乎在平覆情緒,慢慢地松開了緊攥著的手,瞥了一下蘇予,說:“霍燃,想成為一個成功的男人,就不該被兒女情長所困,你是不是受到了她的影響?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的實習律師,蘇家的丫頭,原先是一個充滿正義感的檢察官。”他的語氣充滿嘲諷。

蘇予抿了一下唇。

謝老笑起來,諷刺道:“一日是檢察官,終身是檢察官,她做不了律師的。她只會拖累你,為了她自以為是的公平和正義。”

蘇予的指尖微微發緊,紅唇動了動,想說什麽。

霍燃淡淡道:“你應該相信我的職業道德。”

“你讓我怎麽相信你?”謝老額頭的青筋暴起,“你和公檢法那群無用的蠹蟲站在了一邊,根本不想為謝申做無罪辯護。”謝老猛地站了起來,“我這次來,是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讓你尊重你的職業,做好一個訟棍應該做的事情,沒有道德,也沒有廉恥心,拿了骯臟的錢,就一心一意、像狗一樣賣力地為謝申洗脫罪名。”他冷笑出聲,語氣裏充斥著對律師這個職業的鄙夷和輕視。

蘇予聞言,氣得抿緊了紅唇,剛想說什麽,手腕卻一下被霍燃握住了。

霍燃的手心很溫暖,手指粗糲,他緩緩地收緊握住蘇予的手,漆黑的眼眸看著謝老。

“謝老,在還沒審判之前,所有人都是無罪的,他們沒有罪名需要洗脫,謝申也一樣。”霍燃的語氣平淡冷靜。

謝老瞇起眼眸,然後笑了起來:“你能想通就好,沒人會跟錢過不去,反正你也昧著良心讓不少罪犯逃脫了法律的制裁,殺沒殺人還不是靠你一張嘴去說贏檢察官。”

霍燃的黑眸幽深,語氣透著涼薄:“檢察官和律師的確是在法庭上博弈的兩方,但不代表他們就是絕對對立的,所有的法律從業者都是以法律為準繩。謝申是我的當事人,他被檢方起訴,我作為律師要做的,只是確保他接受一場公正的審判,在法庭上審核檢方的證據是否真實、是否合法、是否足夠將他定罪。不僅僅是他,我接待過的所有當事人都一樣,他們能被無罪釋放,都是因為檢方證據不足或者不合法,我不知道也無權判斷他們殺沒殺人。”

也就是,霍燃不能保證謝申無罪,也不在意謝申殺人與否,現在能依靠的只有檢方的證據。

謝老徹底收斂了笑意:“霍律師,耍嘴皮子我是贏不過你,不過,我希望你在逞威風、假正義的時候,多想想家裏的老太太、監獄裏的老母親。年輕人,話別說得太滿。”

霍燃放在膝蓋上的手緊緊地攥起,骨節突出,青筋暴起。他在忍耐,兩腮的肌肉緊緊地繃著。

辦公室的門又合上了。

蘇予抿著唇,側過臉仰頭看著霍燃,從她的這個角度,能看到他漆黑的眼睛下有淺淡的陰影。

她伸出那只沒被他攥著的手,覆蓋在他的手背上,觸感溫熱而柔軟。

霍燃垂眸看著她瑩潤白皙的手,然後轉過頭盯著她的臉。她的皮膚很白,眼睛烏黑濕潤,水色氤氳,看人的時候真摯、認真又有點傻氣。她的眼裏仿佛有星光,帶著純粹的黑、皎皎的亮。

霍燃的喉結動了動,看到她就散了一身的寒意,他俯身迫近她,湊到她的耳邊,在她的耳垂上落下一個吻。

她的耳垂冰涼,柔軟,讓人忍不住想整個含住。他的大掌松開,翻轉,將她覆在他手背上的小手握住,然後十指交纏,輕輕地摩挲著。

蘇予輕輕地瑟縮了一下。

這是自兩人重逢後,霍燃第一次吻她的耳垂。

她很喜歡霍燃吻她的耳垂,喜歡到她冒出了一個有些荒誕又令人期待的想法。這幾年,霍燃是不是根本沒忘掉她?

讀大學的時候,F大準律師協會辦周年慶,她和霍燃還沒正式確定男女朋友關系。

那一次,蘇予被選中當主持人。

晚會那天,她在後臺換好了禮服,轉身準備出去的時候,就看到門口光線交錯處,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

那人靠在門框上,輪廓分明的臉上落下了陰影,眉骨微動。

兩人都不發一語。

霍燃無聲地笑,眼裏的光有些暗,他低垂著頭,視線掠過蘇予的臉。

燈光下,她白皙的肌膚泛著漂亮的光,瑩潤柔和,杏眼黑白分明,眼線拉長到眼尾,還特意在左眼下方點了淡淡的胭脂紅的痣,眼波流轉間都是嫵媚。

她身上的禮服是一件吊帶,低胸,露出了漂亮精致的鎖骨。

霍燃走了過來。

蘇予不知道為什麽,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抵在了梳妝臺邊緣。

霍燃微微俯身,修長有力的手撐在梳妝臺上。

蘇予下意識地擡起手,抵住他的胸膛,想隔開他。她的睫毛顫了顫,不敢去看他漆黑的眼眸。

霍燃開口,聲音有些沙啞:“蘇予。”

蘇予沒有說話,心懸在了嗓子眼,他似乎沒忍住,薄唇微動,就要吻在她的眼皮上。

蘇予一緊張,腦子混亂,結結巴巴說出來的卻是:“別吻臉呀,妝會花。”

她偏過頭,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然後她猛地反應過來——不是吻在哪裏的問題,而是以他們現在的關系,根本就不能吻。

不過已經來不及了,霍燃笑出了聲,漆黑的眼裏是璀璨的笑意,熠熠生輝。

下一瞬,他溫熱的唇貼在了她的耳垂上,酥麻到了心裏。

整個周年慶的節目,眾人最期待的就是隔壁學校舞蹈系的妹子們過來表演的舞蹈,但霍燃全程只在主持人蘇予出現的時候,才有一點精神。

他靠在椅子上,伸長了腿,懶洋洋地看著臺上的蘇予。

她的腰很細很細,細到他想一只手掐住。

她的皮膚是奶白色的,瞳仁似黑珍珠,一雙腿白生生的,又直又細。

她的聲音宛轉悠揚,帶了點軟糯,似是山間清泉、竹林清風、遠山落雪,鉆入耳朵裏,讓人覺得全身都是舒暢的。

當舞蹈系妹子花式表演的時候,霍燃看得頭暈,幹脆仰頭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陸渝州撞了撞他的肩膀:“燃哥,快看大長腿啊,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霍燃沒理他。

陸渝州問:“臺上的妹子不好看嗎?”

霍燃收了收長腿,坐直了些:“還成吧。”

陸渝州酸溜溜地撅了撅嘴:“那誰好看?”

霍燃懶洋洋地掀起眼皮,薄唇抿著,目光落在臺上,舞蹈節目已經結束了,主持人又出來了。

陸渝州也看了過去。

蘇予正在臺上笑,輪廓柔和,唇畔弧度淺淺,燈光落進黑白分明的眼睛裏,仿若流星,脖頸修長,是漂亮的天鵝頸。

陸渝州明白了:“小公主啊?”

霍燃薄唇輕啟,聲音懶懶的,低低地答:“嗯。”

他隔著人群,和蘇予對視了幾秒,看到蘇予顫了顫睫毛。

他沒忍住笑了,移開視線,嘴角噙著一絲似有似無的笑意。

對於周圍的女生來說,這樣的霍燃讓人難以招架。他的黑發短短,眼眸漆黑,鼻梁高挺,英俊的臉孔線條流暢,輕輕地挑眉笑,冷淡的笑意極其勾人。

陸渝州憤憤地看了霍燃一眼,人比人氣死人啊,他酸裏酸氣地道:“癩蛤蟆還想吃天鵝肉。”

霍燃笑了,握拳砸在了陸渝州的肩膀上。

那一次後,霍燃就喜歡上了親蘇予的耳垂。

她有次上課遲到了,匆匆趕到環形階梯教室,幸好老師也堵在了路上,還沒到教室。

蘇予偷偷地繞到最後一排,想隨便找一個位置坐,但F大上課的時候幾乎沒有空位置,甚至還有不少學生在大樓看門大爺那兒借了凳子,坐在教室後面的空地上。

蘇予掃視了一圈,終於在霍燃的身邊發現了一個空位。

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走了過去。

霍燃看到蘇予過來,有意無意地伸長了腿,蘇予要進去,就只能讓他起身。她低聲請求:“同學,讓一下,讓我進去,好不好?”

霍燃看了她半晌,才慢條斯理地收起腿,卻又不站起來。

蘇予只能小心翼翼地貼著前方的桌子,從霍燃讓出來的狹窄的空間裏擠進去。

下一秒,她的腰側突然伸出一雙有力的手,緊緊地桎梏住了她的腰,她無法控制地往後一倒,坐在了霍燃的大腿上。

因為是上課時間,她不想引起其他人的註意,所以只敢輕輕掙紮,不過那點力氣對於霍燃來說無異於撓癢癢。

蘇予咬著下唇,臉頰都紅了。

“你快松開我!”

霍燃笑著“嗯”了一聲,低聲開口叫她的名字:“蘇予。”

下一秒,他的薄唇從她的身後貼上了她的耳垂。

“轟”的一聲,羞憤感從蘇予的內心深處直直地躥上她的頭皮。

她緊緊地抿著粉唇,奶白的皮膚上染了胭脂紅,膚色幾近透明。

她攥緊拳頭,絞盡腦汁,用盡了她記得的那些罵人詞匯,但翻來覆去只有那幾個——渾蛋、大壞蛋、大流氓。

霍燃彎了彎嘴角,慵懶地笑出聲,放開了她。她是他見過的唯一的連罵人都這樣可愛的女孩。

陸浸在蘇予快下班的時候,帶著調查的資料,推開了辦公室的門。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直接道:“謝申的資料不好查,他爺爺壓著,再給我一點時間。不過盛晚的資料已經在袋子裏了。”

蘇予撕開了封口。

這幾天陸浸跑去了盛晚的老家,那是一個又窮又破的山村,但山清水秀,大部分村民都能歌善舞,盛晚更是。

她通過高考,考到了離家很遠的舞蹈學院。她在咖啡店裏認識了謝申,被謝申包養,打了兩次胎,最後死在酒店的房間裏,最大的犯罪嫌疑人是包養了她三年的謝申。

陸浸說:“盛晚的家人有很嚴重的重男輕女思想,盛晚活得並不開心。她有個弟弟,很小的時候她就照顧弟弟,高中時,她差點被強制輟學,嫁給一個比她大十歲的農民,只因為弟弟生病了,而那個光棍農民願意給彩禮。她半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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