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殊施完針半晌後，朱祐樘便悠悠地醒來了，他看著面前站著的兩個人，有氣無力地說道：“怎樣？”

裴玉杭微微一笑，並低下頭道：“要不要將他們都叫進來？那些大臣都已經在門外侯了好多天了。”

“看來……朕是真的不行了……”朱祐樘輕喘道，“你去叫他們進來。”

裴玉杭轉身走到門邊，輕聲開門，然後彎腰道：“各位大臣，陛下有請。”

劉健，李東陽和謝遷等依次前後走進乾清宮，一走進西暖閣，便一下子跪倒在地上，額頭點地，不敢吭聲。

朱祐樘臉色蒼白，唇瓣幹燥，眼中滿是紅血絲，看上去宛如不久與世的幹屍般。

“朕承祖宗大統，在位十八年，今年三十六歲，乃得此疾，殆不能興，故與先生們相見。朕自知之。亦有天命，不可強也。朕為祖宗守法度，不敢怠玩。凡天下事，先生們多費心。”

一段話說下來，朱祐樘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他放緩聲音，急切地喘著粗氣，裴玉杭見此情形立刻上前，一邊撫慰他的胸口，一邊關切地問道：“要不要緩一緩再說？”

“無妨。”朱祐樘苦澀地一笑，繼而又轉頭看著跪在地上的大臣，道，“朕蒙皇考厚恩，選張氏為皇後，成化二十三年二月十日成婚。至弘治四年九月二十四日生東宮，今十五歲矣，尚未選婚。社稷事重，可亟令禮部舉行。東宮聰明，但年幼好逸樂，先生們請他出來讀些書，輔導他做個好人。”

劉健擡起頭，拱手道：“陛下且放寬心，太子聰穎，只要稍加讀書便會成大器之才，臣等自當竭盡全力，輔佐太子成就社稷榮耀。”

“劉閣老的話，朕自當相信，這往後，太子就拜托各位了。”朱祐樘重覆道。

“臣等自當竭盡全力。”一眾大臣都額頭點地，齊聲說道。

“你們先下去吧，朕想見見太子。”朱祐樘說完，閉上眼睛，強硬地支撐著自己的意識。

“是。”

朱厚照緩步走進乾清宮，看著床榻上的父親，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心與他貼的是那樣的近，他感覺自己的鼻子發酸，眼眶裏又溫熱的東西流出，原本想好了該說的話，此時竟什麽都說不出來。

朱祐樘慢慢睜開眼睛，強硬地擠出一絲笑容道：“看到你沒事兒了，朕心裏覺得很開心。”

“父皇。”朱厚照一下子跪了下來，額頭點地，輕聲說道，“對不起。”

“快起來吧，讓朕好好看看你。”朱祐樘說道。

朱厚照起身邁著沈重的步伐走到床邊，看著父親那憔悴的臉龐，不禁哽咽道：“父皇。”

“照兒，以後就要靠你自己了，你不能再貪玩，天下社稷還有百姓，朕都交給你了，朕相信你一定會比父皇做的更好。”朱祐樘笑著說道。

“父皇，兒臣會的，以後兒臣不會再貪玩了，兒臣自當以社稷和百姓為重。”朱厚照跪在床邊，喃喃道，“往日裏兒臣若有不聽話的地方，還希望父皇不要責怪。”

“你一直都是父皇最疼愛的孩子，父皇又如何會責怪你？”朱祐樘感覺到自己的意識開始模糊，眼前的一切變得恍惚起來，連帶著言語也不清醒起來，“外面是天黑了嗎？”

辰殊看看艷陽高照的殿外天氣，輕輕搖頭，嘆息道：“好了，陛下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了，還是讓草民再為陛下診治一番。”

朱厚照突然站起身，一把抓住辰殊的雙手，顫抖著問道：“你弄得那個假死藥到底有沒有用，父皇服下到底會不會醒來？”

辰殊輕聲嘆息，道：“假死藥，草民從未用過，所以無法斷定能不能成功，不過這即便是不服假死藥，陛下體內的蠱毒一樣會要了他的命，所以，何妨一試呢？”

朱厚照無奈地放下辰殊的手臂，輕聲道：“希望是好消息。”

辰殊繼續說道：“殿下，假死藥的毒性很大，它的克星就是玉玲瓏，但是目前宮內只有裴大人帶回來的一株玉玲瓏，草民還是不夠，隨意草民希望，陛下服下玉玲瓏後，能由裴大人送去草民的府中，草民府中還有一株玉玲瓏，如若有什麽差錯的話，那一株該是還能彌補一下的，所以……”

朱厚照無奈地一笑道：“本宮知道你的意思，不管父皇的毒能不能好，只要你們能給本宮稍句話就行，不要讓本宮提心吊膽的。”

“這是自然，只是這皇後娘娘跟前，還需要太子殿下幫忙掩飾。”辰殊拱手說道。

“放心吧，本宮知道該怎麽做。”朱厚照說完看了看已經昏睡的朱祐樘，深深地嘆了口氣，隨後轉身毫無留戀地離開了乾清宮。

“你方才說的是真的？”裴玉杭不安地看著辰殊問道。

辰殊輕輕點頭，道：“是的，這株玉玲瓏生長時間尚短，藥效沒有那些經過數個寒暑的老根來的強烈，所以……其實吧我就怕會有意外出現，這不是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慮清楚了嗎？”

“那你家的那株？”裴玉杭問道。

辰殊微微一笑道：“還是我的運氣比較好，那株藏得深，所以也算是老根了，該是比這個藥效要好很多的。”

“總之別的事情你別管了，現在只要三天後將假死藥服下，然後乘著夜色帶著他的去我們約好的小客棧，我會在那裏等你們，先把這個解藥服下看看效果再說。”辰殊不耐地又加了一句。

“好，我明白了。”裴玉杭點頭道。

“我再為他施一次針，然後接下去的情況，你就要自己把握了。”辰殊掏出針包。

“好，我定會小心呵護他，不會讓他出意外的。”裴玉杭點頭道。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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