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與張容月的一番交談，朱祐樘對自己似乎又產生了一種疑問，張容月說，他只對男人感興趣，而對女人已經不感興趣了，這一點，自己是否真的讚同。

走出坤寧宮的時候，朱祐樘邊踱著步伐，邊對何鼎說道：“你是不是也覺得朕有些不太正常？”

何鼎微微擡頭，正看到朱祐樘低垂著頭看著地面上略微有些潮濕的青石板，他想了想後說道：“陛下，這古往今來的帝皇大多如此，陛下何必要糾結此事？”

“他們與朕不一樣。”朱祐樘辯解道。

“是，陛下當然與他們不一樣，陛下是心系天下，胸懷寬廣的帝皇，與他們自是不同的。”何鼎附和道。

“何鼎，朕要聽的不是這些。”朱祐樘不禁有些著急，他不斷加快腳下的步伐，很快便回到了乾清宮。

此時殿內暖意融融，仿佛一派春天的氣息，朱祐樘脫去身上的披風，並順手將殿中所有的人都打發了出去，但留下何鼎一人 。

“陛下，奴才沒有皇後娘娘想的那麽多，奴才就覺得，陛下是仁義之君，這是古往今來許多帝王沒有做到的，同時也將會讓陛下名垂千古。”何鼎說這話的時候，雖有溜須拍馬的嫌疑，但是這番話確是發自他的內心，雖然跟隨朱祐樘的時候並不長，但是他卻將這個皇帝的種種好，牢記在了心裏。

“可是朕還是不正常，不是嗎？”朱祐樘在殿中央慢慢地走來走去，他煩躁的心情，讓他根本無法安安靜靜地坐下來。

“陛下，古來有之的帝皇大多如此，陛下何必要自責？”何鼎在他身後問道。

“何鼎，你不知道，朕真的與這些帝皇不一樣，朕並非是對所有男人都這樣，只有對他……”朱祐樘哽咽在喉，他著實不知道該如何像外人描述自己內心的感受。

“陛下，奴才明白，奴才明白，即便是陛下不說，奴才也明白。”何鼎急切地回道。

“你明白？你真明白？”朱祐樘快速地轉過身，驚訝地問道。

“陛下，奴才跟隨陛下時間雖然不長，但是也算是見證過陛下與裴將軍的這一幕，如果說還有誰比奴才更懂陛下的話，那恐怕只有裴大人自己了。”何鼎覺得自己似乎也沒有完全表達出自己的內心所想，他在腦中琢磨了許久，實在是想不到怎樣的敘述才是最好的，只得放棄了。

朱祐樘無奈地一笑，他心頭拂過那滿頁紅字的塘報，還有張容月那感覺越來越遙遠的面孔，低頭慢慢地走上臺階，今晚又將是一個無眠夜，他不知道自己日子以來度過了多少個這樣的夜晚，可是卻從未像今夜這樣，讓他悲喜交加，難以平靜。

“何鼎，幫朕準備參茶，朕覺得甚是乏累。”朱祐樘剛坐到案桌上，便雙手撐頭，使勁地揉搓酸痛的太陽穴，試圖能緩解心中無法附加的傷痛。

“是。”何鼎說完，在原地稍稍停留之後，這才快步地走向殿外去了。

何鼎剛走，朱祐樘便全身無力地癱軟在案桌上，他輕輕地閉上眼睛，腦海中都在回旋著一句話：我真的是個斷袖分桃之人嗎？

不，我一定不是。

朱祐樘很快就否決了這個想法，他坐直身子，看著眼下的大殿，露出他那慣有的笑容，自嘲道：“朕只是對他一個人好，如若朕真的喜歡男子，那為何會除了他，對別人都沒有感覺？為何只有想到他的時候才會覺得心裏暖暖的？”

對，所以我一定不是斷袖分桃之人。

朱祐樘在心中再次提醒自己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只是因為愛上了裴玉杭，所以才覺得自己斷袖罷了，所以愛並沒有錯。

想到這裏，他似乎有些豁然開朗，原本還糾結不清的心結，似乎也在一剎那被打開，朱祐樘的心情一下子就變得欣喜起來，他甚至已經想好了，待到裴玉杭歸來，他也要問問他，到底是因為喜歡男人，所以才喜歡自己，還是因為喜歡自己，也覺得自己可能是喜歡男人的？

此時何鼎正端著參茶從殿外進來，突然看到坐在案桌前的朱祐樘高興得像個孩子似得，他竟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不過是短短的時辰，他竟似變了一個人，與剛剛的頹然喪氣完全不同。

何鼎顧不得自己內心的疑惑，他趕緊上前將參茶遞上，道：“陛下，參茶來了。”

“不用了，朕要去休息，這些天來都未曾好好休息，今日朕要好好休息一下。”朱祐樘看也不看，立刻起身向東暖閣走去，不過許是太過高興，剛走到一半的時候，他竟然回頭對楞在原地的何鼎說道，“那杯參茶就賞給你了。”

“這……”何鼎剛想推辭，沒成想朱祐樘已經推開門走進了東暖閣。

朱祐樘晚上休息的時候一向是不需要人照顧的，即便是何鼎這樣貼身照顧的太監也是不能進去的，但是晚上休息之前，朱祐樘一般都會稍稍沐浴一番，即便是時間再怎麽晚了，他也會讓何鼎打水讓他擦拭身體，可是今晚不僅沒有沐浴，而且就連睡前該打的水，他竟然也沒要求何鼎去做，這真是太奇怪了。

何鼎端著參茶站在原地出神，這皇帝的態度真是猶如小孩子的臉，來得快，去得也快，真是讓他措手不及呀。

片刻之後，他將參茶飲盡，在口中嘖吧嘖吧之後，說道：“還以為這參茶有多好喝，原來如此苦澀，真不知道為什麽這皇帝都喜歡喝這一口兒，唉。”說完，他微微地搖頭，然後端著參茶輕輕地走出了乾清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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