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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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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今兒吹的什麽風,老爺這麽早就起來了?”管家手裏正拿著根雞毛撣子,一擡頭看見自家老爺起了早,身上還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清香,“哎呦,您還沐浴了,怪香的。”

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臉,“嘖,我這胡子是不是有點長了?”

管家煞有其事地說,“已經快比這雞毛撣子的雞毛長了。”

男人搖頭,“不行不行,剃幹凈了,這多難看,你過來幫我。”

管家“哎”了聲,把手中的雞毛撣子放下,小跑過去給他幫忙剃胡子,他握著手裏的小刀,“其實您這胡子長得也還可以,但是不合您這氣場……您看,剃了您現在至少年輕十歲。”

“成天胡說八道,我那桌子上的木雕呢?”

“擱起來了,”管家一看他提這茬,有些訕訕,“不好讓人看見。”

“拿出來擺上,說不準有用呢。”

管家“好好好”地應著,幫著男人把臉上雜亂的胡子剃幹凈,“不過您怎麽突然想起來剃胡子了?”

這位爺可是在家裏昏昏沈沈小半年了,今天怎麽精神地跟要過年了似的?

男人照照鏡子,只道,“美哉。”

管家笑笑,“誰不知道您是有名的美男子啊。”

就是不收拾自己,也不讓別人收拾,生生把這名頭給折騰沒了,如今誰還記得他啊。

男人笑笑,“把官服拿來。”

管家一楞,“您這是……?”

男人從凳子上站起來,整了整自己的領口,笑道,“今天天氣不錯,本官閑來無事,不如出去曬曬太陽。”

管家眼圈立刻紅了,低頭恭敬道,“是,大人。”

……

“我還是覺得不踏實,”陳永盯著眼前的這群寧州縣的百姓,繼而轉身在捕快裏面挑了個年紀輕手腳快的,“去西城門,拿著我的信物出城去西邊的益州縣找他們的縣令,叫他派些人手過來。”

陳永拍了拍他的臉,“速去速回,晚了老子扒了你的皮。”

小捕快連連點頭,“是是是,我這就去。”

“快去!”

陳永回過頭,指揮著捕快將他們趕回去。

“等一下,”他皺了下眉,“宋柏去哪裏了?”

幾個捕快面面相覷,“不知道,沒見著他。”

“我之前去了趟他家,但是也沒見著人,我還以為他已經來了呢。”

陳永摸摸下巴,“他那老娘呢?”

“也不在。”

陳永臉色冷了下來,還沒等他說些說什麽,宋柏便從另一邊跑了過來,神色匆匆,“陳哥。”

宋柏在陳永面前停了下來,“對不住啊陳哥,”抹了把臉,“我這睡了,醒了才知道這邊的事。”

陳永上下掃視他一通,“在哪睡得?”

宋柏笑笑,“我劉大哥家,嫂子今天包餃子,讓我們都去,吃得晚了就在那睡了。”

陳永的眼睛盯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說,“行了,幹活,把人都給我趕裏頭去,放一塊看著,誰鬧砍誰,別在這邊堵著,明白了?”

宋柏點頭,“明白。”

小捕快匆匆從城中穿過,以往還算是一有些人氣的寧州縣,短短幾天就變得無比清冷,人要麽在牢房,要麽在東邊,只有部分人還老老實實地待在自己家裏。

他從街上穿過,路上一個人都沒有,但他卻總有一種被人看著的錯覺,大白天竟然這般陰森森的。

小捕快不禁打了個冷戰,低著頭一時不察便砰地撞在了別人身上。

他登時倒退了好幾步,差點倒在地上。

“哎,老爺您沒事吧?”

“沒事沒事,你離我遠點,別好像我跟個瓶子似的。”男人聲音清朗。

“走路不長眼!?”還當他不存在?

小捕快憤憤地擡頭,看著眼前高大的男人一楞,“方,方,方……”

男人點頭,替他接了話,“方輕言。”

明明沒什麽可怕的,但小捕快看著那張臉便覺得腿軟,一下子單膝跪在了地上。

方輕言疑惑地“哎”了一聲,“不用這麽大禮,你們平時見我也不行禮啊。”

小捕快手有些抖,“方大人。”

陳永特意交代過讓他們離這個姓方的人遠一點,誰能想到就這麽猝不及防地給碰上了啊。

他的信物還沒交出去呢。

方輕言笑笑,擡手拉他起來,“嗯,不不要客氣,雖然不知道你要去哪,不過對我來說無所謂了,反正現在,哪兒你都去不了了。”

“來,給我好好講講,你們最近都幹什麽了?”

……

捕快們押著一眾人還沒走多遠,就看見前面黑壓壓的一片,乍看起來有些眼熟,直到有些人突然哭嚎起來想要沖過去這才發現對面氣勢洶洶而來的人竟然是昨天被他們關進大牢裏的人!

他們竟然出來了!

一時間變得混亂,任憑捕快們如何制止,都沒辦法阻止兩撥人的靠近!

混亂中,不知道誰踢了拽著繩子的捕快,他一下子滾倒在地上,手中捆人的繩子脫手,那些越獄之人沖上來將自己的親友扶起來。

眼見著他們匯聚到一起,捕快們迅速抽了刀將他們圍了起來,宋柏則占據在了陳永左邊的位置。

“反了天了!”陳永大怒,“鬧事、越獄、攻擊捕快!還有什麽是你們不敢做的!偌大的一個寧州縣,竟被你們攪得翻天覆地!”

“是誰把放你們出來的?!”

人群靜悄悄的,人人沈默,陳永冷笑,“你們這群刁民必有同黨!”

“做錯事,那叫同黨,”沈弗辭突然說道,站在前面的人下意識地回過頭來看,竟給她讓了一條路出來,“做正確的事怎麽能叫做同黨呢?”

就是她在鬧事吧。

雖站在人群中間並不顯眼,但就是因為她太不顯眼了,陳永之前都沒有註意到她。如今一看,這些人都不自覺地將她圍在中樣,顯然就是個頭子。

“你們還以為自己做的是正確的事?!”陳永盯著她,“你們聚眾鬧事、傳播謠言、現如今又越獄而出,這一件件事,哪一個是正確的事?”

“哪一件不是?”

“既是謠言,為何官府從不解釋?”

“既是鬧事,為何不追根溯源,給我們一個交代?”

“既是越獄而出,為何不詢問自己都做了什麽?”

這話不是沈弗辭一個人說得,而是劉成與徐立一人一句說出來的。

“這裏人人都認得我。”

看到徐立,陳永的目光陰沈了下來,早知道就該殺了他算了。

徐立沒看他,而是對身邊的百姓說,“我進牢獄,可有違國法?可有違地方法令?!還不是他們一張嘴便定了我的罪!我父親年邁體弱,他們還不是毫無憐憫,直接將他在大街上打殺?”

徐立轉向陳永,“這樣的捕快,誰敢信?你們自己敢信嗎?”

人群中騷亂起來。

劉嬸冷哼,“我是不敢。”

身邊的丈夫咳嗽起來,她連忙去拍他的後背。

劉嬸一邊替他順氣,一邊憤恨地看著陳永等人,“若不是因為你們,他怎麽會變成這樣!你們忘了,我可沒忘!”

是了,人們這才想起來,原來的劉成身體是很好的,自從招惹到他們被打了之後,便一身病體茍延殘喘。

“憑什麽你們壞事做盡還能好好的?!”

徐立看向陳永,“憑什麽?”

劉成也擡了頭,“我也想問,憑什麽?”

陳永顯然沒有被人如此脅迫過,尤其還是一群手無寸鐵之人,他仍舊想用武力直接鎮壓他們的事端。

沈弗辭拍拍前人的肩膀,叫他讓開些許。

前人本心煩,扭頭一看這人臉上的平靜,楞了下,不知道怎麽的竟然讓開了。

“陳捕快如今難道還想殺人?”沈弗辭問他。

陳永冷笑,“殺你一個就夠了,”他對其餘的百姓說,“今天只要你們保證就此不犯,我可以不追究,當做從來沒有發生過,但你,”他看向沈弗辭,“你必須死。”

沈弗辭“哦”了聲。

陳永楞了下。

哦?哦是什麽意思?

劉嬸第一個不同意,“你當你放的屁誰都信?”

“我不管你們怎麽想,”她對眾人說,“反正信他的人最後都沒有好下場,這幾年我們還沒被他們欺壓夠嗎?!”

徐立看向一邊,純當做是沒聽到陳永的話。

陳永依舊盯著沈弗辭,話卻是對其他人說得,“誰不要命誰來,既然不想活那我也不慣著,想活的自然知道。”

“那你來殺我吧,可是你殺我一人能如何?”沈弗辭對他說。

“你能關一人,能關千人嗎,能殺一人,能殺千人嗎?”她句句質問,沈弗辭站得筆直,聲音凜冽,“而今我就站在這裏,陳永,你能殺我嗎?”

陳永當即就要上前,然而緊接著便有人擋在了她前面,刀鋒從他耳側劃過,速度極快,他提刀躲過,看自著那刀鋒堪堪從他脖頸前一點劃過!

“我就知道那個同黨是你!”陳永大怒。

“陳永?”

“連他們捕快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嗎?”

“就是他,是他救我們出來的。”

“上天有眼,連他們自己人都看不下去了,我們憑什麽這麽受著?!!”

宋柏倒退兩步,正好擋在沈弗辭前面。

“我不是同黨,”他抹了把臉上被刀劃出的血痕,“我是看不下去你的所作所為,翻然悔悟,想要為民除害。”

沈弗辭在背後默默點頭。

說得真好,用來唬人再合適不過了。

“為人不仁,為民不臣,枉顧國法,你罪該萬死,而每一個在寧州縣的百姓,都不該死。”他一字一句地說。

徐立冷哼,上前一步站在宋柏旁邊,“要殺寧州縣的百姓,你們就從我這裏踏過去,只要我還活著,你們誰都別想繼續為害寧州縣。”

劉成拍拍劉嬸的肩膀,劉嬸懂他的意思,他們在背後躲久了,如今再也不想這般茍活。

有一人,便有兩人,便有百人。

真如她所說,即便站在幾步之外,他也殺不了她。

今天的事情遠比昨天要棘手得多。

陳永看著他們,去搬救兵的人遲遲未到,現在跟他們硬碰硬不是什麽好事。

“那你們想怎麽樣?”陳永問。

徐立沈沈地看著他,恨不得將撲上去撕咬,卻還是忍住了,“我們要見縣令,你以為你軟禁他我們不知道,你以為你奪他權我們不知道?”

“縣令才是一縣的父母官,是天子派來的臣子,你們是什麽,現在,我們要讓他出來治理地方,而不是一群你們這樣的潑皮無賴來擾亂地方。”

“我們要縣令主持公道!”

“我們要縣令治縣!”

“見縣令!!”

陳永臉色鐵青。

方輕言,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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