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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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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天光熹微,淡金色的陽光照進金鑾殿之中,盤龍柱上金龍閃爍著淡淡金光,少年天子端坐在龍椅之上,目光茫然地掃過底下眾人,底下人說什麽做什麽他都只是點頭,實在要說便問問這個的意見,再問問那個是怎麽想的,與往日沒有什麽分別。

“有本上奏,無事退朝——”

大司馬李安唐揣著袖子,今年不過四十歲,他四四方方的臉上沒什麽表情,顯得越發威嚴——沒有多年身居高位的經歷,是養不成這樣的周身氣度的。

今日的早朝一如既往的平靜而迅速,只是因為皇帝起得晚了些,連帶著早朝的時間都推遲了些許,不過倒也不算大朝臣等待天子是理所應當,只不過是浪費了些時間而已。

李安唐拂拂袖子,已經做好了下朝的準備。

就在此時,身後不遠處響起一道聲音,“臣有本奏——”

這聲音有些耳熟,他回頭一看,正是前不久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詞的肖世騫——那個沒用卻光會添亂的肖尚書。

自從上次刺史的事情出了之後,他便本能地對這人生了警惕。

沈頌定睛看了朝堂下的人一眼,擺出天子威嚴,道,“說。”

肖世騫站出來了,卻先說這前去西北和談的使臣似乎就要班師回朝,這樣的大功應當收到怎樣怎樣的嘉獎。

他身後的幾人面面相覷,這嘉獎自然要嘉獎,但也不必拿到朝堂之上來說吧?這樣的事情一般都是大司馬與皇帝親自商議,他們只要聽著什麽賞賜就可以了。

沈頌看著似乎也被他說得有些雲裏霧裏的,只連連點頭,別的什麽也說不出來。

大司馬李安唐咳了聲,不想肖世騫用這樣的廢話來浪費時間,他早起之時天還為未亮,晃晃悠悠地坐轎子來,又在外面等了一個時辰,人昏昏欲睡,想早點回去自己那安樂窩裏歇著。

肖世騫卻頓也不頓,沒聽見似地絮絮叨叨。

最前方的柳正垂首聽著,不知道肖世騫賣得這是什麽關子。他如今在朝堂上的地位和作用遠不如大司馬,大多數時候都是閉目養神,只偶爾出聲——比如刺史那檔子事兒,風頭出了,這幾日又被李安唐防賊似地防著。

到底還是年紀輕,沈不住氣。柳正繼續閉目養神。

肖世騫話鋒一轉,“西北之事既然已了,該嘉獎地要嘉獎,該問罪的便也該重新問罪。”

李安唐眉心一跳,“肖尚書的意思是……?”

肖世騫朝著他笑了聲,“這周畢及周畢之子,是否也該問罪?西夷都打到家門口了,竟然避戰,甚至出城投降,至□□於何處!至天子於何處!”

李安唐剛要說些什麽,便被肖世騫打斷,肖世騫掀開官袍跪在地上,大聲道,“請陛下問罪周氏,以安民心!”

“這……”沈頌瞪大了眼睛,“那就問問吧,周畢已死,周沂呢,周沂在哪裏,把人提上來問問?”

柳正低低地“哦”了聲,原來他說的是這件事,是這件事那可不得了,他低低地嘆了口氣。

這天啊,要變了。

李安唐心底冷笑,“陛下,周沂現在大理寺內。”

沈頌點點頭,“那帶上來吧,我要問罪他。”

“此事交予大理寺卿即可,陛下不必親自費心,這朝堂……”李安唐有些不虞。

話未說完,人卻都已經帶到了,李安唐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極為難看,其餘人都戰戰兢兢地低著頭,不敢言語。

李安唐看著肖世騫,他這是把事情都辦好了,只等陛下開口了啊。

不多時,一身白衣的周江延從殿外進入,他在大理寺一連關了一月,人極為消瘦,看起來極其頹然。

周江延走到殿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額頭貼在地面上,哽咽說,“罪臣見過陛下。”

李安唐見著他,心底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周沂,怎麽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啊?

……

“據說那周沂在朝堂之上一人對多人,硬是說得他們啞口無言,”陳月興奮地對沈弗辭說,“我父親說,即便是大司馬,聽到周沂那般句句泣血的質問,都有些招架不住。說周老將軍護衛西北不力,周沂就擺出周老將軍多年功勳與一身舊傷,說周沂與周老將軍聯合妄圖向西北獻出疆土,周沂便托當時抓人的官員拿出自己與周老將軍的全部來往書信,證其無辜,甚至要以死明志,還是柳太傅攔著,這才沒讓他血濺金鑾殿。”

“聽說還有個周沂的一個管家指證他,結果反被證此人叛主在先,人品不行,”說到這,陳月還嘆了口氣,“這種事情還是第一次發生,沒能當場見一見真是遺憾。”

“有什麽可遺憾的,”沈弗辭說道,“他們本也沒有實證,不過是仗著周老將軍死了,說不出話來,這才欺負他的兒子。”

但他們忘了,周畢的功勳就在那裏,任誰如何顛倒黑白也無法動搖,更忘了,此次西北一行,她和齊賀是都在的,沈弗辭不摻和此事,不代表齊賀也會置身事外。

周江延能夠全身而退本就是肯定的,上一世沒有這些,他也依舊能夠在眾多偽證之下留下一條命,即便是茍且偷生,也足以說明周江延並不缺沈弗辭這一個人情。

但這一次沈弗辭偏偏要讓他認下,前世是如何而起她不清楚,但這一次,周江延能出來“憑的全是她”。

要周江延記得這一點,這邊足夠了。

“聽聞肖尚書因為言辭激烈,被好一頓責罵,命他這幾日專治遴選刺史的事情,不用上朝了,平日裏沒事就閉門思過。”陳月不知道沈弗辭在想些什麽,覆而嘆了口氣說道,“周老將軍戎馬一生,為社稷赴湯蹈火,在貧瘠之地一待便是幾十年,沒想到一朝戰敗,就被人如此落井下石,連獨子都要掐斷。”

“百姓當他是神,人能敗,神不能。”而有些人當卻不拿他當人,不僅要他敗,還要他再也爬不起來。

世事本就如此。沈弗辭心想。

“這周沂雖說無過,但他自己卻堅持削其官職,要去做平民,陛下不許,本就是少將軍,現下只把他降了職,放到中北軍營去了。”

“這才是聰明之舉。”沈弗辭說道。

只是到底感覺唏噓,陳月道,“公主為他做了這麽多,最後也不過是這樣,平白無故地費了這些力氣,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記得公主的好。”

中北軍是京師北部的一支軍隊,駐守京師,平時也會被四處抽調、填補空缺,早無人管轄,是支懶散至極的隊伍。

周沂即便是去了,恐怕一時半會兒也好不到哪去,於公主也沒什麽好處。

公主這麽做到底是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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