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劉霄棟被關之後，半月灣便成了一團散沙，劉城的性格懦弱，根本不能擔當重任，而且當他知道是因為自己的疏忽才使得外人將丹書鐵劵盜走的時候，他竟然並未去指責秋官，而是自責地在祠堂裏用頭撞墻。

秋官冷笑地站在他身後，說道：“此事因我而起，你為何不來怪罪我，反而折磨自己呢？”

劉城沒有回頭，而是繼續面對這墻壁站定，許久之後才說道：“是的，我是應該怪罪你，但是……”話還沒說完，他又再次將頭撞向墻壁。

“你的父親被審，母親病倒，而你……我想一個謀朝串位的罪名怕是你也難逃了。”秋官無所顧忌地看著四周，祠堂裏總有種陰森的感覺。

“你就這麽恨我，巴不得我早點死嗎？”劉城突然轉過身，眼眶通紅，眼窩深陷，原本還是一副富家子弟的模樣，現在卻宛如乞丐一般。

“當你趴在我身上起伏的時候，我巴不得食肉寢皮，你說我是有多恨你？”秋官咬牙切齒地說道。

“既是這樣，你的大可離我而去，這些日子以來，我何曾真正囚禁過你？”劉城的眼角有淚花閃現，片刻之後繼續說道，“即便是謀朝串位，我那也是因為你。”

“哼，別說這麽好聽，如果你現在就將我殺了，那麽我還敬你是條漢子。”秋官說完嘴角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這話音剛落，外面便吵吵嚷嚷起來，中間夾雜著幾個義憤填膺的叫聲：“就是那個叫秋官的，如果不是他，咱們老爺也不會被抓，夫人也不會病倒了，我們去把他抓起來，祭奠老爺呀。”

“好，好，好。”

“我們也一起去，燒死這個不男不女的妖怪。”

“走呀……”

秋官冷冷地看著門外洶湧的人群，嘴角微微上揚道：“告訴我，你如何能舍得？”

這句話剛說完，門外的便全都擠了進來，將秋官一把舉過頭頂，那架勢似乎是想要將他立刻投進大火裏。

“鬧夠了沒有？”劉城一聲恫嚇，原本還熱情高漲的人群，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大家都神情疑惑地看著劉城，那原本托舉著秋官的雙手也不自然地下落，秋官終於能平安地站在地面上了。

“都給老子出去，出去。”劉城歇斯底裏地吼道。

那些仆人從未見過少爺如此模樣，一下子竟被喝住，全都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祠堂裏一下子又安靜了下來，秋官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切，果然如自己所料，絲毫無差。

“從今往後我不想再見到你，更不想再聽到你的名字。”劉城低頭沈默許久之後才輕聲說道，“劉家因為我而家破人亡，想來該是到了我要償還的時候了。”

“你放我走？”秋官斜眼一看問道。

“你走，快點走，不要再讓我見到你，快走。”劉城說完，無奈地閉上眼睛，秋官離去之時，清晰地看到他腳邊濕漉漉的淚水，早已浸透青石磚，在面上留下一個深色的痕跡。

秋官不覺心頭一陣恍惚，心底一絲溫柔被輕輕地拉扯，但是最後他終是沒有再去看劉城，而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劉府。

離開前，他站在劉府的門前，原本氣勢雄偉的牌匾不知何時已經被人卸了下來，門兩邊的石獅子，也因為外人的破壞，而顯得斑駁不已，特別刺眼的則是那個剛剛粉刷過不久的全新深紅色大門，經過這些天的折騰，也有了頹廢的意味。

秋官沒有多做停留，他知道，劉家稱雄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他必須為自己的目標尋找更加靠譜的人才行，想到這裏，他甩甩頭，揚起笑臉，走向了來時的路。

……

就在朝中治理貪官如火如荼的時候，朱厚照的生辰不期而至，朱祐樘履行了將張容月一家請進宮來的承諾，只是這次張家兩位小侯爺的表現，著實讓朱祐樘原本就覺得有些憋屈的心情更加火上澆油。

這一天，那些前來賀壽的大臣都漸漸散去，但留下張家的幾個人，在坤寧宮與太子同玩，這金氏有些時候沒有進宮了，這次進宮便別有用心地搜羅起張容月的好東西來了。

至於朱祐樘因為方才大宴全臣，所以沒來的及去乾清宮換衣，便是穿著龍袍帶著翼善冠就來了，幾番客套之後，朱祐樘覺得脖子甚是僵硬，於是便將翼善冠放下，獨自走到朱厚照身邊去逗弄兒子去了。

張延齡顯然是對著換個翼善冠異常感興趣，他小心翼翼地走到一旁，見四周無人之後，便將翼善冠拿起，正準備戴在頭上的時候，突然何鼎高聲喝道：“大膽。”

這聲呵斥將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張延齡的身上，他尷尬地將翼善冠放下，然後喃喃說道：“我就是覺得這皇冠有點臟了，所以想幫忙擦拭一番而已。”

朱祐樘眼神中透著濃濃的不悅，他不是傻瓜，這張延齡想幹什麽，他早就看得透透的，一個過分溺愛的母親，想來也無法教育出一個天才來。

“何鼎，將朕的翼善冠拿去乾清宮，朕今日不用帶了。”朱祐樘走到張延齡身邊，扭頭對身後的何鼎吩咐道，“壽寧侯也是眼神明亮，竟然能看清楚朕的皇冠上有灰塵？”

“微臣……微臣……”張延齡心中不由地顫抖，就在他不知道該如何回覆的時候，金氏正陪著張容月從門外進來，一看這架勢就知道，張延齡又闖禍了。

“皇上來了，怎麽也不讓何公公去叫妾身？”張容月暗地裏拉了拉金氏的手臂，然後快步上前，擋在張延齡和朱祐樘之間，親昵地拉過朱祐樘的手說道，“皇上好些天沒來看照兒了，照兒早上還念叨著呢。”

張容月話說著，將朱祐樘拉到朱厚照的身邊，一把將朱厚照抱起身說道：“照兒可有叫父皇？”

朱祐樘從張容月手中將朱厚照抱過去，然後親昵地看著朱厚照那東張西望的臉道：“照兒可有想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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