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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從前從前,有個人愛你很久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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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配合地伸出手,簡單地握了一下:“幸會,謝老。”

謝老一點都不意外。

霍燃介紹道:“這是我帶的律師,蘇予。”

蘇予微笑,禮貌道:“謝先生。”

謝老稍微打量了一下蘇予,然後笑了起來:“蘇家的小丫頭,原來長這麽大了。”

蘇予保持著臉上的笑容,猜測謝申的爺爺應該認識她的爸爸。

三人都坐了下來。

謝老開門見山:“霍律師,替小申辯護吧,我相信你的能力。”他端起茶杯,淺淺地啜了一口差,長嘆了一口氣,“小申總是在外面惹事,這次惹了大麻煩,把自己玩進去了,實在讓我頭疼。你也知道,小申的太太快要生產了,孩子不能沒有爸爸,沒有爸爸的孩子,該多可憐。”

他說著,擡眸看著霍燃,喉結動了動,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說:“霍律師,你應該明白這種痛苦吧?”

霍燃的眸色沈了沈,他的眉毛微揚,沒有回答問題。

蘇予聽了這話有些生氣,謝老說話太避重就輕了,明明孫子殺了人,卻說只是玩玩,甚至還拿霍燃的弱點來攻擊他。

霍燃不想接下這個案子,唇畔弧度淺淺,神色淡漠:“抱歉,謝老,以我的能力,並不足以接下這麽大的案子。”

“不不不,整個B市除了你,誰也接不了這個案子。”謝老放下茶杯,兩相碰撞的聲音有些刺耳,“我還是很看好你顛倒黑白的能力的。”

謝老仗著位高權重,說話毫不客氣。

蘇予抿緊了唇,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緊握起來。

謝老站了起來:“霍律師,這個案子,你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他說著,臉色漸漸沈下來,“年輕人還是要懂得審時度勢,而且這個案子只能贏,不能輸,我不管小申有沒有殺那個女人,我要小申無罪釋放。”

謝老說完咳嗽了兩聲,外面有人推門進來,兩個身材高大的保鏢圍在了他的身邊,保護著他出去。

蘇予轉眸去看霍燃。

他眼角眉梢都是濃郁的諷刺,側臉的線條微微冷硬,薄唇抿成了冰冷的直線,漆黑的眼睛仿佛沈寂的深海,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不會有巨浪吞噬過來。

陸渝州打開會客廳的門,靠在門框上,嘲諷道:“謝申這小子,都進了看守所了,他爺爺還這麽囂張。”

蘇予緊緊地抿著唇。

陸渝州挑眉,看向霍燃:“阿燃,你打算接嗎?我看這個案子不好打,謝申的傲慢估計就是跟他爺爺學的。如果他真的殺了人,很有可能在刑事偵查期間就自己供述了。更何況,看他爺爺的態度,就是把司法當玩具,真的認為司法是權貴的游戲,就謝申這樣還想無罪釋放?”

霍燃沈默了一會兒,才擡起眼,嘴角扯出了一點弧度:“接,怎麽不接?”

蘇予沒吭聲。

陸渝州靜了一瞬,最後不甘心地吐出一口郁氣:“是啊,只能這樣了,不然還能怎麽樣。”他罵了一句臟話,“這些萬惡的有錢人啊!”

話一出口,他就意識到了,在場還有另外一個無辜的有錢人。

他對著蘇予擠眉弄眼:“當然,不包括你。”

蘇予眨了眨眼睛,笑了。

吃過午飯,蘇予就跟看守所確認同謝申的會見時間,當然,也順帶幫霍律師催一下款。

霍燃推開門,從外面進來,隨口問:“法律援助中心的錢打到了嗎?”

“還沒。”

蘇予想,如果只打法律援助的案子,一個案子司法局才補助一千元,霍燃真的要去住大街了。

霍燃脫下黑色長大衣,摘下圍巾,蹲下身子,打開了剛剛拖進來的二十寸的小行李箱,裏面裝滿了剛從法院覆印回來的文件。

他將材料搬到桌面上,一瞬間,蘇予早上才收拾幹凈的桌面現在又堆滿了A4紙。

霍燃轉身去書架上抽了幾本法條。

法條顯然已經被翻閱了不知多少遍,紙張的邊緣起了毛,顯出了舊意。

他坐了下來,從筆筒裏抽出一支黑色簽字筆,摘了筆帽,翻開文件,垂眸問:“早上我讓你收集的謝申之前代理過的所有案子,你查完了嗎?”

蘇予正在打最後一個催款電話,白皙纖細的手指在按鍵上移動著,抽空回了一句:“查完了。”

電話已經通了,蘇予禮貌地通知對方案件的判決書已經出了,請把剩下的尾款打進賬戶裏。

蘇予一掛斷電話,強迫癥使然,稍微將辦公桌面整理了一下,才拿著一沓文件放在霍燃的桌面上。

文件裏有謝申成為律師五年來代理過的所有案子。

霍燃接過文件翻開,彎了彎嘴角。

蘇予不僅收集了判決書,還看完了這些判決書,並認真地做了功課。一沓材料裏,每隔幾頁就貼上了一張熒光貼。

判決書的內容很長,她用熒光筆將重點內容畫了出來,並在旁邊註釋上了清秀的字。

霍燃漆黑的眼眸順著蘇予畫出的重點迅速瀏覽。謝申經手的案子都是民事訴訟,以離婚案居多,勝率挺高的。

蘇予輕聲地補充道:“我簡單地查了一下謝申,他的風評不是很好。”

“嗯。”霍燃沒怎麽在意,把從法院覆制的訴訟文書遞給蘇予,吩咐道,“你看看這個。”

蘇予接了文書過去,一眼看過去,案情很簡單。

某酒店的清潔人員報警,她發現某房間內有人死了。警察趕到的時候,發現該女子身上都是青青紫紫的毆打痕跡,白色的床單上浸滿了鮮紅的血液,屍體旁邊有一把水果刀。

法醫的鑒定意見是這個女子身上有多處刀傷——頸部、胸部和腰部等處,其中,右頸總動脈全層破裂,右肝葉被捅刺,導致受害人急性失血性休克死亡。

而兇手並不在現場,警察通過酒店的監控和開房記錄,查到了是謝申開的房,水果刀上的指紋也是謝申留下的。監控顯示,謝申在該女子死亡之後,淡定地換了一套衣服,再從酒店房間裏走了出來。當警方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咖啡館悠閑地喝咖啡,警方立即以涉嫌故意傷害致死將其刑拘。

材料裏還有謝申的照片。

蘇予斟酌著什麽,慢慢道:“從照片上看,謝申臉上有傷口,不過他似乎上過藥了。”

霍燃擡眸看了她一眼,目光和她對視:“不僅僅是臉上,他的胸口也有刀傷,傷口不淺。法醫鑒定,在他身上造成傷口的刀,也是殺死那名女子的水果刀。”

蘇予擰眉,她還沒看卷宗。

霍燃站起來,拿起一旁的大衣,笑了笑:“我們先去見見謝申。”

蘇予紅唇翕動:“我還沒看卷宗呢。”

“回來再看,這一次,你先聽聽嫌疑人怎麽說。”

謝申在看守所的狀態還挺好的,應該說很不錯。

他被獄警押著進來,身上穿著橙馬褂樣式的囚服,雙手戴著手銬,頭發微微淩亂。獄警轉身就出去了,厚重的鐵門“啪”的一聲關上了。

謝申擡眸,透過額前細碎的發,靜靜地盯著蘇予和霍燃。

他也不走過來,微微斜靠在墻上,看著霍燃,勾了勾嘴角:“好巧,原來你真的是我的律師。”他漫不經心地“嘖”了一聲,冰涼的目光游移到了蘇予的身上,笑了笑,“蘇家的大小姐?”

他低低地笑,垂下眼睫,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閃過似有似無的落寞:“艷福不淺哪,霍律師。”

霍燃坐著靠在椅背上,長腿交疊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玻璃那頭的謝申。他等謝申說完之後,垂眸瞥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淡淡道:“你好,我是你的辯護律師霍燃,這是我的助理蘇予。”他說完,稍稍直起身體,進入工作狀態。

蘇予找出了筆,準備記錄。

霍燃問謝申:“你和死者是什麽關系?”

謝申沒回答,反倒問:“你不知道嗎?”

霍燃也不在意,繼續問:“你為什麽要殺她?你怎麽殺的她?”

“她賤唄。”這一次,謝申回答得很快,甚至直起脊背,慢慢地走到霍燃的面前,雙手撐在臺子上,有點挑釁地笑了,“對了,不知道陸渝州怎麽樣了?”

他嗤笑出聲,收起手臂,活動了一下筋骨:“早知道會進看守所,上次我就該多打打陸渝州,打殘了多好。”

霍燃沒說話,看了他許久,漆黑的眼眸深了幾分。

謝申還是笑著:“生氣了?”

霍燃沒吭聲。

謝申又站了一會兒,忽然拉開椅子,椅子腳和地面發生摩擦,響起了刺耳的聲音。他坐了下去,問:“你這次來,是為我做無罪辯護?”他不等霍燃回答,直接道,“不過,我什麽都不會告訴你的。”

“可是你告訴了警察。”霍燃下頜的線條微微繃了起來,眼神沈了又沈,“還簽了兩份前後不一樣的筆錄!”

謝申笑了,眼神帶著挑釁:“是啊,那又怎麽樣?”

霍燃面無表情。

謝申想結束會見了,他站了起來,輕蔑地看了一眼蘇予,然後對著霍燃道:“真沒想到,霍燃你會帶實習生,還是一個女實習生。女人就是麻煩,在家裏伺候男人不好嗎?還非要出來給社會增添麻煩。那些女律師、女檢察官、女警察和女法官,要麽是工作狂,要麽同情心過剩,要麽就愚蠢……”

他的話還沒說完,蘇予猛地停下了正在記錄的動作,擡起頭對上了謝申的眼睛。

謝申一笑:“你有高見?”

蘇予抿著唇,漆黑的眼裏沒有一絲笑意,她頓了一下,說:“可惜的是,你將會被這些優秀的女性送進監獄。”

謝申唇邊的弧度慢慢擴大,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話一樣:“霍燃,你的眼光不行,你這個女實習律師沒有職業素養,法庭還沒審判,她就先給我定罪了。蘇大小姐,我,謝申,還沒認罪呢。”

蘇予攥緊了手指,緊咬著唇。

霍燃漆黑的眼眸裏泛起冰冷,俊臉線條緊繃,寒意充滿眉目。

謝申挑釁地敲了敲鐵門,直接沖著外面的獄警喊:“會見結束了。”

獄警進來,押著他離開,他又突然停住腳步,回頭道:“我是殺了人,但我是正當防衛。你在法庭上不要拖我的後腿,明白了嗎?”

霍燃勾了勾嘴角,眼眸漆黑冰涼。

回去的路上,霍燃開著車,等候紅燈的時候,他修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地敲著,漆黑的眼眸裏情緒沈浮。

蘇予也擰著眉,對謝申,她實在沒有半分好感。

謝申絲毫不尊重女性,甚至歧視女性,在他的眼裏,女性就不該有工作的權利。當他有這樣輕蔑女性的想法,不重視女性的人權,那他隨便殺死一個他的女情人,是不是也就合情合理了?

一回到律所,蘇予就開始閱卷。

死者叫盛晚,家境貧寒,舞蹈系大四學生。三年前,她在咖啡店兼職,意外遇到了謝申,之後,謝申就包養了她,而當時的謝申剛剛結婚。

在這三年內,盛晚打過兩次胎,謝申強調,每次打胎後,他都用金錢和名牌包補償了她。一個月前,他膩煩了她,想和她分手,但她不肯。案發前一個晚上,她去酒吧喝酒,喝醉了,倒在了酒吧一條街的街上。他接到她的電話,覺得畢竟在一起過,就接她去酒店。但沒想到,第二天早上,他感覺胸口一疼,睜開眼睛,就看到她拿著刀捅他,幸好他反應快,只有胸口受了輕傷,但兩人在爭執中,他的臉被刀劃到了,他一怒之下,將刀搶了過來,把刀捅進了她的胸口。然後,他見她躺在地板上流血,沒有了動靜,就起來換了衣服,出去上了藥,之後突然產生想喝咖啡的念頭,於是就去喝了。

這份筆錄後面,有謝申的簽名。

還有一個版本,他說的是盛晚貪得無厭,想多要一些分手費,他一睜眼,就看到盛晚拿刀威脅他,割他的臉。他不同意,盛晚就捅向他的胸口,他出於正當防衛,才奪刀捅人。

真是“渣男”。

霍燃站在蘇予的面前,男人五官深邃,表情和冬日的寒風一樣冷淡。

他道:“謝申在撒謊。”

蘇予清了清嗓子,幾乎同時道:“他在撒謊。”

謝申在兩份筆錄上都簽名了,但兩份筆錄的內容並不一樣,而且他在兩份筆錄中都將過錯推給了盛晚。

盛晚在他的筆錄裏,是一個貪得無厭的“拜金女”,而且他說,是盛晚先動手,他只是在正當防衛。

他是一個律師,知道應該怎麽控制情緒,怎麽引導風向。

蘇予用熒光筆圈了一下。

盛晚打過兩次胎,三年前,兩人在咖啡店相遇,三年後,謝申殺了盛晚後又去了那家咖啡店。

蘇予擡頭,看著霍燃。

“你想說什麽?”男人的聲音醇厚,帶著點沙啞。

蘇予說:“沒有,我只是覺得……謝申的太太懷孕了,他爺爺為他四處奔波,他現在唯一能見到的人是我們,但他一點都沒問起他們。”

霍燃沒說話。

有人推開了辦公室的門。走進來的少年戴著鴨舌帽,只看得見線條流暢的下頜,很尖,身上的外套很大,他進來後,摘掉了鴨舌帽。

外面似乎下了雪,他的肩頭上落了白色的雪花。

陸浸的臉色有些蒼白,眼睛下有黑眼圈,有些疲憊。他輕輕地瞇了瞇眼睛,熟練地躺在沙發上,將鴨舌帽倒扣在臉上。

“燃哥,這次查什麽?”他的聲音在帽子裏有些悶。

霍燃走過去,將他的帽子摘了下來,說:“你幫我查一下律師謝申,還有他的情人盛晚。”

“行。”

陸浸接下任務,坐了起來,手撐住額角:“有吃的嗎?”

“沒有。”霍燃把信封遞給他,“上次的費用。”

陸浸隨手將信封接過,接著眼睛一亮,目光看著的卻是蘇予桌面上的半熟芝士蛋糕。

蘇予笑了笑,嘴角有小小的梨窩,把蛋糕給了他。

陸浸大概是餓狠了,拿起蛋糕狼吞虎咽。他皮膚白,眼圈的青黑就格外明顯,睫毛在眼睛下投下淡淡的陰影。

蘇予問:“你幾天沒吃飯了?”

陸浸說:“前幾天我跟新聞,在火車站蹲了好幾天,但什麽都沒撈著。”吃完,他重新戴上帽子,站起來往外面走,擺了擺手,“我走了,養家糊口去了。”

辦公室又恢覆了安靜,蘇予和霍燃繼續分工合作。

蘇予忽然想起什麽,又翻出屍檢報告,一行行掃過去,然後停頓住,說:“屍檢報告裏提到,盛晚死前曾被毆打,謝申毆打了她?”

“謝申沒承認過,但應該是他,或許是他和盛晚起爭執的時候,盛晚激怒了他。”

蘇予擰了擰眉:“謝申這樣的情況,真不知道從何下手。”

霍燃也正翻閱卷宗,聲音淡淡的:“只能從卷宗下手。”

兩天後。

霍燃再一次會見了謝申,謝申依舊心情不大好,他看到霍燃就有點煩,眉頭皺起,眼裏閃過明顯的戾氣。

霍燃盯著謝申的表情直接說:“你和盛晚在一起三年,看來你還挺喜歡她的。”

謝申往椅背上靠了些,勾了勾嘴角:“喜歡啊,我不喜歡能給她買那麽多奢侈品嗎?能養她三年嗎?”

“你簽了兩份筆錄,內容還不一樣,都是你簽的嗎?”

“忘記了。”謝申的表情有些無所謂。

霍燃抿住嘴角:“你是律師,你應該知道,當你在筆錄上簽了名代表了什麽。”

謝申說:“我當然知道,可我從頭到尾都是無辜的。可能在世俗的眼光裏,我人品敗壞,婚內出軌,包養盛晚,還讓盛晚打了兩次胎。可是,我養了她三年,給了她那麽多錢,她付出這些有問題嗎?我說我煩了她,要分手,可她這個女人貪得無厭,拿刀捅我,我是為了自衛才捅死她的。”

“她身上的瘀青是你打的?”

“你覺得是不是?”

霍燃表情淡淡:“是。”

“哦,那就不是了,我沒打她。”

霍燃繼續問:“你是直接奪過她手裏的水果刀捅她的?”

謝申:“我不記得了,有可能吧,好像奪刀捅了幾下吧,但我記得她趴在那邊一動不動的時候,我給她的右頸來了一下。”

右頸是致命傷,霍燃繃緊了兩腮。

當盛晚已經一動不動的時候,也就是謝申已經脫離遭受不法侵害的環境了,但他還主動劃了盛晚的脖子。

霍燃擡起眼皮:“謝申,幸好你沒在筆錄上交代這個,不然,你被判無期都是少的。”

謝申低笑:“可是不管我交代了這個,還是沒交代,我就是正當防衛,我當時的情況完完全全符合正當防衛的五個要件:第一,她要殺我,不法侵害的現實存在;第二,她雖然趴著不動了,可是誰知道她會不會突然再來刺我?不法侵害正在進行;第三,我具有防衛意識,我可沒想殺她;第四,我刺的人只有她,我是針對侵害人防衛的;第五,她想殺我,我在正當防衛的過程中殺死了她,仍屬於正當防衛的範圍,沒有明顯超過必要限度。”他的目光從霍燃的臉上掠過,“霍律師,這些基礎知識不用我特意提醒你吧?如果你忘記了,我勸你還是回去覆習覆習《刑法》。”

坐在一旁的蘇予擰緊了眉頭,心想:謝申太囂張了。

謝申說完他想說的,看了看時間,就想離開。

蘇予在他的身後忽然開口:“盛晚的家人還提起了附帶民事訴訟,他們提出了一千萬賠償,在賠償這一方面,你有什麽想法嗎?”

謝申頓住了腳步,猛地轉過身,臉上沒有一丁點兒笑意,眉目間閃過陰狠之色,表情有些猙獰:“一千萬?我一毛錢都不會給的!”

蘇予的瞳孔微微睜大,抿緊了唇,握緊了手中的筆。

謝申怒意上頭,他攥緊了手指,骨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冷笑道:“真是厚顏無恥、貪得無厭的家庭,獅子大開口,一千萬?我這三年給他們的錢給少了嗎?你轉告他們,讓他們別想得那麽美,回他們的鄉下種田去吧,還想賣女兒來換取富貴?做夢吧!更何況,這一次是盛晚要殺我,我才是受害者,我才要找他們要賠償費!”

蘇予聞言,胸口起伏了一下,繃緊了下頜,用盡全力才壓下心頭的怒意,胸腔被怒火灼燒得發疼,氣得顫抖。

謝申說的每一句話,都表明他心裏毫無愧疚,還表達了他對女性的輕蔑,展現了他對死者的不尊重。

謝申這種人,就算進了監獄,也不值得同情。

當晚,蘇予下班後,回到公寓裏,脫下外套,去洗手間洗漱。

客廳裏,卻忽然傳來手機的振動聲,有人打電話來了。

蘇予擦了擦手,跑過去接電話。

“蘇女士嗎?外賣來了,我要到您公寓門外了,您出來取一下外賣吧!”

“好的。”

蘇予看了一下時間,晚上七點多了。

今晚林姨回家了,公寓裏就只有她一個人在,她懶得做飯,就訂了外賣。

她打開門,見外賣小哥壓低了帽子,叫人看不清臉,只露出了下巴。他讓她簽一下字,然後就把外賣遞給她,轉身走了。

蘇予提著粥要回公寓裏,忽然看到門口的角落放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箱子,箱子沒有封住,只是稍微掩著,邊緣貼了一張快遞單,是空白的。

蘇予擰眉,盯著這個箱子,不知道箱子裏是什麽。她心裏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很確定,她這幾天沒有網購東西。

這種空白的快遞單,蘇予眼皮一跳,準備不去管這個箱子。

她剛要進屋,紙箱子卻忽然打開了,有什麽東西猛地從箱子裏躥了出來,發出刺耳的聲音。

蘇予的心臟一下懸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識地攥緊手指,指甲陷入柔軟的掌心裏,有些疼。

她穩住心神,抿著唇呼吸了一下,才走過去。

從箱子裏跳出來的是一個彈簧小醜,在走廊慘白的燈光下,彈簧小醜顯得有些恐怖——蒼白的小醜臉,黑得不見一絲光的眼圈,一眼看上去,就像是兩個望不到底的黑洞,再往下看,是一張血盆大口,刺眼的紅暈染開來,陰森又恐怖。

蘇予蹲下去,往箱子裏看了一眼,而後,她的瞳孔猛地收縮,微微睜大眼,緊緊地咬住了下唇,嘴唇有一瞬間失去血色。

小醜被設置了定時彈出。

箱子底部寫滿了紅色的、歪歪扭扭的字——“怕不怕,怕不怕,怕不怕?殺人償命啊……”

下面還放了許多張照片,一模一樣的照片。

潔白的床單,鮮紅的血,一個女人趴在床上,露出來的膚色慘白。

這是盛晚,這是她在酒店死亡的現場照片。

走廊上明明沒有風,空氣凝滯,蘇予卻感覺到後背有一陣陣的寒意,令人毛骨悚然。她站起來,往四周看了一圈,牙齒用力得嘴裏都隱約嘗出了血腥味。

她總覺得有人在暗中偷窺她。

蘇予回到公寓,關上了門,那個箱子仍舊安靜地待在門口,她沒去動它。她把外賣放在桌面上,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客廳的電視上正在播放電視劇,嘈雜的聲音帶來了一絲絲人氣。

只要她參與到一個新案子中,她就會收到一個匿名的快遞,裏面都會裝著受害者的高清照片。

到底是誰?蘇予微微蹙眉,想了半天,還是沒想到有誰會這麽做。她打開外賣盒,開始吃飯。

蘇予並不怕這種屍體圖片,畢竟她見過更為血腥的殺人現場,只是任誰被人這樣在暗中盯著,都會有些恐懼。

臨到睡覺的時候,蘇予猶豫了挺久,才給霍燃發了一條短信。

“我又收到了匿名快遞,裏面裝的是盛晚死亡的照片。”

霍燃那邊沒有回應。

蘇予等了好一會兒,手機卻一直安安靜靜的,沒有收到任何信息。

她心裏有些空落落的,淺淺地吐出了一口郁氣,但還是關上燈,開始睡覺。

大概是受到那個匿名快遞的影響,蘇予睡得並不好,很早就醒來了,幹脆起床穿衣服、化妝,去公寓附近的大酒店打包了早茶,帶去律師事務所。

她因為去得早,事務所裏沒有什麽人。

蘇予推開門,就在沙發上看到蓋著毛毯睡覺的陸渝州。

陸渝州聽到聲響,微微睜開眼睛,看清了人,又重新閉上眼:“是你啊,蘇予,你怎麽來得這麽早?”他的嗓音沙啞得很。

蘇予沒回答,笑著問他:“你昨晚睡在了律所,熬夜趕案子嗎?”

“嗯。”陸渝州抓了抓頭發,“下午有個庭要開,昨晚熬了一夜,我先瞇一會兒。”

蘇予目光淺淡,笑了笑:“你以後還是早點睡。”

陸渝州笑著道:“死後自會長眠,活著能賺錢,還是多賺一會兒錢。”

蘇予彎了彎眼睛,把早茶袋子放在了桌面上。

她先是動作很輕地收拾了一下桌子,因為擔心有些文件是陸渝州的,她就沒收拾起來,只是整齊地擺放在一旁。

等到了正常的上班時間,蘇予還是沒收到霍燃的短信,霍燃也沒來律所。

蘇予給霍燃打了幾通電話,都沒人接聽。她擰了擰眉頭,靜默不語,轉身叫醒了躺在沙發上熟睡的陸渝州。

陸渝州睜開眼睛,坐了起來,頭發亂成雞窩,眼神蒙眬:“公主大人,什麽事啊?”

蘇予輕聲問:“今天早上霍燃聯系你了嗎?”

“沒有。”陸渝州重新躺下,“我們倆不會每天都聯系的。我得睡了,我再不睡,都要猝死了。”

蘇予擰眉,猶豫了半天,還是很擔心,決定去霍燃的公寓看看。

她將車開到霍燃的小區門口後,就停了下來,她記得上一次她被保安攔在了門口。

但沒想到,這一次她還沒開口說話,保安看了看她的臉,又看了一下她的車牌,就讓她進去了。

保安笑瞇瞇地說:“喲,來找霍律師啊?您進去吧。”

蘇予怔了怔,靜了一瞬,笑道:“謝謝。”

蘇予站在霍燃的公寓門前,按下了門鈴,耐心地等了三秒。

沒有人回應。

她繼續等了一會兒,依舊是一片寂靜。

蘇予又按了幾下,拿出手機一邊給霍燃打電話,一邊按著門鈴。

過了好一會兒,門終於打開了。

霍燃的頭發有些淩亂,前額有點薄汗,黑發微微濕潤,似是剛剛睡醒,漆黑的眼眸少了平日的淩厲,此刻正看著她。

他身上穿著簡單的灰色家居服,柔軟寬松。

他的薄唇微動,下意識地擰了一下眉頭:“我睡過頭了。”聲音喑啞,低沈地從喉間溢出。他的嗓子似乎有些幹,不太舒服地咽了咽口水,然後松開門把手,讓蘇予進去。

他走進廚房,倒了一杯水,一碰才知道是涼的,又放了下去。

蘇予跟在他的身後,看著他往電熱水壺裏加了水,放在電熱板上,然後就微微靠在一旁,盯著水壺,散亂著黑發,垂著頭,眼睫毛也低垂著,遮住了眼,薄唇稍紅,看起來有些沒精神,無精打采的。

蘇予瞥了一眼電熱板,沈默了片刻,猶豫著開口,問:“霍燃,你不太舒服嗎?”

“什麽?”霍燃眉間的褶痕有些深,他慢悠悠地掀起了眼皮,看起來有些茫然。

蘇予走過去,按下電熱板上的按鈕。

她的眼眸漆黑幹凈,看著霍燃,說:“你忘記打開加熱按鈕了。”

霍燃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垂下眼睫,唇色越發紅潤,反應似乎有些遲鈍。

蘇予忽然說:“霍燃,你低下頭。”

霍燃眼睫一顫,看她:“什麽?”但他似乎格外聽話,問話的同時就低下了頭。

蘇予踮起腳,細白的手臂舉高,手背貼在霍燃的額頭上。

霍燃的黑瞳一眨不眨地盯著蘇予。

蘇予的手背溫涼又柔軟,手指纖細溫潤,她微微仰著臉,睫毛濃黑卷翹,在眼瞼下投射下淺淺的陰影,眼尾無辜地垂著,透出了幾分溫柔,紅唇微微抿著,神情有幾分認真。

她說:“霍燃,你發燒了。”

霍燃的喉結輕輕地上下滾動著,啞著嗓音:“嗯。”他的語氣不怎麽在意,像是早知道自己生病了一般。

“你的額頭很燙。”

他靜靜地盯著她,眸色越發幽深,因為病了,所以眼神有幾分蒙眬,似有薄霧繚繞。

蘇予剛要收回手,手忽然被男人的大手握住了。

霍燃的手骨節分明又修長,他慢慢地收緊,將她的手包裹在掌心裏。他的指骨凸起,指腹粗糙,他磨礪著她的手背,因為發燒了,掌心的溫度也高得燙人。

他不說話,也不放手。

蘇予的耳朵微微發熱,睜大了眼睛。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冬日的陽光透過廚房的窗戶投射進來,被窗欞分割成細碎的片段,空氣裏有細小的塵埃起伏。

過了一會兒,蘇予呼出一口氣,輕聲說:“你先放開我,水開了,得關掉了。”

霍燃的瞳仁幽黑,嘴唇繃直,松開了她的手,目光卻沒有離開她。

蘇予關掉電熱板的按鈕,給霍燃倒了半杯熱水。她掃視了一下四周,找到了礦泉水,便往杯子裏倒了一點點,等變成溫水了,才遞給霍燃喝。

霍燃的唇有些幹,溫水潤過了之後,他才感覺到唇上已經滲出血絲。

病了的霍燃很聽話,乖乖地躺在沙發上,蘇予給他蓋上了厚毛毯,擰了毛巾,貼在他的額頭上。

他閉著眼睛,眼瞼下有濃重的青黑色。

蘇予又倒了一杯水,找出退燒藥,彎下身,輕聲說:“霍燃,起來吃下藥再睡覺吧。”

霍燃睜開眼睛,漆黑的眼裏透著無辜的茫然,全然沒有了平時的淩厲。他爬起來,安靜地坐著,擡眼看了一下蘇予,就乖乖地吃下了藥。

蘇予問他:“你是不是昨晚就發燒了?睡了多久?”

霍燃的喉嚨動了動:“不知道,昨天我本來想加班的,但是很困,就睡著了。”

蘇予環視了一圈,遲疑了一下道:“霍奶奶不在嗎?”

“嗯。”霍燃垂著眼,“她一般都和我姑姑住,我工作忙,沒辦法照顧她。”

他的眼裏似有暗沈的水流緩緩地湧動著,因為昨天是他爸爸的忌日。

他昨晚回到家裏,或許是加了幾天班,有些疲勞,或許是天氣變冷,他沒適應,又或許是聯想到了他爸爸的死,他覺得頭部隱隱作痛,有些困,但還是堅持看了一會兒卷宗。

沒想到,他的腦袋昏昏沈沈,最後趴在書桌上睡著了。

剛剛聽到門鈴聲的時候,他像是陷入了夢魘中,怎麽也醒不來。

蘇予蹲下來,眨了眨眼睛:“你早上沒吃早飯,對嗎?”

“嗯。”

霍燃垂著眼,對上了她的眼睛,他黑色的眼眸中,清晰地出現了她的倒影。

“你的手機呢?”蘇予問,聲音聽起來柔軟又溫暖。

霍燃想了一下,抿著薄唇,皺著眉。好半天,他才動了動薄唇,吐出幾個字:“不知道。”

他可能關了靜音。

蘇予楞了楞,才笑起來:“我給你熬粥喝吧?”

霍燃的睫毛顫了一下,盯著蘇予:“你會做飯了?”

“嗯。”

她站起來,讓霍燃重新躺下,給他換了一塊毛巾,掖了掖被角,笑容溫柔。

霍燃躺著,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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