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後，天空又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朱祐樘沒有讓人陪伴，他不知道到了坤寧宮後，自己還會不會失控，所以想想還是算了，幸好這坤寧宮離清寧宮也不算太遠。

張容月早前已經先回宮了，所以當朱祐樘來到的時候，宮中正燭火輝煌，人影攢動。

朱祐樘疑惑地快步走進坤寧宮，見所有人都亂了套似得，高聲叫道：“快去找太醫，皇後娘娘暈倒了。”

“你們在做什麽？”朱祐樘高聲呵斥道。

“陛下。”一幹人都被朱祐樘嚇得跪倒在地，額頭點點不敢吭聲。

朱祐樘快步走到炕邊，正看到張容月面色蒼白地依靠在炕邊，氣若游絲，似是暈了過去。

“怎麽會這樣？”朱祐樘一把扶住張容月單薄的身體，憤怒地問道。

柳兒戰戰兢兢地挪到近前，結結巴巴地說道：“那個……那個皇後娘娘從清寧宮回來，便跟奴婢說，頭疼的厲害，奴婢讓去找太醫，可是皇後娘娘就是不同意，這不，奴婢剛想偷偷去找，娘娘就暈倒了。”

“好了好了，趕緊去找太醫，真是一幫添亂的。”朱祐樘扶張容月小心倚靠好，然後起身道，“還有，去尚膳監準備點清淡的東西，晚膳的時候，皇後吃的太少了。”

“是。”

近侍與宮女大多都退了下去，朱祐樘這才又重新坐到床邊，凝視著那張自己曾經很是歡喜的臉龐，心中不由感慨。

她不過三十出頭，但是眉間的皺紋，鬢角的白發，讓她看上去比實際年紀大了很多，本該是無憂的年齡，卻過早的憑添了許多本不該屬於這個年紀的憂愁，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如若不是因為他，她又豈會過這樣的生活。

朱祐樘輕聲嘆息後低頭不語，今日過來本是想緩和矛盾的，沒想到竟會碰到這一幕，也許連老天爺也在幫他吧。

太醫來過後，一番診脈一番針灸之後，張容月才悠悠地醒來。

剛醒來的張容月顯然還有些蒙，她看著一屋子的人，有氣無力地說道：“本宮怎麽了？”

朱祐樘上前，在炕邊坐下，看著她蒼白的臉色，道：“方才你暈倒了，幸好朕及時趕到。”

張容月的臉色更難看，她掙紮著坐起身，躲避著朱祐樘的攙扶，看著一眾太醫道：“不知本宮是什麽病？”

滿頭銀發的王霖走到炕邊，拱手說道：“此乃是心病，該是近些時候憂心不解，愁勞加身所致，加之這些天，天氣陰晴不定，這才造成皇後娘娘體內陽氣不足，身體匱乏，神志不清。”

“可有醫治之法？”朱祐樘緊張地問道。

“只要多加休養，吃些滋陰補陽的草藥，放寬心胸，要不了多久便能痊愈。”王霖回道。

“那你們趕緊去開方子。”朱祐樘說道。

“是。”

待到太醫們離去後，朱祐樘與張容月之間突然陷入了一絲絲尷尬的沈默裏，朱祐樘暗暗嘆口氣後輕聲問道：“那個……朕今日過來是……”

“想看看妾身死了沒有？”張容月悠悠地回道。

朱祐樘擡起頭，正看到張容月那哀怨的眼神，他不由心頭一軟，道：“朕絕無此意，朕今日過來只是想看看皇後近些日子過得好不好？可有什麽需要朕去做的？”

“哼，皇上乃是萬金之軀，妾身如何敢勞皇上大駕。”張容月說完，扭過頭不再看他。

朱祐樘想要發火，但是一想到她的身體還很虛弱，便壓抑住內心的憤怒，道：“現在你的身體欠佳，就不要再多想了，還是好好休息，將養身體得好。”

張容月冷冷地一笑道：“妾身的死活，何時遭皇上的惦記了，妾身真是受寵若驚。”

“唉，今日你身體不好，朕就先走了，待到皇後身體好些了，朕再來探望。”朱祐樘說完，起身便準備離去。

“不用了，妾身的身體自己自會小心，不牢陛下煩心。”張容月小聲說道。

朱祐樘轉頭看著那個背對自己的皇後，他心裏雖然有氣，卻終是沒有發出來，而是搖搖頭，轉身離開了坤寧宮。

回去的路上，朱祐樘不由地反思自己這些年的言行，是否是忽略了皇後，是否是太過冷漠了，或者是心思所系，便再也看不見別人了。

朱祐樘想擡頭看著天上的月色，今日該是月初，天上並沒有月亮，裴玉杭離去好些日子了，這些天對他來說，簡直度日如年，他只能每天用朝事，用奏折來麻醉自己，可是每每看到那空蕩蕩的西暖閣，他根本無法控制體內升騰的欲望，好幾次，他都想出宮去找他，一想到這樣的日子還不知道要過多久，他就覺得自己快發瘋了。

與他一般的還有裴玉杭，他一進回到了辰殊家，見到了多年未見的胭脂，還有他兩個可愛的娃娃，一家人其樂融融，而夜半時分，他還是會驚醒，看著床邊空空如也，他就覺得心情異常的失落，便再也睡不著了。

辰殊答應過倆月，便會帶他去雪山，那時候玉玲瓏正開得艷，如若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倆月後便能碰到，那藥引子也就齊了，他便可以回京。

裴玉杭心中盼望著能早日找到那個叫什麽玉玲瓏的藥引子，因為他已經開始後悔了，什麽凡事太盡,則緣分勢必早盡，什麽分別是為了重聚的幸福，他統統不需要，他現在只想能盡快回到他身邊，便是將來緣盡了，他也絕不後悔。

這樣一天又一天的煎熬，真是快讓他崩潰了，特別是當他看到辰殊與胭脂打情罵俏的樣子，簡直是要了他的命。

晚飯的時候，辰殊那份護妻的言行簡直就太過分了，裴玉杭原本想不吃飯就回屋休息的，可是卻被辰殊抓住手臂說了一句，讓裴玉杭差點吐血的話。

“這往日裏竟看你與他恩恩愛愛了，今日也讓你看看我與我夫人恩恩愛愛。”

辰殊說這話時的表情，裴玉杭到現在還記得，那簡直就是一副欠揍的樣子，幸好他容忍性好，否則說不定一拳就揍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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